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不希望这样的谣言传到上面的领导那里,在当时景下,罗宏如果不想受到上级的批评,不想头顶上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乌纱帽丢掉,他就必须处理好这件事儿,坚决打击封建迷信思想的谣言在村中传播。
这是**裸的与当前正在轰轰烈烈开展中的文化大革命相违背的啊!同时,平心而论,罗宏真的不希望村民们因为这件事儿而在以后的生活中惶惶不可终日。
当他找到刘二爷的时候,刘二爷心里面也正愁烦着呢。
其实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果,以及其中发生的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种事儿刘满屯和赵保国根本无法瞒着刘二爷,因为那天回来之后,刘满屯像是个得了脑血栓的病人一般,行动迟缓,说话也不利索,整个儿就一半废人了。刘二爷不不担心不奇怪那才真叫奇怪了呢。
对于刘二爷,赵保国和刘满屯是不能隐瞒什么事儿的,于是赵保国把之前和楚怀宝发生的冲突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刘二爷听,之后在渠边儿和郭明之间发生的事儿,赵保国就不清楚了。
刘二爷也是个急性子的人,当然了,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刘满屯那种说话的语速,就连再慢性子的人也忍受不了。所以刘二爷干脆把胡老四找来,直接问胡老四不就得了么?
既然是刘二爷问起了这件事儿,胡老四自然不会隐瞒,当下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刘二爷,并且一再的强调,那个附身在郭明身上的脏东西,绝对是已经成了精的玩意儿,不然的话,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承受住胡老四这类职业神棍专门用来打击邪物的法术的打击呢?
刘二爷关心的不是那个东西到底是他娘的什么精还是什么怪,他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满屯又是怎么成了那般模样?他可不希望刘满屯以后就一直是这德行了。
胡老四无奈的叹气摇头,他说:“之前我没昏倒的时候,一直要让满屯赶紧跑地,那东西成了精,一般人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后来我昏倒了,醒来的时候,那东西就没了,保国也赶来了,满屯也就成那样了……郭明被打残了。”
“那……”刘二爷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胡老四既然昏倒了。中间发生地事儿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了。“满屯地身子骨。不会就一直这样了吧?”
“歇段日子。好好养养。应该能好吧?”胡老四犹豫着说道。
“孙医生是这么说地么?”刘二爷问道。心想人身上真地有个伤痛病痛。还是要让医生来决定。神棍地话简直就是放屁。
“他是这么说地。还要满屯去针灸。”
“哦。那就去针灸吧。”刘二爷点了点头。“老四。那个什么成了精地东西。是不是死了?”
“满屯说是死了。让老天爷给劈死了。”胡老四点点头。虽然满屯说话不方便。但是当天晚上。胡老四还是耐心地询问了一下那只精地死活。答案是让他感到震惊地。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凭刘满屯这样一个仅仅只是身体比一般人强壮一些。有点儿功夫地人。是怎么就能够把一个被精怪附体地人。打成了残废?可惜地是。刘满屯实在是懒得说话了。而且在问到与那精怪之间打斗时候地事儿时。刘满屯似乎突然暴怒了起来。虽然越是恼火越是说不出话来。但是从表情和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像是要发疯似地。
是的,那天晚上胡老四耐心的询问起有关郭明被精怪附体,又是如何被打伤,那精怪如何又遭到了天劫的经过时,刘满屯想到了最后郭明说出的那些话。他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恼火呢?
罗祥平给自己算地命说的话可以不相信,胡老四这种神棍地话可以不相信,可是这种匪夷所思的精怪说出地话,难道还不信么?哦,是的,还可以不信,可是那精怪借着郭明那已经伤残了地嘴巴最后说出的那些话,和罗祥平曾经说过的话,多么的相似,难道只是巧合么?
尤其是最后在遭受那道白光击杀的一刻,他竟然咒骂了一句老天爷……
老天爷让它来祸害自己的?它就是这么说的,它还说,老天爷还要祸害他刘满屯所有的亲人,家里的人都会遭灾!
身体受制,行动不便,说话都不利索的刘满屯刚听到这些的时候,就暴怒的想要当场干掉郭明,再用大粪塞住郭明的嘴巴,问题是当时他身体受制,压根儿就不能动弹。
后来那惊心动魄的白光突然出现,又突然击杀了附身在郭明身上的精怪,自己又身不由己的突然飞出了十几米远……然后,心中满是吃惊和疑惑的他又担忧起胡老四的安危,自己又连续摔倒两次,接下来赵保国来了,胡老四醒了,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赶回村中看伤……刘满屯当时就把心里那股对于附身郭明的邪物所说的话给忘了个七七八八,一时间也没功夫去想。
从孙医生那里回来之后,胡老四问起这些事儿,刘满屯一想到当时的那些话,心里的火儿就蹭噌的涨了起来,可是他能找谁发泄?能怪谁?说出这些话的郭明,是被邪物
不是他的本意,那邪物也让一道白光给干掉了,想找老天爷玩儿命发脾气,看不见摸不着,难道拳打脚踢空气么?
