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前跪着的人,真是香萝,她睁着眼睛,直视前方,跪姿端正,一丝不苟。
既然认识,麻六就不怕了,过去问她:“你干嘛在这里跪着?”
香萝不答。
麻六气道:“问你话呢,大冷的天,你干嘛在这里?”用手一推,噗通,跪着的香萝倒在地上,居然还是那种跪着的身形,麻六此时往后一跳,大喊:“她真的死啦”
郁离道:“回去问问白狼便知。”
麻六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才想起郁离中箭,急忙过来把她搀扶而起,又想去背,郁离摇头,表示能走,两个人,离开这间怪屋,回去白狼的家。
没进院子,麻六扯嗓子就喊:“刘小姐,刘小姐你快出来,郁离受伤了。”
里面的人听了他的喊,一起跑出来,看到郁离左肩处中了一箭,玉奴腾的冲过来,“怎么回事?”
麻六道:“问他,”他手指白狼,“什么破地方,到处都是机关,没死就不错了。”
刘紫絮道:“先不说这些,快给郁离治伤。”
把郁离扶进去坐好,得先把箭拔出来,然后再敷药,白狼要动手,由于郁离的伤在肩上,需要脱下上衣,多有不便,玉奴道:“我来吧,这点事情,我可以。”
刘紫絮陪着,和玉奴两个,所Xing箭中的不深,一会儿便拔出,敷药,然后让郁离躺下歇息,刘紫絮再出来问麻六。
麻六便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这时,白狼呼的冲过来,抓住麻六前胸的衣服,眼神像要**,怒道:“你去了那个屋子”
麻六知道白狼会生气,这里都是他的私人领地,而且,看他的眼神,又强调说什么“那个屋子”,猜想大概是闯入了他的禁地,明白解释求饶都无用,唯有请救星,喊刘紫絮道:“刘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老大让你照顾我的。”
他不傻,知道问题有些严重,把简旭搬了出来,刘紫絮道:“白狼,麻六并非存心,他对这个小镇并不熟悉,无意之间进了哪个房子,都怪我没有用心嘱咐他。”
刘紫絮说话,白狼也是想了好一阵,才放开麻六,然后匆匆的跑了。
刘紫絮知道他一定是去了那间屋子,听麻六说,香萝死在那里,于是也跟着跑了去。
等她赶到,白狼正跪在香案前,自言自语着:“娘,恕儿不孝,让人惊扰到娘。”
刘紫絮才知道,这里供奉的牌位,是白狼去世的娘,再看白狼旁边,正是那倒在地上的香萝,身体僵硬,已经是个死人。
刘紫絮不是个一惊一乍的女子,虽然满腹疑惑,她依然没有张口就问香萝的事,而是过来到香案前,给白狼的娘上了一炷香,然后又施了礼。
白狼看她认真的做这一切,沉声道:“谢谢你。”
刘紫絮把白狼搀扶起来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里,原来供奉着你母亲,来了几次,都没有过来看看,很是不礼貌。”
白狼道:“我没有告诉你,怎么能怪你。”
他说着,过去把倒地的香萝的尸体重新扶好,依旧是跪着的模样,然后把地上的乱箭拾掇干净,和刘紫絮出来之后,又把机关打开。
瑞雪初停,阳光刺眼,两个人没有回家,沿着小镇慢慢的走,鸟雀出巢,鸣叫欢快,气候不过是初冬,还不是特别冷,因此,树上的雪已经在融化,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雪块。
有些热,刘紫絮摘下风帽,理了理额前的垂发,那纤细的手指在阳光的映照下,白的透明,仿佛羊脂玉一般。
白狼过去她身边,不觉执手相看,被刘紫絮抽回。
白狼看看自己空在那里的一双手,凄苦的笑笑,道:“紫絮,为何我的命是如此的苦陋,先是死了娘,一个人四处漂泊,对这一生,本不寄予什么厚望,直到遇见你,心里,突然的想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你我是面对面,这之间也隔着千山万水,我跋涉一生,恐怕都走不到你身边。”
刘紫絮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之间,有了大一点的距离,她才道:“有些人,是三生相识,才可以做夫妻,有些人,是三生错过,老天,会让你做朋友,有些人,是三生为仇,才可以做路人,任何人之间的缘分,深或浅,都得慢慢修,我们是朋友,彼此关心,互相帮助,也已经很好,这次我来,就是想给你道歉,上次,是我说话伤害了你,才使你不告而别,你走后,我想了又想,就是朋友,都是缘分,我会珍惜。”
白狼听了刘紫絮那“三生”之解,道,“那么今生我已经认识你,还有两生,我就可以和你做夫妻。”
刘紫絮看他如此的执着,想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是简旭的女人,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道:“有些事,你不懂的,简旭是从另外一个异界,是在一千多年之后的某个地方,过来找我的,所以,我和他的缘分,太深,怕是几生,都解不开。”
她说的如此决绝,白狼怅然一声叹,不再言语。
刘紫絮想起香萝,道:“是你杀了香萝?”
