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向阳死了，也许对别人算不得什么，但对我，对兰雨荷，对欣月，应该都是山呼海啸的天地大动荡。
不知道在这几天里，兰雨荷是怎么度过的，是守着殷向阳的尸体过，还是处理掉殷向阳的尸体后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大山里头过？
当然，也有可能要接手民和集团，忙得不可开交也说不定。
我没让蔡师傅开车送我，我自己打的去了向阳街。
我潜意识里已经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意味了，本来还打算等扶持谢志新当了常务副局长之后再全身而退，殷向阳一死，心境全乱了，根本无心去操持这些俗务了，只想着，兰雨荷怎么办？我怎么办？欣月怎么办？
向阳街依旧冷冷清清，面向朝阳，也就意味着它背朝阴暗，它静静地躺卧在这个城市的一角，被浮华包绕，荡漾着的却是凄迷。
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冷森森的街头黯然地走着，从古旧的门楣和青涩的街面上折射着一种幽幽的光，我置身期间，感受着铺天盖地的萧索，心里浮荡着一种深深的离愁。
那间茶馆已经被贴了封条，当我踮着脚尖透过木格子窗户的玻璃探头探脑往里看时，我感觉周围有多道冷厉如刀的目光交叉着聚集在我身上，我不知道那是杀手的目光还是便衣的目光，但我毫不在乎，依然故我，凝集心神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想象着殷向阳躺在血泊中的情景，与殷向阳一起分享着死亡前的感想。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死前那一刻想的是什么，但我却知道他在死前想过什么。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我走了，希望李局长能够照顾我夫人兰雨荷的今生今世！”
这句话虽然当时就让我震撼，但直至此时才真正抵达了我的内心。
言犹在耳、荡气回肠。
“殷兄弟啊，如果你有在天之灵的话，请再告诉我一声，你是打心底里希望我去照顾兰雨荷的今生今世吗？”
我对着空气里的殷向阳喃喃自语道。
空气中似乎有着一阵微微的震荡，然后，竟然真地有一个声音被我听到了，那声音飘渺幽幻，丝丝缕缕，象是由风的细细鸣响合奏出一个一个音符，又象是那声音仅仅由我自己的心跳而激发。
那声音浩渺无边地说：“是啊，兄弟，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的灵感可以预知生死，那番话本来就是我的在天之灵跟你说的啊！”
我愕然抬头，四处张望，又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那声音又说：“兄弟，拜托了，不要犹豫了，兰雨荷她也很苦！”
我一阵心痛泛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恍惚道：“那你呢，你真地就要这么撒手人寰、飘摇远去？”
那声音悠悠道：“是啊，我业报已了，尘缘已尽，生无可恋、死无可憾，就此追求我心中永远的佛去了！”
我低头沉吟不语。
那声音突然决然道：“好啦，兄弟，我侯你多日，终于得见，便再无遗憾，你多保重，另外，务请记住我的重托，我，这就走……啦！”
那声音自我心底耳际悠悠飘走，果然便不再响起。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遥望天际飘忽的流云，心底滚滚而出一阵响彻天地的呐喊：兰雨荷，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咬了咬嘴唇，猛一转身，震荡开围集着我的森寒的目光，踏开一条血路，走出向阳街，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向那座深山大别墅奔去。
在路上，我竟然接到了方市长的电话。
我颇感惶惑地接通，方市长的声音略显苍老，他开门见山道：“小李，今天晚上你们局里组织的为郭局长践行为你庆贺的宴会，我去不了了，你跟郭局长说一声吧，替我感谢他的盛情邀请！”
我愣了愣后，茫然道：“晚上有宴会吗？我不知道啊！”
方市长顿了顿道：“那可能还没通知你，我这也是刚撂下电话不久！我没跟郭局长说死我一定去，想了想，还是不去了，小李你帮我转告吧！”
方市长的语气明显不如以前那么硬朗了，这人一旦没了底气，真如同被抽掉了软筋的赖皮蛇，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而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我来转告，他完全可以直接给郭局长打电话嘛！
我能说什么呢，只得叹了口气道：“可是方市长，我也有事参加不了啊！”
方市长惊愕道：“是给你庆贺，你可是主角，怎么能不参加呢？”
我微苦一笑，淡淡道：“我不是主角了，这个卫生局长我没资格当了！”
方市长讶异道：“怎么？发生什么变故了？”
顿了顿，声音突然冷起来道：“怎么？我方天远的话现在就不起作用了！”
我连忙解释道：“方市长，您误解了，不是有人阻止我当这个局长，是我自己不能当这个局长了！”
方市长陷入了沉默，我有点迷惘，好一会，他才静静道：“小李，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方市长多虑了！”
方市长淡苦一笑道：“嗨，小李啊，我这次把你提为局长，那最起码也是在履行我对你的承诺，我不指望你能够给予同等的注重，但也不希望从你那反馈的却是另外一种调子的声音，在我看来，李医生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你说呢，小李！”
我当然知道方市长的意思，我只有无奈苦笑，心想，干脆就做个彻底了断吧，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分流到兰雨荷之外的事情上了，当下，我长长叹了口气，坦言相告道：“方市长，您放心，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拍屁股走人没有责任感的人，关于方露女士的怪病，我虽然没有研究出一套理论确凿的治疗方法，但我还是获得了一个重要发现，这一发现可以帮助方露女士免于病痛，咱们当初科研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解除方露女士痛苦的根源，我想，套用你的话，最起码这也算是履行了我应对你承担的义务吧，既然如此，我决定不当这个卫生局长了，不算爽约吧！”
方市长声色大变，紧问道：“什么重要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