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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很长。

剩下的两名选手在相互搀扶，等着“大吉大利，晚上吃鸡”字样的烟花从天空中升起，就和历届极限赛一样。之后会有直升机接他们离开竞技场。

江瑶等着比赛结束，等着最后的解脱。

可一切都没有发生。

应该说还没有发生。因为这是绝地极限赛的高潮，观众等着精彩表演的呈现。

这一次的奖励是什么？还是烤火鸡和巨额金币，以及一幢豪宅吗？

而且赢下比赛就能离开这个世界，真的是这样吗？

她不愿想了。

从凯托被平底锅一头盖倒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大约一小时吧。

她看到人数定格在“2”，一直闪着红光。“该有结果了。”她暗忖。但，仍然没有烟花。

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身旁还有几只山狮没有断气，在低低的呻吟。一阵冰冷的风刮过，也在提醒她极限赛还没有结束。

天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仍然看不到胜利的曙光。

可马尚的左腿流血不止，没有绷带这样的的医疗品，就无法止住从他中弹腿部涌出的鲜血。所有的装备在逃避山狮的追赶时，都落在了桥头。

虽然寒风冻得她瑟瑟发抖，她还是脱下夹克和衬衫，然后穿好夹克。

就脱了一下衣服，已冻得牙齿打颤。

在月光下，马尚脸色苍白。

她用衬衫把他的伤口裹好。“不要睡。”她对他说。

不知道这么做在医学上有没有道理，可江瑶怕他一旦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冷吗？”马尚问。

她摇摇头，可夜还长，温度在持续下降。黄昏刚往上爬时烫人的卡车废墟，现在已慢慢变得冰凉。

“这场比赛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家。”她小声说。

“别信这个。”他说，一边拉起她的兜帽。可他抖得更厉害。

下面几个小时是最难熬的时光。

疼痛，寒冷。他们被毒圈困在桥上，桥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哪也不能去。他们想要的一切就是尽快结束这一切。

“他们干吗不直接杀了我们？”江瑶问他。

“你知道为什么。”马尚说，勉强笑了笑。

是的，观众不愿现在从直播屏幕旁离开。从游戏官方，从这些组织者的角度来看，现在是这一娱乐活动的高潮部分。

也许是想看看他们怎么说。可马尚开始迷迷糊糊地要睡去。

时间在流逝，他的能量在不断下降，生命值也早已见底。

好在江瑶一次一次的给她讲之前的游戏经历：第一次进林子被黑米斯救下呀，打到猎物在集市带江近一起讨价还价呀，和李明言参加夜幕山庄的副本攻略呀，还说以后他们也会有很多故事。

说这么多很困难，但如果他死在身边，这会让人崩溃。

马尚也在努力坚持着，可对他来说同样困难。

唯有月亮，这高挂在天际、缓慢移动的星体证明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是流动的。

马尚对她说黑夜会过去，因为月亮在动；有时，她似乎也看到了一丝希望，可很快又被寒冷的黑夜吞噬。

终于，她听到马尚小声说太阳要升起来了。她睁开眼，看到星光在晨曦中逐渐淡去。也看到他的脸是多么的苍白。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还是看不到游戏结束的意思。

“我想喝点水。”马尚说。

“那得回湖边，我们现在没有补给品。”江瑶起身说，看向桥头的毒圈那边，“但我可以试试从毒圈里抢回那个背包，包里有水。我还能跑，你知道。”

“不行，现在毒太痛了。”

马尚话音刚落，这时一只海鸟发出低低、长长的鸣叫。

直升机从空中出现了，越降越低。先是把凯托的尸体收走，他们俩宽慰的相视一眼。

现在游戏官方可以把他们带走了。现在可以回家了。

可是，又没动静了。

“他们还在等什么？”马尚声音虚弱地说。

“我不知道。”她说。

无论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她不能再眼看着马尚再流血了。她想去找一件武器，很快找到从夏里杰身上弹掉的那支箭。

这支箭和另一支一样好用。

她俯身拾箭，准备射向直升机驾驶舱，但这时整个海岛上方的天空又响起了刘子枫的声音。

“向第十一届绝地极限赛的最后的竞赛选手表示问候。原来更改的规则宣布无效，经仔细研究游戏规则，决定只能有一名选手获胜。愿机会永远如你所愿，祝你好运。”

很讽刺。

几秒的静电噪声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她呆呆地看着马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游戏官方举办这场比赛从来都没想让他们俩人都活着。

这一切都是大赛组织者精心设计的圈套，以确保死亡游戏第一个最富有戏剧性的情节。而江瑶却像傻子一样，买了他们的账。

“仔细想想，也不太意外。”马尚说话的声音很微弱。

江瑶看他艰难地站立起来。然后朝自己走来，好像慢动作一样。

他从腰里拔出刀子——

江瑶下意识地弯弓搭箭，对准了他的脑袋。

可马尚扬起眉毛，把刀一下子扔到海里，刀在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她扔下手里的弓，向后退了一步。脸羞得通红。

“不，”马尚说，“射吧，”他一瘸一拐地来到她面前，把弓重新塞到她手里。

“我不能，”她说，“我不能。”

“在他们没有再次改规则之前，射吧。”他说。

“那你来射我吧。”江瑶情绪激动地说，把弓塞到他手里。

“你射死我，然后回家，离开这里，好好过日子！”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明白，对他们两人来说，这样选择真是疯了！

“你知道我不能。”马尚说，扔掉了武器。

“你可能还有疑惑我为什么要来参加比赛对吗？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他坐下来，拆掉腿上的绷带，准备让出血状态更加严重。

“不，你不要这样杀死自己。”江瑶说着，接连把绷带打到他的腿上。

“江瑶，”他说，“这是我选的。你很勇敢，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如果说平时我对你的印象仅仅是孤僻，但我却发现你很会照顾别人。在那天抽签仪式上，我已经确定了这个选择，所以我才来参赛。现在更是如此，可我很惭愧，我其实想要保护你的。”

“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江瑶说。不想去理解他话里的含义。

什么意思？因为听到他这么说了以后，她会永远都回不去，不能真正地回家。

她会一辈子留在这个虚拟世界，思考这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

“听着，”马尚边说，边用力站起来，“我有一个办法。我们都知道他们只要一个胜利者，我们两个中只能选一个，请做出选择，为了我。”

他又对江瑶说了很多，可江瑶已经不再听了。现在说这些太离谱了，但他前面说的几句话在她脑子里回荡。

“我们都知道他们只要一个胜利者。”

是的，官方必须要有一个胜利者。否则，绝地极限赛的性质就会当众挨一记耳光。

如果她和马尚都死了。或者官方认为他们都……她想。

她的手摸到腰里别着的皮袋，把它摘下来。

马尚看到皮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相信我。”她轻声说。

马尚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放开了手。

她打开皮袋，把一把浆果倒在他手里，然后又在自己手里倒了一些。

是索命果。

“咱们数到三？”

马尚俯下身，“数到三。”

他们背对背站着，“举起手，要让大家都看到。”他说。

她举起手，黑色的浆果在太阳下闪着光。她紧握了一下马尚的手，作为信号，也是为告别。

然后他们开始数，“一”。

也许她错了。

“二”。

也许他们都将生死置之度外。

“三！”

改变主意已经太晚了。

她把手举到嘴边，最后再看一眼这个虚假却能要了她命的世界。

她刚把浆果放到嘴里，烟花声就响起来了。

“大吉大利，晚上吃鸡！”

刘子枫慌张地说：“停！停！女士们，先生们，我很高兴为大家介绍第十一届绝地极限赛的胜出者，江瑶、马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