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旭看江扣瞪着她那貌似纯真的大眼,问了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不知她是无意还是有心。是啊,不是叫简旭吗,怎么又姓黄了?得回答,不是为了她江扣,而是这些个气势凌人的官差。
“是这样的,因为大家称呼我时习惯叫简旭,所以我介绍自己时也就习惯说简旭,比如哥哥叫你,不也是扣儿、扣儿的,何时把你的姓氏附带上了,这只是个习惯问题,无他,无他也。”这番解释,底气明显不足,牵强也无奈,干瞪着眼睛就等于承认。
江扣哦了一声,谁知是真信还是假装。
官差管你姓黄还是姓简,一味的就是要带走,原因的不说,强制你又奈何。事情看似无可挽回,简旭着急,到了衙门,若不亮出自己的身份,免不了一顿无故的打骂,若表明自己的身份,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怎么办?思量一下,便拉扯着那个当差的头头来到外边,头头以为是悄悄的行贿,他们嘴上说什么行贿是如何如何的错误,心里却是巴不得呢,又一想经过刚刚的这顿恐吓,银子还不得往上翻几倍,于是乐颠颠的跟着到了清静之处。
让官差没有想到的是,简旭掏出的不是银子,而是他那把随身带着的匕,那头头吓了一跳,就想叫嚷,被简旭用匕抵在腰间。
“你不是要找江郎吗,我就是。”
简旭此言一出,那头头更害怕了,去抽自己的佩刀,被简旭一边抓住他的手,“你敢滋事,我就要了你的命,想必我的名气你早就知道,杀你如同捏死一个臭虫,你的内人有几分姿色吧,儿女也不错,我手下有千千万万人,一声令下,她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简旭这不完全是胡诌,他见这官差的头头也是仪表堂堂,所谓登对,他的妻子也错不了,再看他的年纪,应该是有了儿女了,所以才有此一说。
那头头没想到这个“江郎”对自己如此了解,也知道江郎的名声,别说他个的官差,就是皇上不也是头疼吗,而简旭虽然声音不大,语态却是狠辣,那头头吓的边点头边说:“是、是。”忽然觉得简旭的口音不对,江郎是南方人,而简旭说的却是北方话,差头眼神飘忽,满腹疑虑。
他的这个表情被简旭捕捉到,虽然不知道他怀疑自己什么,但肯定他是不十分相信,道:“我江郎是有名的九头鸟,能变化出各种人物,说不定何时就出现在你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你性命,你老老实实的带你的人回去,我刚刚这番话也不许对任何人讲,不然,后果你自己掂量,即使我不回来找你,你的上司知道你放了要犯江郎,也会责罚与你。”
官差此时已没有选择,不放这个人,刀子顶在身上,是死,放了他被上司知道也是死,惟有像这个“江郎”说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然后两个人重又回到里面,差头喊他的人撤离,那几个当差的不解,还要去拉扯简旭,被头头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都懵里懵懂的跟着走了。
摆平此事,一干人接着吃饭,都知道是简旭使的策略,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便多问,麻六有些忍不住,刚想张嘴,被简旭横眉立目一看,把话咽了回去。可这些人里面,除了个好事的麻六,还有个好奇的江扣,她说道:“哥哥,好像那些官差很怕你。”
简旭笑笑,“不是怕我,而是怕江郎。”
江扣一愣,不解简旭的意思。
旁边的甄子美和四大才子依旧的高谈阔论,谈到最后免不了酬和一番。此时春天已去,夏正当时,文人骚客,免不了几通感伤,不然,你就不够文,你就不够雅,你就不入流,张鸿儒看见门前的老柳树,便要以柳为题,各人吟不出者罚酒三杯。都是才子,一个起头,谁都不会认输,然后你一我一的开始吟咏,你一杯我一杯的开始喝酒,到后来个个面上飞紫霞,眼神迷离荡春风。
麻六在一边呵呵的傻笑,“老大,瞧瞧人家这文化水平,你不是对手了吧。”
简旭不屑的,“这帮疯子,说嘛东西,既不当饭吃又不当酒喝,弄这些风花雪月,无非都是哄女人上床的手段。”
这无意的一句却被甄子美听见,他酒过量,脸已经涨红,踉踉跄跄的站起,过来对简旭道:“你若能吟咏出我就罚酒三杯。”
简旭头都不抬,“我怕我才思如滔滔长江之水,奔流不止,你别被酒淹死。”