再说了,自己现在就连打空气的能力都没有了。
刘满屯的脾气越发的暴躁起来,若不是那天晚上浑身酸痛,加上确实累的够呛了,恐怕睡都睡不着。
随即睡醒之后,身体比之昨晚没什么大的改变,于是想着孙医生说要针灸的话,便在李援勇的搀扶下去了卫生所针灸。行动不便的他让刘二爷看到了,拉回去询问了一番,本来准备轻伤不下火线,立刻全副武装的去闹革命地赵保国,也被强迫留下来,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
好几天了,刘满屯的身子骨比前两天利索多了,说话也磕磕绊绊的能串上串儿,这让刘二爷很欣慰。可是欣慰之余,他发现刘满屯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十六岁生日之前的那般沉默中了。
来到这边儿吃过饭回老宅那边儿,跟任何人也说那么多话,除了刘二爷之外,不管是谁跟他打招呼,也就是嗯嗯啊啊答应过去就算,始终是冷这张脸,像是仇恨所有人似的。就连宋庄那个叫做宋晓梅的丫头来找他,都被他冷这张脸给堵了回去,那天宋晓梅气的直跺脚,却拿刘满屯没办法,哭哭啼啼地跑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又?那天晚上胡老四昏倒之后,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或者,是又知道了什么?刘二爷苦恼的想着,问起刘满屯来,刘满屯只是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刘二爷看得出来,刘满屯这孩子是第一次有事儿隐瞒自己了。
若只是遇到邪事儿,孩子们遭受点儿祸害,这也就罢了,刘二爷到不至于多么烦忧,好歹孩子们这不是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么?可是刘满屯现在这个样子,着实让所有人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罗宏又找上门儿询问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儿?楚怀宝被打破了脑袋,郭明被打断了手,俩人还都是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听说满屯和赵保国俩人也受伤了,啊还有胡老四,全都是鼻青脸肿的……
刘二爷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是啥事儿?明摆着的,几个人在一块儿打架了!就成那样了。”
“二爷,这事儿您可别瞒着我,村里现在都传着乱说,那天晚上楚怀宝和郭明让鬼上身了,您说这事儿……”
“我哪儿知道?你去问楚怀宝和郭明不就行了?是他们俩让鬼上身了,不是我!”
罗宏碰了一鼻子灰,他也看得出来刘二爷心情很糟,无奈的讪笑着告辞离去。
刘二爷闷声闷气的看着罗宏走了出去,连句客气话都懒得说。独自在炕头上坐了半晌之后,开口喊道:“保国,保国!”
外面没有人答应,刘二爷气得站起来就往外走,嘴里嘟哝着:“小兔崽子们翅膀都硬了,管不了……”
掀开门帘,吴梅丫刚好进屋,脸上带着一点儿怯意说道:“爷爷,保国哥吃过早饭就出去了,鲁壮壮来找他的。”
“谁让他出去地?不是说了不许出门儿吗?”刘二爷瞪起了眼,吼声震得房梁上直掉土渣儿。这个赵保国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全村人都传开了,满屯现在又成了那般摸样,他赵保国倒像是什么事儿没有似的,出事儿的第二天就去参加革命了,还说什么轻伤不下火线,革命战士岂能在乎这点儿小伤小痛?
他还不算,毕竟现在好歹算是个头目了,可刘满屯呢?这孩子现在整天一声不吭,板着张脸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刘二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嘛,这哥俩儿连家都懒得回了,一个是忙着革命事业,一个干脆没有理由……
院外面几个孩子听见刘二爷在屋子里大发雷霆,都站在院子里怔怔地看着刘二爷,不知道爷爷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脾气。吴梅丫怯生生的说道:“爷爷您别生气,我这就这就让援勇他们去把保国哥找回来……”
“算了!”刘二爷大手一挥,心生愧疚,这是干吗呢?把孩子们都吓成这样,唉,自己老了老了,脾气却也没怎么改,“去把满屯叫过来。”
“哦。”吴梅丫答应一声,急忙匆匆地走了出去。
刘二爷转身又回里屋了。院子里几个孩子窃窃私语,议论着二爷爷这是怎么了?谁把二爷爷气成这样?好像刚才村支书罗宏刚走,是不是他说了保国哥或者是满屯哥什么坏话?
小毛背着一捆柴禾从外面嘿咻嘿咻喘着气回来了,看到哥哥姐姐们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儿嘀嘀咕咕,好奇的上前询问怎么了?几个人便小声的告诉小毛二爷爷正在屋子里发火儿呢,刚才村支书罗宏来过,也不知道跟二爷爷说什么了。
小毛一听就翻了,将柴禾往地上一扔,撸起袖子就奔屋里去了。一进屋,小毛二话不说,冲着正坐在炕沿儿上抽闷烟的刘二爷说道:“爷爷,哪个狗日的惹您生气了,我去宰了他!”
