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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华再三确认老苏没事之后，便离开了酒肆，回到府邸，便看见张陵游已经傻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跟个门神一般，连忙上前一拍道，“你个憨货，来早了也不先进去坐坐，屋里又不是没有人。”

张陵游摇摇头道，“你不在，我进去了不大好。”

朱云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打开门带着张陵游进入，没看见老陈和老头子，喊了一声也没动静，便直接带着张陵游到了后院，“来，活动活动筋骨，试试本事如何。”

张陵游点点头，扯下身上那一件背心，松了松筋骨，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几下动作便将自己的关节筋骨活动开了。

朱云华不曾解衣，举手示意张陵游可以放开手脚攻来，后者步伐沉重，虽然并无多少招式，然而拳锋厚重，单轮气力，即便朱云华武道层次略高于张陵游，也远远不是其对手，一个挪步，朱云华避开这一拳，右拳极其迅速的打在张陵游腹部，一拳只不过用了一身五成力，剩下气劲，连忙脚尖一点地再次往边上一挪，躲过张陵游袭来的左拳。

不求几拳击倒，朱云华只是不断在张陵游身上累积拳势，即便张陵游天生筋骨不凡，抗击能力远超常人，但也经不住如此频繁的打击，一炷香后，张陵游却是一拳未曾落到实处，没了气力，直接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大哥，你每次都这般，一点都不痛快，你打我三拳，我打你一拳，这样试试，才公平嘛！”

“你这憨货，换做外面，谁跟你来这套？”朱云华笑着坐在张陵游身前无不羡慕道，“陵游你这身子真是天赐的宝贝，单纯速度而言，其实你的拳并不慢，至于为何打不中人，我思来想去，恐怕还是跟你的心有关。”

“按照老头子所说，武夫出拳，打不打得中，靠的不是一双眼，更是看我们心眼，眼只能看到现在的，而心却能看到对方下一步的位置，如此一来，便不会不中。”朱云华对张陵游毫不保留的传授自己的些许心得，张陵游的武道水准也算是稳步上涨。

“师父，你为什么能吃鱼啊，佛不是说，杀生罪孽，师父，你犯了杀戒，要下地狱的！”余杭城西边几里地之外，有一大一小两个和尚沿着这钱江水往余杭城走去，大和尚眉清目秀，眼角略带一点皱纹，双眼之中满是慈悲，只不过红嘴边上，沾上了点鱼肉残渣，白白破坏了这庄严无比的宝相。

那小和尚不过七八岁憨厚无比，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和尚手上的那一条烤鱼，神情肃穆，似乎觉得自家师父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只不过情不自禁的一舔嘴角，又白瞎了这神情。

“师父哪里杀生了？只是路过之余，这鱼自己跳了出来，这是佛法，一套寻求解脱的鱼，为师这是助其解脱，帮了一把，为师眼里，哪有什么鱼，只有一个想要解脱的可悲灵魂。一心啊，你的佛法，还不够啊！”大和尚神情肃穆，说话之余，又咬了一口烤鱼，见自己小徒口水直流，摇了摇头将烤鱼递了过去，“要是敢下地狱，便吃吧。”

“这有何怕？地狱不空，我不成佛，师父敢下去超度，徒儿如何不敢！”一心小和尚一脸大义，一把夺过吃了一半的烤鱼，似乎其是何等恶鬼罪孽，忙不迭的咬了几口。一旁大和尚只是笑看，风轻云淡。

“师父啊，我们这偷偷跑下来，不带上雪茶，师父回去之后，怕是脑袋瓜子要被敲烂了。”一心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幸灾乐祸的看着大和尚，大和尚眉毛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什么不妥晃着个脑袋道，“到时候便说是徒儿你不让为师带着雪茶，阿弥陀佛，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徒儿啊，这苦难，为师吃的多了，你还不曾吃过几次，为师还是把这机会让给你。”

“不了不了，徒儿愚钝，这辈子怕是只能当一个扫地的小沙弥，师父不一样，住持方丈他们都说师父佛法高明，这般苦难，也只有师父才能够看出其内解脱，徒儿只会徒增愤懑。”一心脸色一白，连忙推辞，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哪有什么僧人模样，一路过去，互相推揉，不知不觉便到了余杭城外。

