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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谁说咱家没大夫？老舅给人看了大半辈子病，还带回来那么多药，说不定会治呢！这人腰上带了个小包包，里面好像都是药，肯定都能用上。”老旦掏出一个小包包。

“儿啊，你老舅他……他也算大夫？头疼脑热的都要治上好几天，这么重的伤还不得几年啊？他那些药，都是山上采的草药，能治啥啊？这么重的伤，那得用西药，还要上等的好西药，他哪有？这包包能装多点药？就算全是好药又能顶多大事？”

“爹，都这时候了，管他有药没药，救人要紧。你把东西都拿上，我背上人走，一会就回去了。”老旦说着就要动手背人。

“哎哎哎……别动，千万别动！傻小子，你不看人都成啥样了，哪能经得起你这么折腾？怕是不等回去就没气了。”老爹急忙制止。

“爹，那咋办？刚才我不是就这么放下来的吗？”

“刚才那不是没办法吗？再说往下放时一直都是慢慢的，倒还不要紧，你这么着急的跑回去哪成啊？赶紧砍几根棍子，用这些绳子绑在一起，再铺上些柴草，咱俩抬着走。唉……放家里觉不好好睡，非要出来凑热闹，这都弄的啥事啊？唉……造孽……”

老旦砍了几根木棍，又砍了些柴草，很快就做成了简易担架。小心翼翼把那人放到担架上，俩人正要抬起担架，却见不远处跑来两个人，一个提着猎枪，一个拿着猎刀。

“爹，那不是润生和福生兄弟吗？嘿嘿，这俩来的正好，让他俩抬人。”老旦高兴了，朝渐渐跑近的两人挥挥手。

“唉……儿子，这事不能让人知道，谁都不能让知道……”

“那咋办？他们已经来了，总不能……”

“唉……还能咋办？这次听爹的，不能逞能。”

“哎！听爹的，都听爹的。”

说话间，两个小伙子跑到了跟前，一个十八九岁，一个十六七岁，虎头虎脑，非常壮实，一看就是亲兄弟。

“叔，老旦，捡着啥好东西了？贪睡了一会，家又远，弄迟了……”稍大一点的小伙子气喘吁吁问道。

“润生，你俩来的正好，帮忙把人抬到我们家。”

“叔，东西都让您捡了，却让我们抬死人……”

“哎！润生，谁说是死人？不想抬是吧？那好，我把人抬到你们家，再跟老康头说道说道。他两个宝贝儿子长大了，不听我话了，也不帮我干活了，我看他老康头咋给我说……”

“叔……您看您，我又没说不抬……福生，抬人，快走！”

“哎！润生哥，稳点，不敢把人颠坏了。”老旦扶着担架。

老爹在前面开道，润生兄弟和老旦轮换着抬担架，四个人快步朝家里赶。在路上，老旦简单给润生兄弟说了情况，润生兄弟都十分惊奇。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居然还活着，没有人不惊奇。

在山林里跋涉了好大一阵，绕了很多弯，四个人来到一处悬崖跟前。悬崖只有五六米高、十几米长，更像块大石头。四周全是参天大树，不走到跟前谁也看不见这密林里居然藏着这么一块石头。

老旦走到悬崖下面捣鼓了几下，一个一人来高、一米来宽的门洞出现了。润生兄弟抬着担架进入门洞，在里面穿行了十多米，进入一座院落。院落四周大树成荫，宽大的树冠几乎把不很大的院落完全覆盖，不熟悉的人很难发现这里居然住着人。

把担架抬进一间草屋里，老爹立即对正坐在板凳上喝茶的一位老者说：“他舅，快给看看，这人还有救吗？”

“哎……这人干啥的？咋伤成这样？”老者招呼把人放在床上，立即把脉检查，神色凝重。

“老舅，他从老人崖摔下来……”老旦小声说。

“啥？老人崖摔下来的？那还能活？这不是……”老舅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过，他还是不甘心，把脉、听心音、翻眼皮、看嘴唇……凡是用过的，掌握的，知道的，听过的……检查判断手段全用上了。

过了一会，老舅极其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唉……这人要是在大医院，或许还有救。可是在这里，我……唉……”

“唉……那就没办法了。辛苦了润生兄弟，费力的把人抬回来，结果……”老爹跌坐在地上，掏出烟锅“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老舅，您说这人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老旦十分的不甘心。

“娃，只能说还没死……”老舅再次摇摇头。

“老舅，没死就赶紧给治啊，总不能看着让死吧？”

