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旁是叠好的衣服,桌上是做好的饭菜,床上是一个慵懒的男人,
如果这时有一双儿女过来催促男人起床,旁边再夹带着妻子融融可乐的笑,那该是一副多么温馨的场景啊。
“等老了的时候,我就这么过。”躺在床上的墨白动情的想。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这是墨白的规矩,于是叶子走后,墨白很快便将这件事冰封了起来,他甚至都不敢想今后该怎么面对晓寒。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选择了逃避,他还是会对叶子负责到底的。
有些人的离开再重逢,就如不期而遇一样,该相聚的总是会相聚的,不是吗?
正如墨白和杨战。
毒已解、重获新生的墨白又很快的将他来仝关遇到的事情重新想了一遍。
然后他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青龙令在他手上的消息是望江楼店小二传出去的,那么对于他的行程,觊觎青龙令的人便不会不知道。
可既然知道他这次是从仝关进入关外,那又怎么会一路上连一波敌人都没碰到呢?除了他已经知道的蛇君先一步去了关外,这完全解释不通啊。
假设敌人都聚集在宜州,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青龙令,那又是为了什么?
眼下他必须去宜州一趟,不管宜州的敌人是为了什么目的,或者说宜州有没有他所假设的敌人,他都得去看一看。
思考这些问题不一定非要躺在床上,所以墨白很快的便穿起了枕边的衣服。
衣服上的几个破洞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缝补好了,
墨白摸着那很是硌手的粗线头,想着笨拙的叶子拿针线时的样子,幸福一瞬间便在他此时已经是胡子拉碴的脸上荡漾开来。
填饱肚子好上路,饥肠辘辘的墨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三碟小菜一碗米饭,顿时食欲大增。
“淡,饭菜太淡了。”
只吃了一口,墨白便倒吸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
如果叶子在旁边,墨白少不得会拿粗糙的手掌去温柔的摸摸叶子的小脑袋瓜子,并佯装着数落她一番。
“咦,怎么现在吃起来咸淡又刚刚好了呢?”
原来泪真的是咸的,合着泪水的饭菜被墨白一口一口慢慢往嘴里扒拉着,吃到后来,饭菜竟是越来越咸。
“臭丫头,原来早就猜到我会哭,才没在饭菜里放盐吧。”墨白这样想着时,泪水更是收不住了。
那是墨白有生以来第一次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也许是为了一夜之间,他便从男孩变成了男人,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鬼知道是为了什么。
等墨白吃饱了,哭够了,他就又变成了个男人,一个实打实坚毅果敢的男人。
出了宅院,越过一片齐膝荒草,他便看到了“风铃口”的匾额,
原来此地叫“风铃口”,怪不得听到风铃声,他便在院子周围仔细的看了一遍,却也没有发现风铃。
再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前走,越过草丛和小溪,墨白便来到了一条大路。
路的中间有一条深坑,墨白走过去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四分五裂的马车和那匹可怜的枣骝马。
“什么黑白无常赶着马车来人间接我回老家,原来我听到的马车粼粼声竟然就是坑中的这辆。”墨白心中自嘲道。
辨清了去宜州的路非此路无疑后,墨白暗提真气,一个纵身便掠过了深坑,到了对面的大路上。
再见了,风铃口,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看你的。
“叮当叮咚”作响的风铃声很是默契的配合着墨白的心情,从远处传来,像是送别,又像是无奈的呜咽。
看着墨白的身影越来越远,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的怜星才慢慢的探出了头,
眼神中没有了戾气和精光,有的只是温柔,就像平凡的妻子看着做了将军的丈夫远行,
她慢慢的抬起了手,朝着墨白去的方向挥了挥,
“墨白,再见!”
……
宜州,宜宾楼,
宜宾楼是座酒楼,一座很大却很奇怪的酒楼。
之所以说它大,是因为这座酒楼可以同时容纳数百人之多。
之所以说它奇怪,却是因为这座酒楼没有小二和堂倌,也没人知道老板是谁?
实际上这座酒楼只有厨子。
酒楼里的厨子当然也在厨房,但见过厨子的人却也是连一个也没有。
每当有人来酒楼吃饭,只需要将自己要点的饭菜对着厨房的小窗口报上去,或者写在纸条上递进去,
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将做好的饭菜再从小窗口中送出来,保证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看到送饭菜出来的那双手,就算饭菜里没有盐,你也会吃的咬断了舌头。
那双手实在是太美了,就连圣手仙子的手跟这双手比起来也堪比枯柴。
甚至有好多人来宜宾楼,不是为了吃饭,只是为了能在接到饭菜的那一瞬间好好端详一番那双手。
有这么一双手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也不是没有人产生过好奇。
以前也曾有人偷偷溜到厨房去看过,当然所谓的君子大侠自然是不会去偷窥别人的隐私的,想进厨房而又敢进厨房的多半都是些江湖混子,
但进去的江湖混子都是两眼一黑便从厨房里飞了出来,无一例外。
后来厨房门口便多了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谢绝入内!”
语气干练,文字的笔力和走向也是优美圆润的一塌糊涂,这下子又引得不少江湖中的文人骚客相继来宜宾楼参观摩拜。
按理说这么大一座只有厨子却没有老板伙计的酒楼,那吃完饭怎么结账岂不就成了问题。
但在宜宾楼,这种问题却是不存在的,你道为何?
原来在踏进宜宾楼的大墙上有各种用蝇头小楷写就的蔬菜瓜果和鸡鸭鱼肉等等各种食材的价格,
进宜宾楼吃饭的食客,只需要按照自己所点的菜系对号入座,算出成本费,再随心意的把手工费加进去,便是自己应该付的银子数。
吃完了饭,把银子放在桌上,到了万家灯火阑珊的深夜,自会有人来收取。
这也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要你能想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在世间的某处角落华丽的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