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清晨，朝凤阁的大门就被强行推开了，暗中的影卫现身看了两眼便又隐身不见了，因为那个突然闯入的人是意婵公主，在可以放行的名单之列。

“嫂子，嫂子……”

“意婵，前日才夸你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怎么今天又慌慌张张的。”玄音和衣而出，“这个时辰宫里刚刚开了门禁，你跑来是有何事？”

“姐姐，若不是要紧的事情我何必在宫门口苦苦等了好久，门禁一解我便出来了。”原本她是不会在乎那些门禁的，可今日不想生事，若惊了皇帝哥哥，定是不会当她来这里的。

“什么要紧的事？”清让也是刚刚醒来，最近睡得还算安稳，“一头的寒。”

意婵推开清让给自己擦汗的手，“你快随我进宫去，赶在今日皇宫上朝之前，要不然他便要下旨向邻国请求联姻了！”

清让一怔，玄音一头雾水，“联姻？”

“可不是，昨天我偷听到的，皇帝哥哥虽然很不情愿，但是那个梅子健劝了好久，皇帝哥哥最后还是答应了，说是为了国运昌盛，百姓民生，就与邻国联姻。”

意婵心里希望清让能做皇后，她已经认定唯有清让才有资格成为他哥哥的妻子，正妻。

清让紧紧的握着拳头，她害怕的还是来到了，虞子琛到底还是违背了他的诺言。

“是不是你听错了，或许……”玄音还想着别的理由，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清让直奔向门外，匆匆的追上去，“清让，你且慢些走。”

巍峨的宫殿，灿烂的花木，她都无意去流连观赏，从皇宫大门而入，没有一人阻拦她，意婵带路，她第一次来到虞子琛的寝宫，立在殿外，她沉淀着心情，努力不让理智丧失。

守门的太监不知道如何禀报，意婵一个瞪眼不让他乱喊，门在此刻却开启了，太监偷扫了里面一眼，赶紧跪下，清让深呼吸，可那摇曳身姿走出来的，却不是她要争论的对象。

“崔承欢，怎么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让也还记得这个名字，前朝最丞相之宠女，华辛安死后，虞子琛为收拢人心仍尊崔丞相为丞相，他的女儿崔承欢也在此次选秀的名单之列，听闻她与其他十名秀女进宫先行伺候太后，而如今正是清晨之情，她这样堂而皇之的从虞子琛的寝殿里走出来，任是谁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崔承欢俯身行礼，身上少了当初骄纵的性子，到底是家世沉浮最能磨人心性，“回公主的话，民女奉太后之命前来服侍皇上。”

“才不会，皇兄才不会要你……”

清让拦下欲上前争论的意婵，谁能保证，虞子琛会不会为了他的江山委屈他自己呢。

“摆驾仪合殿……”内殿传来太监高尖的传令声，崔承欢一行人赶紧退让左右跪在地上，就连意婵也不是如此，清让立在那里，看着大门开启，看着太监宫女成行出来，看着他一身朝服一步步迈出殿门，看着他看到她时，脸上有一抹可以成为惊喜的神情。

皇帝就立在那里不走，底下的奴才也不敢动，偶有奴才抬起头好奇的看一眼谁竟然不行跪拜之礼，谁胆敢阻了皇帝的去路。

这一场你不来我不往的比赛，虞子琛终是输了，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向那个比自己还要倔强的女子，“说吧，你为何而来？”起初他是惊喜的，因为这是他登基之后，她第一次踏进皇宫来到他的身边，可她太过淡然的神情让他知道，她并不是为了他而来。

“皇上答应我的，我今日是来做皇后的。皇上不会食言吧？”她一字字说得清楚，跪着的人不禁替她捏把汗，这样理所当然的索要也未免太过大胆，就连主事的齐公公也第一次忘了规矩，抬头张望清让。

虞子琛叹息一声，他要去牵她的手，她躲了躲却还是被他紧紧撰在手里，“走吧，我们先上朝去，朕的皇后！”

多少咽口水的声音，连意婵玄音都没弄懂这之间的暗潮汹涌，不知道哪个太监胆子大了些，高声喊了一句，“皇上皇后摆驾仪合殿……”

听到那高亢的呼声中有皇后一词，清让心里咯噔一下，她被虞子琛拽着走，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神情似乎没有一点变化，她以为他至少会皱眉，可他却表现得太平常，似乎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落入了他的圈套。

