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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已经在镇政府门口停了好一会儿了，杜若靠在椅背上愣愣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机在手里来回转着，她点开高湛卢的对话框又退出来，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拉上衣服拉链开门下车。
她来的不算早，会议室已经坐了一些人，杜若同相邻几个村认识的村干部礼貌打过招呼后在范栗身边坐下，小声呼出一口气翻开新的一页笔记本，与范栗对视时看他鬓边白发和额上汗珠抿嘴微微笑了笑，低下头从手包夹层里摸出藤条指环来回在指间摩挲着。
贺清波几人大步走进会议室来，在主席台坐下后环顾周围一圈点点头，“人都来齐了吧，好，我们现在开会。第一件事，由我来宣读关于批准利和村等五个村退出贫困村序列的决定。”
“经村申请，镇核查，县审核，市审定，全镇5个相对贫困村均符合退出标准，批准退出贫困村序列，现予以公告。名单如下：利和村、家旺村、王家庄村、垚山村、三同村。如有异议……”
贺清波之后的话杜若听得不是很清楚，她指尖紧紧抠住藤条指环，干枯藤条上的硬结硌在她指腹柔软处有些隐隐作痛，她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上面是杜禹的笔迹和他的照片。
杜若低头微微撇嘴，从她来到垚山村，无数次地想象如果能有一个通向天堂的电话，她就可以告诉他这座山这个村这些人如今的样子，告诉他她真的做到了。
感受到眼角湿润杜若忙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抹去即将落下的一滴眼泪，抬起头正对上贺清波看过来的目光，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此前所有的辛苦与委屈，都在这一抹笑意之中淡去。
范栗应付着几个熟人的恭喜，杜若手揣在羽绒服包里快步走到车里坐下，她拿出手机在几个名字间来回犹豫，高湛卢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这也是她预料到的，而白瑟接起来时那头嘈杂声明显，过了一会儿才稍微安静下来，应该是她找到安静的地方了。
“怎么了？”白瑟把自己胸前歪了的参赛证拽正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问道。
杜若抿嘴微微犹豫一下轻声道：“审核结果下来了，垚山村顺利脱贫摘帽。”
那头白瑟突然不说话了，愣愣地看着镜子中自己渐渐模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眼泪就已经大颗滚落，杜若降下车窗让山间寒冷清新的空气吹进，继续道：“我第一个告诉了你。”
“因为你的高队没有接电话吧。”白瑟仍不忘打趣好友，一笑眼泪更不受控制，她仰头抹去眼泪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比赛了，结束了聊。”
“加油。”
白瑟把手机放在一边匆匆简单地补了一个妆，原本并没有因为比赛而焦虑的心此刻止不住地狂跳，她撑着大理石洗手台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褪下指间的那枚戒指放进手包夹层中转身走出。
助理匆忙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把她手里所有东西接过来推着她往后台快走了几步，白瑟刚刚整理好衣服就听主持人已经叫她上台介绍作品，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款步走到舞台中央她的模特身边，左右扫视一圈评委观众笑笑，认真鞠躬。
“模特身上的这件婚纱名字叫做予君书，设计灵感来源于中世纪欧洲芭蕾舞者，将舞者高贵优雅的古典之美与现代婚纱相结合，采用轻纱捏褶塑造出立体感，裙摆缀以刺绣装饰。”白瑟简明地介绍着设计中的亮点，对于获奖她已然是信心十足了。
评委相互低声讨论几句后一人问道：“刺绣现在也是婚纱设计中较为常见的一种元素，但是为什么会选择辛夷花和杜若这两种植物呢？”
白瑟手不自觉地稍稍握紧了话筒，微微笑道：“这要从很远的地方说起。这件婚纱上的刺绣手法来源于楚江市一个偏远贫困山村，是村里女人代代相传的独特技艺，我发现后将这种技艺引进在我的设计中，同时相对应推出了一系列的工艺品从而形成了这个村的产业之一。现在这个村重点发展的产业还有中药材杜若种植以及近郊旅游，而辛夷花是他们吸引游客的一大亮点。这件婚纱的设计与这个村子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我将辛夷花和杜若用于设计之中。”
“为什么说婚纱的设计会和一个贫困村有关系？”
