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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见多了，谢祄的抵抗力也强了，这会子说起话来，远不如当年炸林如海的时候言辞激烈。

不过屋里屋外依然愣了一大群。

有不要脸的男人们，也有泥沼里的女人们。

唯独贾琏扬了扬下巴，自得：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压制下凤姐儿。我也压不住她。”

贾赦、贾珍、……：刷地侧目。

贾琏只当他们不信，强调：

“真的，自从凤哥儿五岁那年打掉我两颗门牙，还说得满府里头连老爷您都信了是我自己顽皮胡闹磕掉了的，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肯定都是斗不过凤哥儿的，更别提压制她了。”

说着，贾琏仿佛陷入回忆：

“所以老太太要给我定下凤哥儿的时候，我还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来着……

毕竟事关终身，这个决定可真是不太好下啊……”

这话一出，贾赦贾珍叔侄之外的其他人也还罢了，毕竟再在荣宁二府有耳目，也没到留意小儿女心思的地步。

贾赦、贾珍却是：“……”

贾赦乍然暴怒：

“你所谓‘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是你躲回东小院住的那三天？！”

贾珍忍不住趴桌大笑：

“真是好难得才做下的决定啊琏儿兄弟！可怜为了立定给凤大妹妹压制一辈子的决心，竟叫你足足犹豫了那三天……”

情绪是会传染的。

虽有先后。

转眼屋内屋外都是一片笑声，许久不绝。

贾琏这才从回忆里醒过神来，还要争辩：

“珍大哥你晓得什么？凤姐儿的好处你是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我待与你说，一个是说不完，一个是我也不乐意告诉你——

不过还是必要说两点好叫你羡慕羡慕的：

昨儿我们出来的时候，谁知道了？要不是凤儿能干，能这么着？不是我存心眼馋你，就是前后两个珍大嫂子捆一起，且还做不到呢！”

贾珍：“……”

贾珍很想说贾琏大言不惭老王卖瓜，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前后两个媳妇，确实都做不到凤姐儿这么着。

毕竟西府里两代掌家太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何况王熙凤说是管家奶奶，连库房的钥匙都没摸着过呢！

他两个媳妇哪个不比王熙凤有实权？尤其先头那个，原配嫡妻，一进门就管家，一度管得他连私房钱都没敢能藏住几个子儿……

但要说能耐，要贾珍说，也没有贾琏说的那么夸张。

毕竟自家原配好歹是凤姐儿嫡亲的表姐，想来能耐不会差太多，不过是自家媳妇运气更好，没遇着那么难缠的两层婆婆，生前没机会磨砺展示罢了。

嗯，真要前后两个媳妇儿捆一起都打不过一个王熙凤，那也肯定是叫后头这个猪队友连累了的。

也是仗着死无对证，贾珍还要嘴硬，不料贾琏又提了一点：

“再一个，你看我们大姐儿！不是我说，别看凤姐儿嫁过来几年，只给我生了这么个姐儿，但我这一个姐儿，可不比几个哥儿都强许多？”

贾珍：“……”

贾珍看看完全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却只管傻乎乎跟着笑、还笑得差点滚到地上，结果被谢祄干脆抱过去，这会子正趁便偷偷摸阿拉爪底毛的大姐儿，再看看自家膝下那两个笑的时候也是笑得挺大声、却屁用没有的孽障，瞬间哑火。

这时候，知道大姐儿练出真气的人，其实并不多。

可单凭她能坐在大神转世的贾太傅膝头，玩忠翼亲王（且说不定是神犬下凡的）阿拉的爪子，才又得明珠神女亲口邀请她一道儿蹭女神农的名声……

就，确实是多少人家的男丁捆一起，都比不上的。

不单只宁国府这俩。

“可不是！我这孙女儿，只怕满族里男娃们捆一处，都比不得的！”

贾赦哈哈大笑。

一想到贾老二那凤凰蛋也是“捆一处比不上”里头的几十分之一，贾赦的得意得了不得。

再看贾琏，为了给媳妇压制一辈子，只需要考虑三天，有什么问题吗？

完全没有问题啊！

如果一定要挑出问题，那一定是贾琏娶回这么个能生能干的媳妇儿，居然还要考虑三天的问题！

贾赦果然不愧是幼年长在老国公肩头，大风大浪大场面都见识过的。

别看近十来年都困在东小院那浅坑里，贾赦风浪里历练出来的本事依然那么强。

瞧眼下这舵转的，怪道当年随皇子们读书时都称他是见风使舵小能手呢！

当年多少同窗被他见风使舵时陡然大摆尾的孽风给扫到漩涡里就不提了，就贾赦起码二十年不曾施展，一使出来依然这么浑然天成的本事，连魏长史都不得不叹一声“服”！

当今都白给他背那几年锅，果然不是毫无根由的。

贾赦未必没看懂诸人的古怪面色。

但！

他自顾自眉飞色舞。

他自顾自志得意满。

他自顾自冲着王熙凤满脸慈爱：

“琏儿这孽障！能娶你来家，还要犹豫什么？竟敢躲回东小院那三天！亏得我还以为他是来孝顺我的呢！早知道他那心思，看我腿不给他打折了！”