白狼蓦然看向刘紫絮,看了好久,才道:“是。”
“为何?”刘紫絮不解。
白狼道:“我说过了,她是大夏的女子,在这里丢尽了人,我得把她送走。”
刘紫絮才明白,白狼所说的送走,原来送她回老家,上西天。可是,自己此次前来,就是找香萝,如今竟然被白狼给杀了,她觉得,事情并非像白狼所说,因为香萝的放荡,放荡的女子数不胜数,你为何偏要杀了她,就算她是你大夏的人,那也是已经送给大乾,她或许已经不算是大夏的人,白狼做这些,有点多此一举,香萝就是真该死,白狼也犯不上劫持到这里,然后再下手,不合乎常理,白狼,把香萝劫持来,一定有其他目的,杀她,也应是另有原因。
这一刻,刘紫絮忽然发现,白狼,也并非真的如他所说,不会欺骗自己,或者是不会隐瞒自己什么,突然的,在白狼面前,失去以往的安全感,想起了简旭敞开衣袍,把自己搂在怀里的那一刻,简旭才是自己,真正的窝,心里高兴,这一生的选择,没有错。
“白狼,你告诉我,究竟为何要杀香萝,西夏使者被杀,到底与你有无关系?”刘紫絮突然的问了这一句,这或许,就是她心中所想,白狼杀香萝的原因。
白狼又突然看向刘紫絮,眉头微蹙,觉得刘紫絮的话语,有质问的意思,道:“你不信我?”
刘紫絮摇头,“是你做的事情让我不明白。”
白狼把眼睛看向远方,镇子外面,是一片荒野,风乍起,吹起地上的积雪,一片白雾。刘紫絮站在白狼身后,也不言语,有些冷,打了阿嚏,赶紧把风帽扣上。
白狼听了,过来捂住她冰冷的手,道:“紫絮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只是我,有时做事很无奈,如果这无奈之事能够危害到你,你放心,即使再无奈,我都会倾向在你这边,我也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得到你,但是,即使你嫁给简旭,为他生了很多皇子,我依然,会等你,就是这辈子等不到,我就等下辈子,下辈子等不到,我就等下下辈子,我愿穷尽几生几世,几度劫难,都要等到你。”
刘紫絮眼睛突然湿润,她也相信,白狼对自己的感情丝毫不比简旭少,可是,自己和他,是根本不可能的,又何必让他如此沉沦其中,劝道:“白狼,你这又何苦,你和我之间的缘分就这么多。”
白狼沉默一会儿,忽然这样问道:“紫絮,若我先简旭认识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刘紫絮摇头,白狼突然一冷,刘紫絮道:“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也说不好。”
白狼的心又舒畅了一些,还以为她会说不能呢。
刘紫絮见白狼把话岔开,香萝的事情还没有问明白,又道:“白狼,你为何不把王妃的牌位供奉在你住的房子,却让她孤单单的在那个小屋子里。”
白狼道:“那一年,我娘,就是在那里被害的,我深刻于心,漂泊多年之后回来才发现,那里已经被盖上了房子,连我娘的尸首我都没有看到,所以,我就把那户人家的房子,花高价买了下来,用来供奉我的娘的牌位,后来我觉得小镇人多,会打扰到我娘,就又花钱,把整个小镇给买了下来,也想以后,若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就一起在这里居住,也能陪陪我娘。”
刘紫絮道:“白狼,可以告诉我,为何杀了香萝?”