“娃，这么重的伤，老舅见都没见过，别说治了。估计一般的医院都没办法，还是别费力气了……”

“老舅，您还没治呢，咋就知道不行了？好赖是条命，这么费劲的抬了回来，您总得治治吧？”老旦毫不客气收拾起了老舅。

“你这娃，这治病讲的是对症下药，才能解除病痛。你看这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没有啥地方是好的，让人咋治？”

“老舅，您不是给人看了几十年病吗？啥样的病没见过？这人无非是得了十个人，或是一百个人才得过的伤病，您就一个一个的治，治好一个算一个，都治好了不就全好了？”老旦不依不饶。

老舅不言语了，接过老爹的烟锅“吧嗒吧嗒”抽着。他自幼跟一个老中医打杂抓药，学了不少东西。老中医去世后，他就在县城开了间药铺，除了买药，也经常看个跌打损伤之类的。周围老乡有个大病小灾的都愿意到他的药铺，主要是图个便宜，再就是公道。几十年下来，倒也医好了几个危难病人。日本人来了以后，药铺开不下去了，连命都差点没保住。老伴连惊带吓撒手归西，他让两个儿子当了兵，自己抛弃家业，只身到外甥家躲避。

眼前这个人伤势确实太重，可以说已经不可救药。可是老旦说的也有些道理，没有治咋就知道不行？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同样的伤势，大多数人无法治愈，可有人就能挺过来，这跟人的体质、毅力等各个方面都有很大关系。这人体格看起来非常结实，又正值壮年，万一治好了，哪怕是残疾，只要能活过来，那可就是他大半辈子的声誉，值得余生炫耀。就算治不过来也没啥，这世上治不过来的病多了去了，没人会说啥的，这也算是医者多了一次临床的机会。

“老旦，收拾准备，救人！”老舅狠狠抽了几口烟锅，在鞋底上使劲磕了磕烟锅，直起腰身，目光炯炯有神。

“哎！润生哥，福生，干活！”老旦一跃而起，在老舅的指挥下，和润生、福生劈柴烧水，熬药洗锅，凡是力气活都包干了。他并不认识这个受伤不醒的汉子，可总觉得这人不简单，打了半夜炮才轰下悬崖的人不是英雄就是好汉，正对自己的脾气。即使不是英雄好汉也没啥，就冲得了大小两把手枪也要救人家，不然对不起人家。

最紧张的是老舅。这可不是一般的伤病，这是从死神线上往回拉人，得付出巨大的人力和物力，特别是带来的中草药，全部用上恐怕都不够。好在大山里面草药很多，治病所需的基本都能找到，这三个年轻人身强力壮，都是爬山好手，正好采药。他在县城时跟以前的县医院好多大夫都认识，有些还是好朋友。这些大夫经常去他的药铺购买价廉纯正的中草药，他也经常向这些大夫讨教，低价购买一些市面上难以见到的西药，以及这些西药的服用治疗方法等等。

其他西药基本都卖光了，就剩了一些葡萄糖。老舅死皮赖脸，硬是缠着大夫学会了输液的方法，并高价买了一些输液器材。可是没人相信一个以卖草药为生的土郎中人会输液，这可是非常高深而且神秘的本事，一般护士都不一定会，所以他的葡萄糖就一直放在那里，几乎没有卖出几瓶。逃离县城时，他舍不得扔掉这些葡萄糖，连同器材及其他草药一起装了好几个大箱子，雇了辆马车运回了外甥家里。

现在这些葡萄糖终于派上了用场。老舅用盐水细细擦洗伤员全身，每一处伤口都要擦洗好几遍，然后用纱布包扎好。足足擦洗了小半天时间，才把这人身上的伤口清洗包扎完毕，然后挂上葡萄糖瓶。也不知这人多久没有进食了，醒过来之前依然不能进食，即使醒来也不一定马上就能吃东西，只能靠这些葡萄糖维持了。

这人多处骨折，让老舅伤透了脑筋，使出了生平所学，连祖宗都搬了出来。肋骨折了好几根，锁骨也断了，这倒难不住他，用纱布缠紧休养就是了；一条胳膊断了，也用木板固定好，应该能够伤愈，而且基本不留残疾。最难收拾的是小腿骨折，还有其他几处伤势也难以下手。他实在无计可施，不得不拿出箱底的医书临时抱佛脚。这几本书有的是老中医留下的，说是祖传的；也有医院大夫送的，主要都是西医书籍。他原本没上过学，给老中医当学徒认了一些字，再就是平时看书自学，这些医书基本都能认得，也大都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