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峰顶的钟声悠悠回荡,像是从天际的云层深处传来。
罗拔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坐在丹王殿前的台阶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昨天得了那枚玉佩之后,心喜之下便一直在捣鼓,不断地变来变去,模仿各种人的行止,越玩越觉得有趣,一直到深夜才睡去。今天又是在丹王殿当值的日子,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早早起来了。
他拄着下巴,微微歪着脑袋,微眯的眼睛朦胧地看到远方的云霞开始出现金色的光芒,很快朝阳便洒满了整座丹王殿。温度适宜,微风舒爽,罗拔真有一种躺在这里睡过去的冲动。
睡意越来越浓,两眼皮变得直欲打架,正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就听得背后有人喊了一声:“罗师弟!”罗拔迷迷糊糊的,微睁双眼,奇怪的想着:谁啊?谁在叫我?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的样子……
罗拔抬起头一看,没人啊!那声音又唤了一声。罗拔猛地惊醒,一下子窜起,闪电般转身,就看见身后站着个身材高硕,相貌英俊儒雅的青年,年纪约莫二十上下,脸上正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站在台阶上方看着自己。
罗拔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道我靠!脸丢大发了,竟然在工作时间睡觉!还被师兄给抓到了。
罗拔嗫嚅了一声:“师兄!”
眼前这位便是掌管丹王殿日常的云峥云师兄,脾气很好,为人随和,脸上老是带着温和的笑,予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对任何人都是这般一如既往的笑盈盈,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令他烦恼的,这一点倒是让罗拔好生羡慕,自己就是怎么也学不来这般洒然的姿态。
云师兄也是个颇有炼丹天赋的弟子,虽然不如那号称天才的萧师兄般耀眼,但在上一届弟子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况且其品格端正,脾性随和,不管是在峰内长老们的眼中,还是在普通子弟的心目中,都有着很高的评价。罗拔一直觉得,云师兄才是真正的师兄典范。
尽管知道云师兄不会责骂自己,罗拔还是感到了极度的窘迫,垂下头去不敢直视云师兄那双明亮如水的双眼。
“怎么?昨晚没睡好吗?”云师兄柔声道,脸上依然带着一贯的笑意。
“啊!是的……呃!其实,也不是啦!”罗拔呐呐道,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后脑勺。
“晚上可要好好休息啊!要保重身体的。”云师兄轻轻摇摇头,似有些无奈。
“哦!谢谢师兄!”
“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困倦,那你就继续休息一会吧!记得等下把活干完就行!”云师兄看了罗拔一眼,轻轻道。他站在大门前的廊道上,往远方的天空眺望了一眼,微微眯起眼来,赞了一声“真是好天气啊!”随后冲着罗拔笑了笑,转身进入殿内。
罗拔咧咧嘴,挠挠脑袋,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糗大了。这下他可不敢再坐下来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睡了过去,拿起靠在旁边的一把符箓扫帚,开始打扫起大殿门前的庭院来。
庭院十分宽广,种着一些花树,还有一个精致的亭子。春花正好开满了整个庭院,粉红色的花瓣纷扬如雨,置身其中,仿佛梦境一般朦胧。若是闲暇时,坐在花树包围的亭子里,细细品茶,那该是多么享受的事啊!罗拔站在亭子底下,往外看着那些开得烂漫的花儿,想了想,觉得这个设想还真不适合自己一个灵药童子,倒是经常见到那些峰内的长老坐于此地,品茶论道。
罗拔指使着扫帚刷刷地将庭院中的花瓣扫开,然后将亭子也打扫了一番,才回到殿内。在库房那边,罗拔碰到了洛展。洛展也正扛着一把扫帚回来。两人闲聊了几句,忽然洛展道:“诶!你昨天听到禁山那边传来的动静了吗?”
“什么?”罗拔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轰隆轰隆像是打雷一样的声响啊,你没感觉到吗?连地都在抖啊!”洛展一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的表情。
“哦!”罗拔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啊!话说我那时还吓了一大跳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啦!我跟你说啊!这事啊,还真是挺大的,前几天宗门里来的几个大人物你知道不?”
“不知道!”罗拔干脆的摇头。
“嘿!那可全是金丹期的老祖啊!真正的大人物,跟我们掌门一样的大人物。这种人物,我们平时连见都见不到的……连他们坐的那个船啊,都是非同一般,那个豪华啊,当即就把我给看傻眼了。”洛展似乎有些兴奋,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们这次来,可是为了办件大事!”
“什么大事?”
“屠蛟啊!”
“蛟龙?”
“对啊!厉害吧!”
“在哪里?”
“就在禁山那边啊!”
“哦!那屠了吗?”
“呃!好像没有,我听说总共有五个金丹老祖,包括我们掌门在内,结果一个重伤,其他的几个也受了轻伤,诶!看来这头蛟龙还真是厉害啊!”洛展叹了口气,“我以前也就听说禁山那边很危险,有不少的妖兽,却没想到有这么厉害的畜生在,连五个金丹老祖都打不过,那万一这玩意跑到我们这边来怎么办?”