白狼见刘紫絮依然纠缠香萝的事,知道不说不行,道:“这个女人,因为伤害过你,上次你跑出来,就是因为她,所以,让你哭过的人,我是不会让她轻松的,杀了她,跪在我娘的牌位前,反省自己,究竟该怎样做一个好女人。”
刘紫絮道:“白狼,你这样做,不好。”
白狼突然怒道:“若是你肯与我走,我会退隐江湖,不想报仇,不想打打杀杀,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你肯吗?”
刘紫絮被白狼逼视着,认真道:“我和简旭早已约好,三生不忘。”
白狼长吁一声,转身便走,留下刘紫絮,一个人伫立在雪地里。
麻六从一棵树旁,露出脑袋,心道,老大,你啥时候能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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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府,大家都聚集在丁玟养伤的房间内,已经过了第七天,赛诸葛要给丁玟做检查,看她的伤口恢复的如何。众人期盼也担心,期盼能入预期的那样,即使不会完全消除,至少比原来小一些,不那么吓人。担心的是怕朝相反的方向发展,非但没有治好,再给治坏,甚至连简旭此时都不是非常信任赛诸葛,毕竟,他没有做过这反面的手术,而且是在这样处处不周全的环境下,他和大家一起,紧盯着丁玟的脸,就等包扎伤口的布揭开,心里,分外紧张。
赛诸葛慢慢的拆开巴扎伤口的棉布,然后全部拿下,呈现给大家的,依旧是一道红红的伤口,但是,那伤口比原来的小了很多,已经聚合,又无凸起,很平整光滑。
赛诸葛面露喜色,道:“伤口愈合非常好,估计月余之后,就能像指甲划的一道血印,再过几个月,就会剩下一条很细微的线,若是不在眼前看,不会被注意,而且姑娘家,施点薄粉,完全可以覆盖,若是长的好,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这一言,惹得丁家的人,一起过来拜谢,丁璎欢蹦乱跳的,喊着:“姐姐,你马上就是个美人了。”
丁玟已经下床活动,她高兴的眼泪又下,又急忙擦拭,怕影响到伤口,给赛诸葛福了福,谢了谢,内心里,自己获得重生,仿佛沉沉的暗夜已经过去,她眼前,全都是光明。
这几日一直关注这件事的丁孟更是高兴,看着丁玟,心里想,若她没有了疤痕,还真就是一个美人,难不成我真是时来运转,既抱得美人归,又抱得财富归。
简旭道:“皆大欢喜,赶紧把这个喜讯告诉老太爷去,说不定今晚,他就能与我吃几杯酒呢。”
丁彰又是叫人准备酒宴,再次庆祝。
丁玟的疤痕能治好,简旭也放心,等赛诸葛给丁玟重新包扎好之后,把他叫了出来,就在院子里走走,然后,把怀里的那个扳指拿给赛诸葛看。
“二先生,这是丁孟在西夏使者被杀现场,从一个人身上翻到的,你看,上面有两个字,凉王,你琢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赛诸葛接过,仔细的看了又看,道:“凉王?会不会是西夏的一个王爷?”
简旭摇头,“伊风说了,西夏没有这样一个王爷。”
赛诸葛也摇头,“主子,恕臣言语冒犯,我想,西夏一直想脱开对我大乾的臣服,保不住那夏王在自己的地盘,早以皇帝自居,他封个凉王,又有何不可。”
简旭吃了一惊,对啊,我为何就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