“嗯?”刘二爷一愣神儿,瞅着怒气冲冲的小毛,哭笑不得,好嘛,真是一个不如一个,连年纪最小地小毛,现在都横成这般模样
不动就要撸起胳膊要宰人,气势汹汹的,这要是长长成什么东西呢。唉,自己是不是不该从小脚这帮孩子们练武?谁晓得他们将来会不会成了大祸害啊!刘二爷抬起烟锅往小毛头上敲打了一下,苦笑着说道:“滚,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不?出去出去……”
小毛摸着脑袋嘿嘿笑着说:“爷爷,不管出了啥事儿,您老别生气了,我跟你说件事儿,您听了一准儿就不生气了。”
“是么?说说看。”刘二爷微笑着说道,刚才心里地那股火气还真就平息了不少,毕竟小毛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能这么懂事儿,做长辈地除了欣慰,还能怎样呢?
小毛蹭到刘二爷的腿跟前儿,靠着刘二爷地大腿,仰着小脸笑嘻嘻地说道:“刚才我去北地弄了些柴禾,回来的时候在村边儿碰见苗树堂了,他往菜地担茅粪呢,我走到他跟前儿的时候,他拎着一桶茅粪弯着腰正往菜地里倒,我走到他背后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嘿嘿,他扑通一声就趴进茅粪里了,手上胸脯上胳膊上脸上都沾满屎尿,哈哈……”
“啊?”刘二爷怔了一下,继而也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几日来的愁闷烦恼顷刻间让小毛干的事儿,给冲的淡了。刘二爷忍不住将小毛从地上抱了起来,满脸的胡茬在小毛的脸上蹭了好几下,才将小毛放下,忍着笑教训道:“以后可不许这样欺负人了!”
“谁让他以前老是找您的麻烦,哼!”小毛脸上露出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地戾气,恶狠狠的说道:“回头还得教训李二狗!哦,苗树堂也得接着收拾他,狗日的四类分子还敢跟我动手呢!”
刘二爷心里一颤,连忙抓住小毛的肩膀上下前后仔细瞅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惑地说道:“苗树堂打你了?”
“没有,他刚爬起来我就跑了,他挥着胳膊想打我来着,可他不敢追我啊,路边儿上有那么多村里人看着呢!我现在还小,打不过他,才没那么傻跟他打架呢,等我长得跟满屯哥一般高的时候,我就学满屯哥,天天揍他狗日地。”
刘二爷愣住了,心想感叹着,我这是养了一帮什么东西啊?
……
刘满屯来的时候,依然是板着一张脸,走路慢慢悠悠的,腿脚有些僵硬,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家里这帮孩子们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刘满屯进了屋,却也没人上前说话打招呼。谁都知道,这些天满屯哥哥有点儿不对劲儿,跟谁都板着脸,说话也爱理不理的,谁没事儿去找不自在呢?
来时的路上,刘满屯就想到了今天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二爷爷了,他从吴梅丫口里得知,二爷爷这次是真地发火了。这让刘满屯心里很是犹豫和为难,他知道,如果自己把那天晚上听到的话告诉了二爷爷,得到地肯定是二爷爷的劝慰,并且依然要让他不必在意。
可是他却做不到不在意,这些天他之所以冷落家里所有地人,无非也就是想着能够尽量的避免和家里人地关系,他甚至一再的犹豫着是不是一声不响的远走高飞,彻底的和家里人断绝掉关系。
那么老天爷就不会再祸害家里人了吧?毕竟老天爷看不下去的是自己,因而很他妈不是东西很不讲道理的牵连到了家里的人。
问题是,如果一走了之,真的能杜绝后患的话,刘满屯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可是,真的行么?若是自己走了,家里人依然会承受突如其来的灾难,那该怎么办?刘满屯无法让自己不担心家里人,也无法确定自己倘若一走了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活在稀里糊涂当中。
他无数次的想要询问下老天爷,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非得我死了么?
可是我活的好好的,舍不得死啊!谁不想活着?谁愿意莫名其妙的就去死?谁又能就这么无私的去死?
刘满屯在心里感叹着想到过,自己真的很自私。他想要活着,想要好好活着。他更想弄明白,到底自己犯了什么错,哪儿惹得老天爷就这么看不惯自己,非得这么没完没了的折磨自己,还顺带着祸害他的亲人?
只不过……这似乎有点儿冤枉老天爷了。六零年家里的亲人死去,那是当时大饥荒造成的,兴许和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当年王秀草淹死在了河里,也是她自己不小心;至于后来刘二爷遭受苗树堂他们的祸害,罗祥平死去,以及那一次次诡异莫测的邪物事件,这也不能怪在自己的命运上吧?邪物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不就是干坏事儿的么?刘满屯在内心里如此的安慰过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和借口,想推托掉自己命运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