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老儿啊！”我轻声笑着说，“本星君又去了人间，去了洛阳……拓跋晃的后代子孙们把洛阳改成都城了呢！”

“快和小神说说！”土地老儿连忙从地上坐起来，他的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激动，“洛阳城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啊？”

“呵呵，要说现在的洛阳啊……”

我把洛阳城的变化一一和他说了，土地老儿沉默的听着。等我说完后，他才小声抽噎了几下……在黑暗中，他一直在哭的。

说着说着，我们忽然全都沉默了。好像有太多想说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外面的轰隆声不停，吵的人心慌意乱。隐约中听到土地老儿的鼾声，他哭着睡着了。

我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切，根本毫无睡意。泥土床躺着很不舒服，躺了一会儿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的动作刚进行了一半，忽然有人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土地老儿的鼾声不停，拍我的肯定不会是他。我心里刚刚一惊，可很快又想通了。调整好了呼吸，我笑着说：“多日不见，你倒是进步了不少啊！”

我转回身去，就看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女娲娘娘……这才过了多久，她居然能实体化了？

从察觉到脑海中有女娲娘娘的记忆开始，她就在我的身体里一点点的变大变强。最开始只是恍惚的梦境，接着我的意识便不受控制的被她左右。潜移默化下，她改变了我的想法，影响了我的感情，左右了我的决定，最后又试着占据我的身体。

而如今，她是更进一步。不用再进入到我的梦里，她已经可以出现在我的面前。听到我的夸奖，女娲娘娘只是笑：“也不算是进步吧！若你不是在幽都之山，我怕是也不能现身。”

是了，幽都之山曾经是她的山，她肯定比其他人都清楚了解。

“你这个时候来找我，不会是想趁火打劫吧？”我倒是不愿这般想她，但她出现的时机委实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这次来找我又是想干什么呢？是不是想告诉我，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不如把身体让给你？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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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可以的啊！”我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是她能把土地老儿带出去，算是了了我最后的心愿，“如果你能……”

出乎我的意料，女娲娘娘竟然拒绝了：“不，朝歌，我不需要了。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做个了断的。”

“了断？什么了断？”

女娲娘娘笑着看了看地上熟睡的土地老儿，她应该是知道我想提什么要求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身体，我不需要了。”

“你……不需要了？！”怎么可能呢？她不是只有用我的身体才能进行转生的吗？

“没错，你的身体对我来说确实更适合一些。”女娲娘娘笑说，“你是五彩灵石变化成人的，你的身体里融合了我的灵气和陆压的仙气，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我才会把仙胎养在了你的身体里。我曾想着等时机成熟，就转生到你的身体里，顺顺利利的把陆压的孩子生下来……可是朝歌，你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女娲娘娘的笑意一点点隐去，她伤感的责备我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的孩子弄丢了。”

“你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说那是你的孩子？”我哼笑一声，“把他养在身体里万万年的是我，因他而承受孕吐之苦的也是我。是我在养着他，陪着他，照顾他……你如何好意思说他是你的孩子？”

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女娲娘娘也很是恼火。重重的一甩袖子，她怒道：“那是我孕育出来的孩子，为何不是我的孩子？呵呵，朝歌，你以为你出了个肚子，你就能把孩子占为己有了吗？”

占为己有吗？不，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打从我以为自己梦中受孕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那是我的孩子。

“是你孕育出来的，可也就仅仅是你孕育出来的而已。”我不肯相让，道，“我看过你的记忆，你孕育他出来用了多少的功夫呢？几个时辰吧？你可曾对他用过心思？可曾为他强迫自己吃不喜欢吃的东西？没有，你什么都没有，那个为了把仙胎养成孩子一直在努力的是我。你做了什么呢？你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能让你大义凛然的站在这儿教训我？”

要不是被女娲娘娘的话刺激到，我从没意识到自己对仙胎居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深厚到，一想起没了孩子，就是割肉断骨的疼。