“师父，这城可真大啊，真的，好多人哦，也有好多好吃的。”一心透过城门看见城内人声鼎沸，那道旁卖着的各路小吃无不刺激着这个小和尚的味蕾，眼巴巴的看着大和尚，后者没有理会，只是看着这余杭城，略显彷徨，“一心啊，到这了就不好吃肉了，让他人看见无妨，就怕其他修行不够的和尚行你我这般做事，白白破了修持，不好不好。”

一心嘟着个嘴摇头道，“师父，口袋里没有银子就直说嘛，徒儿也不觉得这丢了师父的颜面，毕竟管钱的是雪茶，平时我们两个连去山下买个饼都要看她脸色，这次出来，一分钱没有也是正常。”

大和尚面色如常，似乎一心所说并非真相，晃着个脑袋就往余杭城内走去。

“师父，这一次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按照师父的脾性，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能不下山就肯定不下山，当初那个什么都指挥想让师父下山，师父不也是脚步生根，一动不动。”一心紧紧跟在大和尚身后，对于道旁百姓看自己的目光熟视无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己每次下山，总是最吸引人的那一个，起先不大适应，但后来见多了人，也就心里不生半点波澜了。

“为师来这里是为了结一个缘，又了一个果，当初为了蒙蔽天机，迟来了一步，方才有了今日这一行。”大和尚徐徐前行，走过老苏的酒肆时，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先是一皱，旋即朝着屋内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城内走去，一心不明就里的看了眼，见自家师父脚步不停，连忙又跟了上去，白白又被敲了脑袋瓜子一下，“心不静，还修持什么？”

酒肆内，老苏轻轻咳了一声，微微颔首，再看着那一张定风波，那纸上谁怕二字英气尽显，欣慰的又是大笑数声，“大义者得道矣！”

大和尚带着小和尚走到了余杭城中心一带的僻静巷子，风不动，声不响，大和尚神色如常，却是将一心拉到了自己身后，再缓缓迈出一步，身前便出现一名老道，看着大和尚略微不解感慨道，“你不该来此地，陛下已经没有当年的念头，你这一来，反而是白白给他带了不少杀机。”

“陛下有无，你我皆不知，但贫僧没想到会是你云雀来，原本以为，会是那更热衷于权势的国师吴道子前来一叙。”

“吴师弟只是走了另一条路子，当下的他，挡不住你。”云雀老道看着一脸恬淡，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的大和尚，不由苦涩道，“如今看来，老道也是一般无用。”

“你辈道法，讲究个出尘养身，身若修炼到了极致，便是仙了，沾染上太多烟火气，反而便是累赘，你可以回去跟你师弟说一声，我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让那孩子的性命多那么一点保障，毕竟当年，为他改命，可是死了伤了不少人，其中，也有贫僧的几名好友。”大和尚脸色虽然依旧，但话语声却是沉重了几分。云雀重重一叹气侧过身子。

“贫道此事一去，便再也不会下山了，我们道法修身成仙，你辈佛法，如何成佛？”

走过几步的大和尚脚步一顿道，“修心而已，不过世上佛门子弟万万千，能够真正明了的终不过一掌之数，一个心字，是随心，还是持心，是杀心，还是由心，亦或是一个痴心？佛法万千，但凡能一直走下去的，便是大乘，于你道法，亦是如此。”

不理会失神的云雀，大和尚一甩衣袖继续带着一心往前方而去，过了半晌，云雀方才回过神来，看着走远的大和尚微微颔首，一个闪身消失不见踪影。

路上，听了大和尚所言的一心若有所思道，“师父，你说这般心法，与心经所言可有关联，经文所言，无五常，无六识六觉，修的一个不垢不净，不生不灭之心，如此，便算成佛法了？”

“你如今还不懂，多看看，多走走，佛法便来了，佛法，不是你在街上叫喊寻来的，而是打扫干净心里的屋子，自然而然找上来的。”大和尚揉了揉一心的小脑袋，“这事不急，你这小脑袋还不够的，等你跟为师脑袋一样大，估计那佛法，比为师还要高！”

一心嘟着嘴，脸上写满了不信，自家师父，别人不知根知底，自己还不知道个一清二楚，自己这半吊子佛法，这辈子能在寺庙里当个抄经书的就很满足了。

大和尚见一心脸色，笑而不语，带着一心到了余杭朱府门外，立足叩门道，“菩提寺不求解，灭心和尚前来一拜，以了往事因果！”

灭心，菩提寺第三十五代菩提子，天下佛法第一人，诗号有云“一卷白衣渡江海，邪端恶祟莫开怀。不修戒律不绝情，世人皆言活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