只怕当年对着嫡长子贾瑚时，贾赦都没这么慈和温柔过。

也就衬得他那“我每常都说凤哥儿难得，可惜是隔房的内侄女，我看着再喜欢，也不好亲近。如今说是儿媳妇，我看你比亲女儿都强过百倍不只！平日虽不好亲近，但凡邢氏不晓事，我都教训了，从不叫她与你们生事”也格外真了。

哪怕是贾琏王熙凤这对儿当事人，也因着想起王熙凤进门两年未开怀时，邢氏几次三番想往他们房里塞人，却都只提了一嘴就又忘了；又有后来王熙凤总算开怀，却只生下一个姐儿、又是生在七月七那样日子时，府里有一阵风言风语，连邢氏都不消停，结果又是才几日，就又安静下去……

种种往事，贾琏以前只当叔婶疼爱，王熙凤也只觉姑妈给力、又老太太那里也没枉费她素日里用心讨好的缘故。

如今听贾赦这么一说，可不是？

不提二房那里多少心思，只说邢氏，那最是个以夫为天的。

别看平日邢氏在老太太跟前不敢造次，也不过因着贾赦孝顺老太太，能孝顺到把自己窝马棚边上二十年罢了。

像这种催着儿子儿媳生儿育女的事儿，要没有贾赦出头，老太太还真就弹压不住她。

贾赦这一番舵转得，直叫当事人都要当真了。

像贾珍这种年纪大点、记忆力也好点，更因为和贾赦叔侄想得，听过他暗地里不少牢骚的，都要差点以为当年贾琏定下凤姐儿时，那“二房一个王氏，又要给我儿娶一个王氏，来日这荣国府究竟是我贾家男儿的，还是他王家女人的”之类的话，都是自己酒醉胡乱做的梦了。

如谢祄这种完全外人的，更是信以为真，连连赞叹贾赦想得开：

“可不是？只要孩子好，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的？一个好女儿，顶得过几个十几个几十个不争气的儿子！不过像你这样也不错，琏儿也还好，娶回来个媳妇更能干。难为你们父子也都想得开，不是那种想着媳妇能干娶回来了，又在不要紧的时候，还要嫌弃她太能干、只管一门心思打压着的。”

唯一通过摄魂瞳术十分了解了某些真相的黛玉：“……”

到底亲舅舅，这么说好歹家和往事兴。日后能言行如一自然最好，便是不能，也比这会子拆穿了，又叫他难堪下不来台，又叫表哥表嫂心存芥蒂……

黛玉暂时沉默。

其实黛玉也只是沉默，可惜王熙凤夫妻两个背后少了一双眼；谢祄倒是看得明白，偏又不是个擅长从微表情里读取讯息的，便只管一心指点贾赦父子：

“如今这世道，难得能干的女孩儿，只想着不去压制怎么够呢？由得她被拘在府里头，即便理着府里大小事，顶着孝顺长辈相夫教子的名头，也是可惜了。”

“再聪明能干，也要足够的见识和阅历，才能真正聪明能干到实处。像是咱们玉儿，难道古往今来真就她一个绝顶聪慧的女孩子？不过是因着如海和敏儿看开、舍得，从不把她拘在内宅里，才能有那活人无数的高产稻种。”

谢祄提起贾敏，贾赦自是与有荣焉：

“敏儿幼时也是当男孩儿一样读书习武的，琏儿他娘在时，也常夸奖羡慕。可惜我们家老太太没舍得，敏儿才刚留头的年纪，就非逼着她做个标准大家闺秀去了——

好在林如海他家老……老规矩虽然严一些，却更人善其用，并不拘泥那点子性别。咱们玉儿有福气啊！更有福气又得了叔父这么个好老师。”

贾赦笑着拜托谢祄和黛玉：

“如今可好，凤哥儿和大姐儿都出来跟着玉儿做事了，想来不只凤哥儿能学着把聪明能干落到实处，就是大姐儿，也能学着她姑姑打小儿便正经能干起来的本事……

若是能叫叔父看得上，能再收一两个徒弟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