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突变,北风凛冽,寒气逼人,空中飘舞着小雪花。
王光辉由肖钢和付国庆陪同,一起察看“东方文化艺术广场”项目的施工情况。
付国庆介绍说:“广场的核心建筑群,是三座主体建筑,象征着中国传统的三合院建筑样式。‘三合院’中间的大型艺术广场空间有25000平方米,将要安装一组雕塑作品。将来这里既是艺术广场,也是购物广场。老板你看,现在已经施工到正负零的这三处基础工程,就是主体建筑群的位置。”
王光辉问:“这个主体建筑群已经施工的基础工程,大概造价是多少啊?”
付国庆:“这个——老板,地下空间有2层停车场,现在已经用回填土覆盖了,所以表面上看不出来。整个基础工程,目前已经完成了1.4亿元的工程量。”
王光辉点了点头。
付国庆补充说:“另外,还有周围拆迁范围,有的已经开挖了地下基坑;有的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基础工程。因为拆迁进度不一样,所以施工有先有后。我估计,周围附属建筑群已经完成了8000万元左右的工程量。”
肖钢赞同说:“对,我看差不多。”
王光辉:“这么说,目前的全部基础工程已经完成了2.2亿元的工程量?”
付国庆和肖钢都说:“对。”
这时,王光明也来了,他一一与各人打过招呼。
王光辉问:“光明,你那边——拆迁进度怎么样了?”
王光明:“报告老板,整个拆迁,按户数进度已经完成了70%;按补偿费支付金额进度已经完成了6500万元。”
王光辉自语说:“6500万?”
王光明的手机响铃了,他对大家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拿出手机在一旁接听电话:“喂,怎么?情况严重吗?嗯——你注意控制现场局面,我现在赶过来好吧?好。”
从王光明的神情来看,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他接完电话就对王光辉说:“老板,又出事了:一些拆迁户堵了相水河大桥,政府通知我们去现场疏散人群,所以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奇怪的是,警察却抓了我们的两个人。我估计,是个别警察公报私仇,故意为难。我现在要赶过去啊。”
王光辉:“好吧,你去吧,要注意控制大家的情绪,目前情况下只能委曲自己,不能扩大冲突。”
王光明:“好,我知道。”
看着王光明远去的背影,肖钢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感觉难以开口。他犹豫再三,才说:“王老板,你看,你们现在是不太顺利的时候,我们本来应该体谅。但是呢,我们新上任的集团领导,他的意思是说要我们按正常情况处理工程付款问题,不同意完成主体封顶之后再付款。王老板,对不起啊,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王光辉:“你这不是已经开口了吗?”
肖钢:“是啊是啊,我的意思,请你跟尹杰说说,要他向新任董事长解释清楚,以免我们既不好做事,也不好做人啊。只要我们集团领导不反对,我是绝对会配合王老板的。”
王光辉:“那你说说,如果按正常情况,应该怎么支付工程款?”
肖钢:“我们一般情况下,是乙方垫资施工,甲方按形象进度付工程款。这个——基础工程做到正负零,就是第一次验收付款。然后,每建成一层付一次工程款。”
“嗯。”王光辉哼了一声。
肖钢:“当然,你我之间是长期友好合作关系,付款方式可以更灵活一些。但要我们像‘光辉岁月’项目那样建到主体封顶再付款,确实我们的垫资金额太大,这就相当于我们与其他公司所做的合作开发项目啦。”
王光辉看了肖钢一眼,没吱声。
肖钢继续说:“王老板呐,我们这个国营企业,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有些人工作轻闲惯了,整天爱琢磨告状整人的事。他们借着集团更换领导的机会,参了我一本,说我办糊涂事,没签合同就给你们垫资开工,弄得我是左右为难呐。”
王光辉听肖钢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建工集团二公司承建“东方广场”项目,现在已经垫资做了2.2亿元的工程量,事先却没有签合同。那时候,有尹杰的信任和“光辉岁月”项目为先例,再加上肖钢对市委书记亲自策划的项目没多想就安排了施工。谁知,事情变化太大太快,自己被内部的人抓住了小辨子。
王光辉在肖钢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诚恳地说:“肖钢兄弟,你也不是外人,我不想瞒你。今天,我约你来看看工程现场,就是打算向你通报通报情况,一起研究对策啊。”
肖钢:“这个——那是什么情况呢?”
“说实话,情况不好。”王光辉将自己身上的皮外套裹得更紧,“市委书记被‘双规’之后,省委组成了‘东方广场’项目问题调查组,正在调查有关情况,研究制定对项目后续工作的处理办法。”
肖钢:“那——究竟怎么处理呢?”
王光辉:“目前,各方的意见很难统一。有的说,项目本身是个好项目,有不少可取之处,应该继续推进;也有的说,项目应该做大的调整,否则项目做成了反倒是成了一个贪官的功德牌坊啊。所以,现在我也只能在等待中观察,在观察中等待。”
肖钢:“这个情况,我表示理解。当前的问题是,我们集团公司领导给我不小的压力。要不,王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给我一个书面的付款期限承诺,便于我跟上面做工作,怎么样?”
王光辉:“你觉得,什么样的付款期限才能解决你的压力问题呢?”
肖钢:“我看,十天半个月都行啊。”
王光辉摇了摇头:“肖总啊,兄弟啊,你这是向我逼债啊。唉,你让我十天半个月给你付款2个亿?我上哪里去找钱?这样吧,这两天我去找高市长谈谈,让他帮忙想个办法,然后再答复你,好吧?”
肖钢觉得无可奈何,但也绝不能说同意,所以他干脆沉默。
王光辉见肖钢不吱声了,他便赶紧离开。
待他走到自己的车子跟前,拉开车门时,就听见建筑工人们在大声地互相传话——
“请各组施工队伍注意,上级通知,停工待料,离开现场!停工待料,离开现场!”
王光辉听得清楚,心里的伤口像被人再次撕裂一样,感受到了鲜血淋淋的剧烈疼痛。但他此时只能假装没听见,发动汽车,走了。
王光辉开着车,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才发现,自己没有确定要去哪里,也没有现在该去的地方。
他突然感觉内心万分空虚,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向新上任的副省长开口求援吧?没意思,过去哪一次不是暗中搞的“权钱交易”?他会看得起我这个“土豪”吗?向尹杰开口求助吧?更没意思,他过去是靠我帮助的人,现在要我反过来求他帮忙,他难道会看得起我这个落难兄弟?找高市长?没必要了,他一个常务副市长的权力有限,可能帮不上我,何况上次“城管队员受辱事件”得罪了他,一直还未销账。再加上,他的秘书苏建勇已经被纪委控制,他高市长本人的处境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他这样思来想去,仍然无法确定现在应该把车开往哪个方向。直到有交警走过来敲他车子的玻璃窗了,他这才猛然发觉自己阻挡了道路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