四大才子一听,太狂妄了,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一起嚎叫,“你吟、你吟,若吟出我们一起喝,不是用酒杯,而是用大碗。”
简旭晃晃脑袋,表情有些怯怯的,“不可不可。”
他这一谦虚,这一怯,甄子美和四大才子更起劲了,以为他是退缩,客栈的大堂里不是吃饭就是喝茶的客人,此时正是展示四大才子才华的机会,怎能放过。
简旭见他们如此叫嚣,玩性又起,虽然赛诸葛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他权当做没看见,拿起一根筷子叮叮当当的敲着碗伴奏。
“说好了,我吟咏出你们就喝三大碗,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不写那些诗,我填词,这个难些。”简旭道。
四大才子连连说好,他们是被人捧惯了,哄惯了,老是站在一个高度上不肯下来,不信这个商人会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诗词来。
火候到了,简旭站起来,左手拿碗,右手拿着筷子,走到门前,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棵老柳树,天热,老柳树蔫蔫的垂着它的枝条,毫无生气,不过这不影响简旭的灵感,他说道:“听好了,不就是门前的那棵老柳树吗,有了——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放*光别去”
这分明是《红楼梦》里史湘云题的《如梦令》,简旭想,反正曹雪芹是清朝的人,什么四大才子,什么甄子美,一定不知道的,爷我才不会费心思的写这些诗啊词的,有现成的干嘛不用。
甄子美和四大才子一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好词好词啊柳絮早飞去,空留伤春意。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不能说,酒喝多了是面色,肚子里的道道多着呢。但既然人家吟咏出来了,那就得喝酒,于是五个人,一人喝了三碗。
麻六在一边盯着他们喝酒,怕谁耍无赖,吟诗他不会,做这个可在行。
四大才子不肯服输,也许碰了巧,就写出这样的不信你还能写,让简旭继续。
简旭狡黠的一笑,心里道大才子,就怕你们不“贪才”,只要你们有贪心,有妄想,就会着我的道。
“再听——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年再会隔年期”
这也是《红楼梦》里的,上阕是探春所写,下阕是宝玉所续。
四大才子几个听着听着,口中不断的咀嚼,妙太妙了接着自罚,咚咚咚,三碗酒又下肚。三碗可不是三杯,再下去,五个人眼睛就更朦胧了,但依然不肯服输,继续让简旭吟诗。
简旭依旧叮叮当当的敲他的碗,继续吟咏: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毬。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这是《红楼梦》里林黛玉写的《唐多令》。
四大才子,手无力,眼难睁,嘟嘟囔囔的琢磨简旭的词,口齿不清,也不知道简旭写的什么,麻六催促他们快喝,他们喝不下去,麻六才不管呢,端起碗就灌。
四大才子先前已经喝多,又被简旭罚了九碗,再也支撑不住,一个“噗通”坐在地上,一个“啪叽”趴在桌子上,一个“嘡啷”掉了酒杯,一个想稳住身体,稳不住,竟然把眼前的麻六一把抱住,然后“哇”的一口,肚子里那些美食美酒全部倒在麻六身上,麻六啊的一声惊呼,看看自己身上的污秽物,恶心的不行,胃里的东西往上涌,张开嘴巴,他肚子里的美食美酒也喷了出来,直喷在抱着他的赵孟宇脸上。
众人一看,捂着口鼻,呼啦全部散开,也有忍受不了跟着呕吐的,整个客栈的大堂里臭气熏人。
幸好当年的那个女朋友是“红迷”,把个《红楼梦》里的诗词整天的挂在嘴上,简旭后来终于受不了她想扛着锄头去葬花的念头,两个人拜拜了,但这些诗词全都铭刻在他心上。
麻六浑身上下全是污秽物,气的大喊:“喝,继续喝”
四大才子能动的又接着喝,不能动的,任凭麻六去敲打。而甄子美,喊二提来一坛子酒,也不用碗倒了,直接朝口里灌,喝光,把坛子“啪啦”的摔碎在地上,踉踉跄跄的走出客栈,口中唱言:“力拔山兮气盖世……”
简旭一个激灵,是他,忽地跑出去追,哪里有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