“女娲娘娘，我承认你为苍生补天，是做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朗声道，“我没有你那般的胸襟，也没你那么大的情怀……可你做过伟大的事情，不代表你事事伟大。你负了陆压的感情，你丢了做母亲的责任，这些都是事实。”

听我提起陆压，女娲娘娘抬头看我。我笑了笑，说：“是的，你负了陆压，他的感情自然也就变了。你丢了做母亲的责任，也就无权再追究任何。”

女子在感情上都是争强好胜的，尤其是在面对情敌时，没有人会嘴上示弱。被我戳到了痛处，女娲娘娘反击道：“他的感情哪里会变呢？朝歌，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你了，他记得爱着的是我。”

“他是不记得我了。”我固执的笑说，“就算是他忘记了，也还有我记着。就算是我忘记了，也还有九州大陆记得。哪怕是有一天，再也没人记得西昆仑的陆压道君爱过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仙，那又能如何呢？谁都不记得，就能代表没发生过吗？就能代表不存在吗？”

“爱人是佛。”我又想起了昙曜的这句话，“我不知道对你们这种大仙来说，爱情到底算是什么。可世上有很多像我这样卑微的人，在我们的眼中，爱情是犹如信仰一般的存在。无法取代，也不会磨灭。就算不会开花结果，也同样不会暗淡。”

“是吗？”女娲娘娘看了看左右的环境，她道，“朝歌，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暗淡了呢！”

我无法反驳她的话，却也不认同。

和我理论了半天，女娲娘娘忽然笑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自嘲的说：“我是在干什么啊！居然会和你为此等事情吵起来，也真是太……失礼了。”

“言归正传吧！”女娲娘娘继续之前的话说，“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找好了转生的肉身。等我转生成功后，你我定下的仙契也就作废了。自今日起，你我再无瓜葛。换句话说，以后我们也就不会再以这样的形式私下见面。朝歌，你和我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好自为之罢。”

“等一下。”我看了看地上脏兮兮的土地老儿，问，“女娲娘娘，你可否把幽都之山的土地神都救出去？”

女娲娘娘笑说：“刚才你批评我的气势哪儿去了？怎么突然又放低身段求我了？朝歌，你变脸倒是变的蛮快的。”

“刚才说的是私事儿，现在说的是公事儿，不一样的。”我被她笑的脸一时红一时白，硬着头皮说道，“你是心怀天下的大仙，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玉帝和王母做了此等荒唐的事情……你就不想着管管吗？”

“如何管？”女娲娘娘反问我，“玉帝和王母做的并没有错，就事论事，被抓上来的土地神确实是把凡间管理的一塌糊涂。”

“可那不是他们的错啊！”我解释道，“他们没有把凡间管理好，完全是因为……”

听我的话断住了，女娲娘娘追问说：“因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啊！”

我沉默着，女娲娘娘笑着往下说：“还不是因为你对陆压提了不该提的请求？还不是陆压一时心软铸成大错？”

“是，没错。”对此我并不否认，也不准备逃避，“要是玉帝和王母要罚的话，我愿意一力承担。”

“你？”女娲娘娘大笑，“一力承担？”

估计是觉得我的话太幼稚了，女娲娘已经不想要和我聊下去了。收敛了光芒，她准备离开了。

“等等！”我抓住她的衣袖，不肯让她走，“你是女娲娘娘啊！你是人祖，是仙界的领袖啊！你难道就看着惨剧在幽都之山发生吗？你可以不救我，可以不管我……可是这些土地神，他们是无辜的啊！”

“曾经是。”女娲娘娘纠正我的话，笑说，“我曾经是人祖，曾经是仙界的领袖。朝歌，我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才不救这些土地神……我如今已经是办不到你的请求了。”

“而且，”在消失的光亮中，女娲娘娘的容貌一点点的模糊，“我转生重生的新身份，不允许我那么做。”

“你转生重生的新身份是……”

“我要做陆压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女娲娘娘的笑声散在黑暗里，像是个渐行渐远的梦境，“我要转生成……四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