意婵瞪了身边的承欢一眼，她就知道，皇后的位置肯定是她嫂子清让的。玄音却看着远去的背影，叹息着：“你不觉得，今天的他们都不对劲？”

意婵这才想起来，的确有什么是别扭的，“皇帝哥哥不是要娶邻国的公主吗？”

玄音转头问崔承欢，“你昨夜侍寝了？”

这么直接的问题，让崔承欢憋红了脸，她不说话，也不点头或者摇头，玄音叹息一声，“我就说，虞子琛还不至于委屈自己到如此地步。”

“你什么意思？”崔承欢被激怒了。

“就是。”意婵在一旁觉得玄音表达的正合她心意。

崔承欢被气得眼眶红红的，捂着脸就走了，意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一定要做皇帝了，因为不被欺负的感觉真好……”

因为跌倒过，知道那样的痛楚。才会想要一直都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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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殿外的太监高呼“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虞子琛牵着清让的手，在文武百官的俯首叩拜之下，一起走进了仪合殿，偶有官员悄悄抬起头，看看这一夜之间凭空多出来的“皇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呼，虞子琛没有作答，偌大的仪合殿陷入了一种寂静，直到一人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才明白皇上的意思，于是仪合殿里传出高亢的“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吧。”虞子琛吩咐一句，便转向清让，“皇后小心台阶。”

就几节台阶哪里需要小心，虞子琛此言只是示意清让与他一起登上台阶，与他同坐龙椅。而此时的清让却突然有些迷茫了，她准备的那些说辞，她准备费的那些力气，竟然丝毫没有用上，他就像是每日都准备她来一样，将她送上了皇后之位。

但至少还是有一样是与她预想的一样的，她还未落座，就听到底下粗大的嗓子再喊了，“启禀圣上，臣认为端木氏不足以为后位！”

清让舒了一口气，这下她放心的坐到了虞子琛的身边，她转头看向虞子琛，看虞子琛如何向他的臣子他的天下交代。

“臣附议！”

“臣也觉得不妥！”

一个个很快站成了一排，清让觉得反对的人似乎还是少了一些，毕竟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她是庶女，轮尊卑怎么也不可能享皇后之尊，其次她的父亲是前朝太子的舅舅，她的妹妹是华辛安的皇后，难免众人会觉得她对新朝是心存怨恨的，她若为一国之母，于国而言太多隐患。

“来人啊，将东西拿上来！”虞子琛手一抬，齐公公朝下面的宫人使了眼色，就见一声巴掌响，殿外有窸窣的声音。

两排宫女，双手抬着不知为何物的长卷，从殿外慢慢进入仪合殿，这长卷很长，长的可以延伸到了殿外，底下的朝臣私下里议论着是何物，清让也微微伸长了脖子，不知道虞子琛这是要做什么。

“朕知道诸位爱卿的意思，册封皇后一事朕也思虑了许久，但昨日收到这万福卷，才做了今日的决定，朕深觉民意难为啊。”

此时宫女们将长卷向左右打开，上面绣了各式各样的福字，礼官朱慈铭上前一步，“臣惶恐，百姓托臣向皇上呈上万福卷，愿尊端木氏为皇后，以万福相佑。”

万福卷，这取自民间的百福卷，由百人绣百福于绸布，表明刺绣之人愿献出自己的福气，祈求心愿达成。这长长的布卷上远远不止一万个福字，众臣不禁有些太过震惊，那些反对的朝臣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臣与百姓同感。”一位大臣率先跪在了殿上，陆陆续续朝臣们都高喊着“臣与百姓同感”跪在了地上，倒是清让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她一步一步走下去，看着那布上姿态不一的福字，回首看向高高坐着的虞子琛，就算这是假的，她依旧心怀感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端木氏清让…………（此处省去我不会的那些赞美）册封为皇后，与帝同尊。”

圣旨在读，声声都回荡在仪合殿，虞子琛走下台阶，走到清让身边，“我说过，此生唯有你，是我的妻。”

清让看着他，眼里有含泪的笑意，她知道那一句“与帝同尊”已经是事无先例的恩宠。

“娘娘，该谢恩了。”齐公公小声的提醒，他不知为何也觉得心情特别的畅快。

清让退后一步，俯身跪在虞子琛面前，额头贴着地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全殿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妾身不愿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