白瑟忽而鼻酸，眨眨眼睛垂眸看着反光的地面上倒映出的头顶彩灯，再抬起头时她眼眶泛红，抿嘴笑了笑道：“因为这座贫困村的第二任第一书记是我的未婚夫，他牺牲在了扶贫路上。在他离开后，我一度排斥这座山村，直到我意识到他长眠的地方也应该是我努力的方向。他虽然离开了，但之后为了这座山村脱贫努力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他。我想要把这座山村的刺绣带到更大的市场中，所以为之设计了这一款婚纱，这是我的第一款婚纱，它的名字叫予君书，它是我写给我未婚夫的书信。就在刚才我上台之前，接到了这座山村现任第一书记的电话，她告诉我这座山村已经正式被批准退出贫困村序列，我想要告诉我的未婚夫，他所在意的事情我们替他做好了，他放心不下的村民我们带着脱贫了，他没走完的路我们走下来了。但是未来的路我就不带着他一起走了，等到我们终会再见的那一天，我想抱抱他，他一定也会为我而骄傲的。”
杜若一个人坐在村委会里握着手机默然看完白瑟助理发给她的视频，她已经点开她的号码又退出拨号页面，她不能代替哥哥抱抱她，也不必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从包里拿出户口本放在红头文件旁杜若支着头盯着批准退出贫困村序列几个字思绪飞远，就如同紧绷的弦突然松下，长时间的塑性形变后很难再回到原样却也不再绷紧如初，一时间便是对这结果的无所适从，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杜若滑开屏幕，是高湛卢的信息：“有事？”
她坐直了腰把桌上文件和户口本放在一起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心里忽而又有些紧张期待，不过那头半晌没了回复，杜若紧抿着唇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她甚至纠结着不愿意再次唤醒屏幕，不愿意看见没有回复的消息。
窗外不知是什么鸟儿飞过发出一声长鸣，杜若转过头去看，桌上手机又突然响起，看是他打来的视频杜若心忽而漏跳一拍，随即又跳的更快，她暗暗鄙视自己的出息，明明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接个电话还是这个样子。
高湛卢坐在驾驶室里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扯下手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为了给她打电话跑得太快此刻他有些气喘，杜若托着下巴笑了笑，“你还在训练？”
“嗯。”高湛卢点点头瞥了一眼窗外远处雪地里训练的战士，又看着她，一时语塞后微微颌首，“祝贺你们。”
仅此而已吗，杜若眼中敏黠一闪而过，点点头道：“谢谢。垚山村顺利脱贫摘帽，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应该能稍微闲一段时间了。”
高湛卢一笑嘴里便哈出白气来，她不忙的时候，这是在提醒他吗，“等我回来，就去领证吧。”
“高队，你求婚怎么说的像是去逛街一样？”杜若本想板着脸唬一唬他，笑意却从眉眼唇角溢出，再难以掩饰，“等你回来再说。”
高湛卢点头嘴角弯了弯，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意识敲着方向盘，两人看着彼此世界似乎就已然空荡无人，杜若垂眸浅浅笑了笑，轻声道：“其实从开完会到现在，我觉得好像有些不够真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高湛卢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又笑了，“休息两天，然后像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垚山村今天的成就，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你和大家一点一点干出来的，不用觉得不真实。”
杜若眼圈微微泛红，眨眨眼睛闷闷应了一声，高湛卢唤她抬起头来，盯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语气无限温柔：“所以杜若书记，辛苦了呀。”
“高队也辛苦了。”杜若抿嘴一笑，“去训练吧，他们在等你。”
郑成明在成绩单上写好标注余光瞥见高湛卢从后面走来，转过头看他一眼小声道：“看起来心情不错，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一旁罗旭和丁铭默然对视一眼，佯装着镇定不动声色地往远离两人的方向走了几步，这对话听着隐约有些熟悉，唤起了遥远的伤痛。
高湛卢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面前训练的战士不可谓不神清气爽，目不斜视道：“垚山村正式脱贫摘帽了。”
那个小山村，也算得上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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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成功脱贫摘帽的村都有着最平凡普通的扶贫工作者的不懈努力，每一个幸福生活的背后都有着最质朴踏实的人民的艰苦奋斗。永远热爱生活，热爱种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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