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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弟？”
苏牧石化，简直怀疑自己听觉出现了问题。
但眼前这个单膝跪地，一脸复杂而惆怅的圣人，又岂是作假？
方九言和方世谦却是都姓方，但天下姓方之人千千万万，尽管这个姓氏在远古之时有着独特的意义，到了今日也泯然众人。
连大帝之身都无法熬过岁月，纵然是古皇都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之中，绝代雄主又能如何？
活过八千年，已是奇迹！
苏牧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或许根本无需安慰。
八千年，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就算是方九言能不死，所有的亲朋故友甚至是敌人都已经化作黄土一抔。
若再出世，举世无一是故人！
这是何等的悲哀？
好似这片天地再也与你没有了半点的关系，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江山争雄者更替，一个个似是而非的人杰并起，自身却只能站在尽头处，偶尔在走过的旧路之上，聆听到点点滴滴关于故人们的往事。
苏牧无法想象这种情绪，更无法理解此刻的方九言是何等的心情。
他还有很多问题，但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重的情绪让他心中压抑，无法丈量。
“自舍生机也要证得这一条路么？”方九言望月，眸中似有水泽闪烁。
八千年前，有双星子，皆为方姓。
一人走肉身成圣路，一人走一宫极境之路。
肉身成圣者需要的不断的打磨己身，甚至要承受自斩之痛。
战斗、厮杀、变强。
而一宫极境之力却是要晦涩许多，很多时候看起来与寻常修士并无二致。
除了最根本的神灵！
一宫极境，也是一境之极！
不修十二宫，而是以古皇最初的设想，以一宫容纳天地，己身为命盘！
若是能够真正成功，身容天地，立可成圣！
这是一条别样的道路，艰难丝毫不下于肉身成圣者。
但他历经血战，踩着尸骨成圣。
反倒是他的二弟，知晓之人极少，最后一次相见，二弟的实力在大能的级别，只差一步便可窥入圣人层次！
但同样，他也到了必须超越前人，迈过新的层次，方可能证道成圣。
最终，他前往地府，而二弟则是去了东荒，要去那荒野之地，找寻蛮荒内的天宫，欲凭上古之法，容今生之路。
终究是……失败了啊。
今天是他八千年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一天，纵然是沉入地府之中，都不曾如此的愤怒和心伤。
故人做黄土，兄弟陨圣路！
“有此神灵，保你一次不死，也算了结我与不灭之间的因果。”方九言目视苍天，目光重新变得冰冷了下来，所有的情绪都消逝了。
很多东西他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世间几人能活八千年？
连一些大帝都难以挨过这段岁月，何况未曾成圣之人。
那条路，终究还是太过艰难。
“前辈，您……”
苏牧想要安慰，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面对这一尊足以成为活化石般的人物，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刻都显得如此匮乏。
“喊我大哥吧。”方九言挥了挥手，一双眸子看着他，平静无波，“既然他将传承交给你，总归是留下了传承。你又是不灭的体质，或许这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他起身，看向无边苍茫之地，此刻天空之上幽蓝色的月亮发出近乎妖异般的光芒，天地之间迷蒙一片呢。
“来了。”
他呢喃。
天地之间忽然降临无边的寒气，如九幽寒潭倾泻。
大地开始震荡，似有千万匹战马一同踏出，整齐如一。
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道无边无际的洪流！
黑色的战马簇拥着，千万军临！
“阴灵？”
这一刻苏牧通体冰寒。
那黑色的洪流，不就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些阴气生出的阴兵么？
只不过眼前出现的阴兵比他遇到的强横了太多太多，而数量，更是远超出他的想象！
那无边无际，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洪流，若是出现在人世间，将引起怎样的霍乱？
苏牧只是想一想便头皮发麻，那将是绝对不逊色于黑暗动乱的年代！
“跟着我。”
方九言挥手间一道玄光将苏牧包裹，将两个人连接在了一起，苏牧的身体如真似幻，像是来到了另外的一片空间之中。
这是特殊的法门，专属于肉身成圣者。
他大喝一声，竟不等待阴兵的接近，反而是直冲而去！
面对着千千万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阴兵，方九言毫无畏惧，似早已习惯。
这一瞬天穹近乎撕裂，哪怕苏牧已经被方九言特意护住，还是恍惚了一瞬，下一秒再转醒之时，便是来到了无边的阴兵洪流之中！
根本无需方九言出手，一丝气血之力逸散而出，无数的阴兵便是轰然碎裂，尸骨无存。
连一点点能量都无法遗留下来。
方九言并不说话，如战神临世，步步向前。
每一步踏出虚空震颤，像是横击天宇之上，踏着鼓点而去。
无数的阴兵阴将冲来，死亡对他们如同无物。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人数优势，反倒算不得什么。
阴兵崩碎，幽蓝色的光芒照亮天地之间。
“八千年了，你还是只会这老一套。”
当前行达到了某一个时刻，他看向了一处虚空之地，声音并不愤怒，反而是颇有一丝感怀。
“桀桀桀桀。”
无比沙哑刺耳的声音响彻在虚空之中，一道如幽似幻的声音缓缓浮现，那张狂的笑声像是饮尽鲜血的尸体发出，快意而凶残。
“终于肯自己跑出来了？过去了三千年，在这里我不死不灭，你还能撑下去不成？”
他大笑着，终于是彻底展露出了身形。
这一刻万千阴兵一同呼啸，像是在为他们的王助威，声音阴森而刻板，千万道不同的声音，却像是一个人或者某个机器一起发出，震慑人心。
苏牧凝眉看去，忽然感觉眉心近乎要崩灭，双眼刺痛。
朦胧之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影，无比的熟悉，却也无边的邪恶！
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