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的天空飘落第一片雪花之时,罗伯斯庇尔带着他的弟弟奥古斯都,妹妹夏洛特再度回到了欧洲的革-命圣地,也是他的政治家乡。
罗伯斯庇尔先是来到迪普莱家里,在房东太太的帮助下,将两个弟妹与随身行礼安置好,随后,他静静的坐在卧室里稍作休整,安静的思考某些关联问题,强调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搅自己。按照原定计划,罗伯斯庇尔会邀约佩蒂翁、丹东、布里索与安德鲁,这四个位高权重的雅各宾派革-命同志,来孔雀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里相聚,解决彼此之间对某些问题在观点上的(严重)分歧。
但静坐片刻之后,罗伯斯庇尔放弃之前的想法,他希望先了解巴黎的情况,再行准备,而不是冒冒失失的向谁发炮,把朋友们之间的关系搞的不可收拾。罗伯斯庇尔现在信任的库东与科尔诺都在立法议会开会,一时半会没空回来。
佩蒂翁倒是非常有空,因为巴黎市政厅的绝大部分事务都由巨人丹东代劳在。所以,英俊的“佩蒂翁国王”每天的任务:就是头戴一顶装饰华丽的阔边大礼帽,身穿斜批起三色绶带的黑色燕尾服,在几位侍从的陪同下,满脸微笑的出没于巴黎市区的各种社交场所,当然也包括议会、内阁与王宫。
尽管旅途有些劳累,但罗伯斯庇尔在安顿好弟妹,便决心走出房间。在杜伊勒里大街街头,固执的阿拉斯人很是容易的巧遇到佩蒂翁的马车,并愉快的接受了巴黎市长邀请,去他家吃晚餐。
作为法兰西首都的一把手,佩蒂翁的官邸位于巴黎西侧富人区的香榭丽舍大道上,是一栋典型的巴黎式豪宅,前后都有私家花园,宽阔的停车场以及让人夸张的大客厅。至于晚宴的准备更是奢华,仅仅是两人用餐,即便不不算各式甜点和酒水,仆役呈送上来的精美食物居然就有近20种,其中鱼子酱鹅肝和焗蜗牛两道名菜令罗伯斯庇尔的胃口大开。
期间,罗伯斯庇尔与佩蒂翁的谈话既简单又轻松,客人没有主动涉及当下的重大政治事件。罗伯斯庇尔认为巴黎市长的角色至关重要,但“佩蒂翁的灵魂依然和之前一样简单而又纯粹”,根本就是毫无心机,一个典型的温和派兼好好先生。唯一知晓的信息,是路易十六在王后劝说下,以激进的博尔博纳伯爵取代不支持对外战争的迪波塔伊,担当下一任陆军部长(战争大臣)。
“据我所知,博尔博纳将军可是拉法耶特的朋友?”罗伯斯庇尔问道。
“博尔博纳将军也是布里索和孔多塞的朋友!”佩蒂翁解释说,随即又笑道:“除了安德鲁,因为他指示《费加罗报》的一篇侦探小说,把将军的情妇,斯塔尔夫人逼出了巴黎。最近几天才从日内瓦回到巴黎。”
罗伯斯庇尔沉默无语了,对于佩蒂翁的后一句八卦,他选择直接过滤掉。心中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与立宪派的主要领袖交好,并与雅各宾派中坚分子做知己的贵族将军,怎么会得到居心叵测的安托瓦内特王后的大力推荐?全巴黎的人都清楚,那个奥地利女人最痛恨拉法耶特,也最厌恶共和派。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罗伯斯庇尔很快就确定了这一点。
出了佩蒂翁的豪宅,罗伯斯庇尔马不停蹄的赶到雅各宾派俱乐部。刚一进门,他便受到全体成员最热烈的夹道欢迎,被并众人送到前排就坐,那是大厅里面唯一的座位,也属于雅各宾派主席的专座。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罗伯斯庇尔将在未来15天里,履行雅各宾派俱乐部主席的职责。
然而在会议过程中,罗伯斯庇尔忽然发现,大部分俱乐部会员都在高声支持布里索宣扬的“对欧洲的解放战争”。而反对战争的人显然属于极少数。这一数据对比,令罗伯斯庇尔感觉非常沮丧,但又无可奈何。
从俱乐部回到家中已是深夜时分,罗伯斯庇尔发现库东与卡尔诺还在二楼客厅等着自己。于是,他向身边的两位朋友叙述了自己看到与听到的内容。
期间,罗伯斯庇尔甚至站起来,大声说道:“难道战争真的即将来临了吗?难道布里索和他朋友们都不可阻挡吗?难道巴黎的每一位的自由民众都同意为虚伪派那不可信的承诺而欢呼雀跃吗?”
此外,罗伯斯庇尔也开始斥责库东与卡尔诺,他说:“先生们,你们可是人民的代表,必须将法兰西从战争的悬崖边上拉回来。现在,我可以非常确信,法国被三股敌对力量包裹着,外敌、内患和宗教势力。三方都在无时不刻的威胁革-命的成果,立宪派的内阁大臣同样绝不可信!当然了,在巴黎还有一股最可怕的敌人,那就是隐藏在人民中间的反叛者。他们是谁?”