“你傻啊!我们没护山大阵的啊!”
“也对哦!可是总归有点不安全啊!这次没杀掉真是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罗拔点点头,附和道。但他可惜的却是自己没能多捞点破烂法宝回来,在那水潭底下可是还有一大片的尸骸,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夜明珠还有那整片的寒冰玉璧。他越想真是越可惜,情不自禁就叹了口气。那可都是亮闪闪的晶石呐!
早上就打扫了一下卫生,临近中午的时候,罗拔正要下山去吃饭,却在山门前碰到了高邑一伙人,对方五个人正靠在山门的石柱上,一副惫怠的地痞相。
罗拔暗叫糟糕,刚要走回去,那帮人就看到了罗拔,顿时有几束不怀好意的目光投了过来。罗拔看到领头的是高邑,正蹲在山门前那尊守护山门的瑞兽雕像上,眯着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罗拔。在那四人的身影中,罗拔还看到了宋德,那个万年的跟班。
高邑阴笑了一声,从那雕像上一跃而下,慢悠悠的,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朝着罗拔走来,身后那几人露出兴奋的表情,一起围了上来。
罗拔强自镇定,但脸上却忍不住抽蓄了几下。他站在下山的石阶上,一动也没动。
“呦!听说你小子最近很牛气啊!连萧师兄的小弟都敢耍!”高邑冷冷扯着嘴角,挑衅似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他耷拉着肩膀,越来越有宋德的那股流氓气。
“胡安?”罗拔冷冷道,轻轻皱起眉头。
“差不多吧!你也知道的,萧师兄跟我们有那么一点儿关系,他的小弟被人落了面子,我们哥儿几个也不好袖手旁观是吧!况且你这小子……我每次看你都觉得那么不顺眼,你说你怎么偏偏就长了这么一副欠扁的嘴脸呢!真是碍眼得很呐!”高邑几乎是贴到了罗拔的眼前,语速很慢但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蔑视。
罗拔几乎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眼前只有那张恶心的嘴脸在晃动,那双阴鸷的眼睛,黑沉的眼圈,还有那尖锐的鹰钩鼻。在这一刹那间,过往的种种闪电般涌上心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从胸腔中喷涌而出,几乎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罗拔猛地瞪大双眼,双眼中有炽烈的火焰在燃烧。毫无征兆的,一个右勾拳便狠狠挥了出去。这一拳凝聚了罗拔所有的愤怒与屈辱。砰的一声,这一拳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对方的脸颊。
高邑根本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小子面对着己方数人还敢率先动手,毫无准备之下,硬生生地承受了这裹挟着无边怒火的一拳。他狼狈跌倒了出去,发出一声惨哼,等到被身后的小弟扶起来,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乌青的拳印,鼻翼略歪,嘴角挂着丝鲜血。他披头散发,一时间狼狈之极。
高邑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高肿的脸颊,擦擦嘴角,手背上是刺眼的猩红。他怒不可遏地尖叫了一声,伸手一指罗拔,大喝了一声:“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死他!”他几乎是颤抖着发出了这一声命令。
罗拔目光一凝,眼见对方四人朝着自己冲来,暗叫糟糕,看来今天又要悲剧了。他闪开一人的攻击,踏步上前,一拳狠狠砸了上去。反正是要被揍,还不如趁着自己还能还手时,多赚几拳回来。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这几个混蛋好过。
罗拔放开了胆子,跟那四人厮打在一起,因为地方狭窄,罗拔还能招架一会。他瞅准一个空挡,一手攻击左边一个瘦削青年的上路,等他招架之时,一脚狠狠踹上其裆部。那一刻,罗拔隐隐听到了什么破裂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杀猪般的尖叫。那人面色转青,又忽地转白,几乎要晕厥了过去。
几乎同时,罗拔背上吃了几拳,一下子被敲翻在地。拳脚如雨点般落下,罗拔只能双手护住脑袋,暗暗咬牙。忽然听到其中一人惊呼了一声:“这是什么!?”随即感到腰间什么东西被扯掉了。他心中一惊,是那个金色的百宝袋。
殴打停了下来,躺在地上的罗拔只听到不远处高邑一阵猖狂得意的大笑,声音几乎扭曲。罗拔不明所以,从地上强撑起来,往前看去,但双眼却有些模糊,只朦胧看到高邑站在眼前,手中高举着那个百宝袋,得意笑道:“小子啊小子,你终于被我抓到把柄了!”
“什么把柄?”罗拔晃悠着站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冷道。
“以你这么低微的身份,怎么可能买的起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百宝袋恐怕值个几百晶石吧!你说以你这么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灵药童子,哪里去弄这么一笔巨款,你说,这难道还不是偷来的吗?”
