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飞扬、战马嘶鸣、瑟瑟微风、肃杀荒寒，这就是卫楚边疆最真实的写照。
朴实、困倦、绝望、忠诚、悲伤、痛苦……无数双眼睛流露出无数种情感。
抱着染血兵刃彼此依靠憩息，长期于生死之间徘徊使得疲惫和警惕占据着面孔。
遍地刀戈、尸骨陈述着不堪入目的惨烈，营帐不决于耳的哀嚎、惨叫述说着不能相闻的悲伤。
绵延百里的军营散发着血、汗、死尸……令人作呕的味道，成群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踏入军营的那刻，皇室侍卫捂着嘴巴和鼻孔呕吐不断，即使是身为君王贴身侍卫的朱起也干呕了数次。
见到皇室侍卫如此，跟随在廖化身旁紧的老兵握着佩刀，脸庞都印着由心而发的愤怒。
“为何不掩埋战死军人的尸体？这样很容易使人染上痢疾的。”越往军营深处前行，愈腐烂的尸体就越多，朱起轻轻地皱起眉头。
瞬间，身后无数佩刀出鞘，负责军营警戒的军人紧握着兵刃毫无感情的望了过来。
皇室侍卫惊慌且匆忙拔出佩刀戒备着，紧张刹那间使得气氛紧张，随时都有可能兵戈相向。
望着他们毫无感情的眼眸和廖化痛苦的表情，莫文轻轻的挥手使得皇室侍卫收起争锋相对的刀刃。
“葬于故里，这是他们临终前的寄托，我们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再来玷污他们最后的尊严！”站在原地的廖化没有命令随身的老兵收起佩刀，他久久地凝视着皇室侍卫及其朱起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军之逆鳞，仅仅只因好奇且多嘴询问了句话就变成这般局面，倘若真的那般做毫无疑问会使得三军陷入哗变。
边疆的三军的情况比莫文所想象的还有严峻、复杂，他不知张伦和张白采取怎样的措施才能维系即将要崩溃的军心。
身后的佩刀被缓缓收起，莫文跟随着廖化继续来到重兵把守的帅账，皇室侍卫及其朱起被重兵拦住不容许靠近，即使是跟随在廖化身边的老兵都没有权利踏入帅账。
进入帅账的张晴呕吐不止，她知道这样做在廖化面前很失礼，可是她实在控制身体和喉咙的不适应。
空荡荡的帅账，只有一盏油灯、一个伏案、一只虎符、一套军装、一把佩刀和满地的浮尘。
“末将，未征得同意就擅离职守，请主帅赐罪！”帅账的门帘被掩实后，廖化接下佩刀摘下头盔跪在莫文的面前请罪。
“我不是这里主帅，王上新派来的主帅在何处？”莫文摆了摆手让他起身，他环视着周围不紧不慢的询问道。
“杀了！”
张晴张大嘴巴不知该怎么样来表达内心的震惊，即使是始终保持平静的莫文都站在原地愣怔。
从那般平淡且直白的回答，莫文依旧能感受到浓郁的杀意，甚至他能感受到廖化压根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
“现在是谁掌控三军？”莫文没有开口追问其中的细节，毕竟，这是已成且既定的事实，再多追问也没有任何的现实意义。
“张伦主帅，只有张氏的人才能任边疆三军主帅！”望着空荡荡的主帅位，跪在账内的廖化声音很是低沉。
“难道大哥他……”听到廖化的话语，张晴脸庞流露着吃惊和疑惑凝视着廖化说道。
依旧跪在地面且紧紧握着拳头的廖化并没有回应张晴的话语，因为帅账外把守的重兵和被阻拦的皇室侍卫就已经说明所有。
莫文抬脚向伏案走去，看到了落满灰尘的文书放于其上，他擦拭着上面的灰尘打开文书阅览。
文书记载着楚国军队布放情况的改变，推演出楚军会从何处进攻以及详细的抵御措施，厚厚的文书推演出数十种楚军的进攻方向和其规模以及卫军该如何调兵遣将进行抵御。
仔细阅览着文书，莫文不得不为张伦在军事上造诣感到惊叹和敬佩，同时也明白强楚数十年未推进半步的原因。
直到把文书翻阅到最后一面，黑红的血迹赫然印如他的眼帘，可清晰的字迹却没有被黑红的血迹所掩盖。
退守雁门关，方是兵之上策！简短的字像是被刻在文书上面，它比之前那些文字都要有力道。
即使莫文没能看到他是怀着何种心情写下这简短的字，可是他依旧能感受到这简短文字的厚重气息。
“请主帅下令：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推翻李氏江山！”廖化抬起头颅看着立于伏案处的莫文，他眼眸中流露出深深地坚定。
正在擦拭眼角泪水的张晴停止哽咽，她看向伏案处的莫文不敢言语，毕竟，此时莫文所作出的任何决定都直接影响着他们的命运和国家的走向。
轻轻的把文书放在满是灰尘的伏案上，莫文转头凝视着廖化道：“推翻李氏江山后，你们接下来又要做什么？是要把我推到君王位吗？”