库东说是布里索、孔多塞和以及来自吉伦特省的代表们。罗伯斯庇尔表示赞同,自从共和派在战神广场被屠杀以后,罗伯斯庇尔就不信任布里索和孔多塞,他甚至怀疑是布里索暗中将共和派出卖给拉法耶特,这才导致广场悲剧的发生。
路易十六和王后对战争的主张更非诚意,而是想着引狼入室,欢迎外国干涉军战胜终于革-命派的武装力量,继而占领巴黎,把共和派扼杀在摇篮里;布里索和他的支持者们之所以头脑发昏的鼓吹杜伊勒里宫所希望的对外战争,只是想着巧妙地取得国家政权,但这一罪恶的政治手段会把革-命导入极其危险的境界。
但卡尔诺提到安德鲁和丹东也是布里索的朋友之一。但罗伯斯庇尔要求卡尔诺立刻忘记对安德鲁和丹东的指控,因为这是非常危险和鲁莽的行为。
安德鲁在外省势力不必多说,眼下半个巴黎警察局为其效力,据说他趁着拉法耶特隐退田园乡间之后,正不留余力的收买和拉拢巴黎自卫军的几位高级军官;至于丹东,昔日的香槟农夫之子已经贵为巴黎的检察长。在理论上,丹东可以逮捕非王室,非政-府内阁,非国会议员外的任何一个人。
罗伯斯庇尔解释说:“我了解乔治-丹东,他不会冒然支持一场他并不了解的战争,只是不反对而已。他是地地道道、左右逢源的温和派。虽然我不太喜欢温和派,但他们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对于安德鲁,情况比较复杂,我先不予置评。另外,库东,我的朋友。拜托你一件事情,明天请以我的名义在立法议会里邀请安德鲁,就说马克西姆已经回到巴黎,会在地中海餐厅请他吃午餐,时间是下午1点。嘿嘿,我在阿拉斯就听说过安德鲁习惯早退会场的坏毛病。”
……
早在罗伯斯庇尔进入巴黎城门时,安德鲁就已经知道了。出于对历史的考量,穿越者一直将“不可腐蚀者视”为平生最大的威胁,但不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所以军情局派出了两个小组,日夜轮换着,密切监视着罗伯斯庇尔和他的朋友们的一举一动。为防止被人发觉,小组成员每三个月全部更换一次。更换之后的监控人员一律会被委派到国外执行任务三年以上,才能返回法国。
有时候,安德鲁有些厌倦了这种政治游戏,将着将所有不确定因素干掉,自己来当老大。但这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毕竟,安德鲁的朋友多,势力不弱,但面对的敌人更多,公开的或是隐藏的。而且,国外干涉军的势力更强大。
一旦失去了对未来遇见的判断,安德鲁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他深知:如果没有布里索,没有罗伯斯庇尔,没有丹东,没有马拉,没有圣鞠斯特、没有那些视死如归的革-命派,去鼓舞民众,号召民众,引导民众,发动民众,在半年里成功武装起60万大军对抗反法联盟,安德鲁绝不会下赌注让共和派赢得胜利。
总而言之,安德鲁认为自己依然需要隐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那个大计划的第二阶段得以顺利实现。
所以,在收到库东代发的来自罗伯斯庇尔的午宴邀请时,安德鲁欣然接受了。幸好,这次罗伯斯庇尔选择的是在环境优雅,食物美味的地中海餐厅进餐,而不是肮脏不堪,污水横流的孔雀街的某个廉价酒馆。
不得不说,罗伯斯庇尔这次邀请安德鲁共进午餐,可是破费了不少钱财,只要看看菜肴就明白了:马赛鱼羹、鹅肝排、巴黎龙虾、红酒山鸡、沙福罗鸡、鸡肝牛排;酒水是1777年的经典香槟;甜点有马卡龙与慕斯蛋糕.
吃饱喝足之后,安德鲁愉快的打了一个饱嗝儿,以餐巾轻轻拭去嘴角边的残羹,静静等候对面的罗伯斯庇尔将今天的谈话引入正题。
此时,餐厅的女主人也悄悄忙活起来,她迅速在门口挂出暂停营业的招牌,继而又不动声色的将其他客人引到远离两位国会议员的远处。
等到罗伯斯庇尔将擦过的餐巾放到桌面时,餐厅女主人亲自赶过来收拾残局,最后她还留下一壶热可可供两位尊贵的客人饮用。
“安德鲁,你是知道我的为人,我一贯反对毫无意义的战争,尤其是暗中借口解放欧洲的对外征服战争。”罗伯斯庇尔慢悠悠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当他留意到安德鲁正在给可可壶里面添加方糖时,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又说:“战争不仅让粮食短缺,可可与蔗糖的供应同样得不到任何保障。半年前,你曾经告诫我,法国在未来两年内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卷入战争。因为武器需要时间来制造,士兵需要正规化的训练……我们不是唐吉坷德,凭借一根长矛就能向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发动进攻。而时至今日,你却在立法议会里支持布里索的欧洲战争论。这不会自相矛盾吗?或者说是你心中的想法有了什么重大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