“呵!你有证据吗?”罗拔面无表情。
“惩罚你这样的废物哪里需要证据,只要我往长老那里告你一状,再给他看看这个百宝囊,你说他会相信谁?”
罗拔冷笑了起来,无言地看着他。
罗拔的目光似乎激怒了对方,高邑一阵恼羞成怒,对着左右大喝一声:“给我把这小子绑了,送去长老那里,看我这次不弄死他!”
其中三人呼喊着冲了上来,另外一个兀自捂着裆部,蹲在那儿面色惨白,大汗淋漓,也不知道下面那话儿还能保住不,只听他惨哼哼地叫着:“对对,搞……搞死他!”
罗拔面色一沉,心中已经做好了再次被狠揍一顿的准备,却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阵充满调侃的笑声。
“哎呀!哎呀!本来是来找人的,却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场好戏,你们这青竹峰可真是个好地方啊!专出恶霸流氓!”却是个清爽利落的男声。
罗拔愕然抬头,却见那高高的山门之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一身青色劲袍,一头鲜红短发的青年。这青年坐在上面,晃荡着双腿,乐呵呵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看了这么久,不过呢,到此为止了,那个谁,啊!对,就是你这个鹰钩鼻的混小子,快把你手上那个百宝囊放下来,我靠,你看什么看,就是说你啊!”他大大咧咧地笑着,指着高邑大呼小叫的。
高邑沉着脸,喝了一声:“你是哪个峰的,敢跑来我们青竹峰多管闲事……”话音未落,便见空中一道红芒闪过,一柄罩着红光的飞剑已然顶住他的喉咙,炙热的剑气在他的喉咙上隐隐舔舐着。他一下子僵住了,再也动弹不得,他感到一股森寒的杀机笼罩了自己,顿时心胆俱寒,面无人色。
那红发青年施施然从数丈高的山门顶上飘了下来,拍拍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高邑,才道:“首先,你得对师兄表现出足够的尊敬来,不然你师兄我绝对不会介意狠狠教训你一顿,让你记得下次见了师兄一定要乖乖地表现,第二呢,你知道你手里这东西是谁的吗?我靠,这是我师父送给这小子的,你也敢动!你真是不想活了是吧!”
“你……你师父是谁?”高邑汗如雨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师父是谁呢!你说是不是啊!我本来就没这个必要告诉你啊!你再废话小心我一剑捅你几个大窟窿。”红发青年摸了摸下巴,不耐烦道。
“你……你不能动我,我跟萧师兄关系很好的……”高邑涩声道。
“萧师兄?萧灵那个混蛋?我靠,我就知道物以类聚,蛇鼠一窝,那混蛋也不是个好货,你这家伙当然也更不是好货,他妈的,别跟我唧唧歪歪的,我听到萧灵那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虚伪么虚伪的要命,还到处装清高。”红发青年猛地沉下脸来,恶狠狠道。他一把夺下高邑手中的百宝袋,丢给一边的罗拔,随即收回飞剑,一脚将高邑如同沙包般踹飞了出去。“快滚快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要是老子烦起来,一剑削了你们!”
高邑翻滚了出去,狼狈地爬起来,回过头惊惶地看了一眼红发青年,再转头怨毒地瞪了眼罗拔,在宋德和一众小弟的搀扶下,如丧家之犬般离去。
罗拔站在那儿,打量着这个红发青年,只见其面如刀削,剑眉英挺,相貌俊朗不凡,但是仔细一看,眉宇间却有些玩世不恭的气质。身姿健硕挺拔,背后负着一把火红的飞剑。
邓长老的徒弟?罗拔感到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是个剑修?但下一刻又想到,自己连邓长老是不是剑修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感到奇怪的,虽然自己没有看到邓长老用飞剑,但这也不代表他就不是剑修啊!毕竟除了天剑峰专修飞剑之外,其他四脉所学庞杂,有的是修术法,有的则是修飞剑,更有甚者两者兼修,实在是混乱的很。在一般情况下很难判断,除非像眼前这个家伙一般将剑背在身上,但是又有的修士喜欢将飞剑缩小,藏在袖子里,所以更加难以判断。
罗拔一想到刚才这家伙就在顶上看着自己被胖揍,顿时心中就没什么好感,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等等!这位小哥!对啊,就是说你啊!”红发青年快步追了上来。
“找我干嘛?”罗拔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怎么说我也帮你解围了,还顺带着教训了一下那个混小子!你也不说声谢谢啊!”
“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靠!你小子……唉!算了算了,这次来是有事拜托你的!”
“贵姓?”
“岑寿!”
“禽兽?”罗拔脚下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岑寿!”红发青年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
“哦!真是禽兽啊!嗯!是个好名字!”罗拔淡定地点点头,煞有介事道。
“我靠!你才是禽兽,你全家都是禽兽!”红发青年岑寿怒瞪双眼,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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