“吾等誓死效忠张氏，愿与张氏共进退！”面对着莫文的询问，廖化不避讳的直视着他目光表达着忠诚。
“不如让你做君王，你这个提议看如何呢？”既然话都已说到这里，莫文擦拭着伏案上的灰尘轻描淡写的询问着。
“末将，怎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连以清君侧为由来起兵谋反都提前想好好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这不是末将个人的想法，我们早已不满皇室……”
“杀无赦，再提此事者杀无赦！”没有等他把话语说完，莫文用冰冷且低沉的语气打断他的话语。
早已在雁门关见识到莫文铁血、冷酷的手腕，廖化深知莫文是那种说到做到且丝毫不讲究情面的人。
随后，莫文走到账门前推开用来掩饰的门帘看向外面，朱起及其皇室侍卫已被账外的精兵羁押。
“放肆，是谁给你们的权利？还不放开！”自从廖化说出起兵谋反之时，莫文猜到账外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毕竟，廖化敢于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语来，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他自然不会放任跟随在莫文身边的皇室侍卫。
羁押皇室侍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即使廖化不说，他们也知道莫文是张家的公子，因为只有张家的人才能使得廖化如此尊敬的把之请进帅账。
兵戈迅速被收起，佩刀被重新送到皇室侍卫手中，朱起握着佩刀没有说任何不满的话语就看向帅账方向。
“你可以如实的呈报王上，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你责任！”莫文看着朱起很是平淡，而后他轻轻合上帅账的门帘。
“今日之事，是因我触犯军纪所致，罪责在于我！”朱起站在皇室侍卫的前面，他用异常响亮的声音言语道。
不满且疑惑的皇室侍卫彼此相视，之前朱起命令自己放下佩刀就擒已令他们大为不解，现在他又这般言语自然使得他们无法理解，
说完这句，朱起也没有强制要皇室侍卫用肯定的言语来回应，毕竟，相比于那些不满的皇室侍卫，朱起更清楚边疆三军羁押他们的缘由。
而今朱起知道他已没有权利和必要再执行君王的密令，他不知都城发生何种变故让君王派遣信使下达那样骇人听闻的命令：张使，可全权代君而行。
在听到君王令的那刻，朱起深深地怀疑过君王令的真实性，可自从看到信使送至的龙符印，他彻底才打消怀疑，因为龙符印是君权的象征、是君王随时携带的重要信物。
朱起率领着皇室侍卫紧握着佩刀等候在外面，随着时间的流逝，军营内不断响起马儿的嘶鸣。
那些走进帅账的人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即使是常年身居朝野的朱起也能认识他们。
直到日落西山，忙碌且嘈杂的军营才恢复平静，这段时间只有张晴端了些茶水来往于帅账和军营之间。
夜幕降临，军营被火把照亮，帅账内的油灯燃起，莫文站在伏案前且始终没有坐在帅位上。
“这里的情况你们都比我更清楚，王上，提议三军退守雁门关不知你们觉得如何？”莫文被告知负责各路的将军已全部到齐后，他环视着站于帅账内满身杀伐气息的将军们。
“主帅，不能退！”说话的是统帅西路军的将领魏孤，他率先踏步上前站出来坚定地反对着。
“我只是张使不是什么主帅，只要你能说出不退的理由，我可以如实的呈报王上。”
“雁门关虽易守难攻，可那里是进出卫国的咽喉要道，若楚大军压境，能轻易切断卫国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楚绝对不敢大军压境，魏将军应该很清楚，还是说你想要测试我是否懂兵法谋略？”
“末将不敢，我……”
“主帅，退守雁门关不是不行，除非皇室被张家取而代之！”突然，满脸胡须、下巴有深深刀痕的中年人上前，通过之前廖化的介绍此人是统帅中军的将领司马晖。
“混账，此言足以灭你九族！”听到他那没有修饰的言语，莫文凝视他的面孔愤怒的说道。
“灭九族有何妨？君王昏庸、听信谗言、擅杀忠良，张家取而代之有何不可？”瞬间，司马晖恭敬的跪在地面，他直言不讳的劝诫着。
“请，主帅下令，吾等誓死追随张家！”还没有等莫文开口言语，统帅各路的将军们全部跪下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