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郭局长面上一阵犯难之后，慢慢恢复了平静，应该是在心里反复权衡后下了决心，他静静地看我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嗯，这样吧，既然小李觉得梅盼盼能够帮助你的课题研究进展，那这也是大事，还是应该支持的，不过这事来得突然，仓促也做不出决定，关局长那边我还得跟他好好说说，看他是怎么想的，小李你看如何？”

我沉吟片刻后道：“那也行，关局长那边您好好做做工作，毕竟事情还得分个轻重缓急，有局里统一安排协调，他的工作也不会受丝毫影响，我想，关局长也是有很高觉悟的领导同志，应该能够理解和配合的，方市长那边我也汇报一下！”

郭局长挤着面皮笑了笑，道：“我这个局长，做做协调工作还是可以的，不过方市长那里，小李也帮着说说话，有时候，这个局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既然是方市长关注的事情，那就是政策性很强的大事，是排除万难也要着力去办的！”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嗯，郭局长费心了，方市长那里我也会经常提提的，方市长那么英明的领导，是很能体恤下属的！”

郭局长会心一笑，满意地点点头。

我便起身告辞，在我快走出门口的时候，郭局长在后边又突然发声道：“小李，梅盼盼做秘书是做秘书，但除此之外，关局长要找她做点事，也希望你不要有意见，这能做到吧？”

我愕然停步，想了想后，转身淡淡道：“只要梅盼盼在帮我干活之余，还有闲暇，她也乐意帮关局长干活的话，我当然不会干预的！这是他们的自由！”

我知道，郭局长是在向我讨条件，这个条件不给是不行的，因为不给那邪恶的关兴留点心理空间，即便有方市长这样的硬主压在头上，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他负隅顽抗，即便他不在理，郭局长也是做不下来工作的，而要根据原则硬性规定，郭局长也下不来这个决心，毕竟他两头都是不敢得罪的，所以必须给关兴点退路，我甚至能领会郭局长刚才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在说，梅盼盼给你做秘书可以，但那也只是在工作时间给你做，如果在工作之余或者私人时间，关兴泡那梅盼盼，可就不关你的事了。对此我倒不排斥，只要关兴不能在工作时间冠冕堂皇地亲近梅盼盼，业余时间我也管不着，而且就目前形势来看，那梅盼盼要是能轻易让关兴得手，早就得手了，何苦还等到我来卫生局去和关兴争抢。因此给关兴留这么一条更让他心头痒痒、嫉恨难消的退路，未尝不是件足以解恨的好事！

郭局长得到我的认可，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肯定是觉得又基本上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情而欣慰吧。

我心里突然觉得有点苦涩，感觉自己好象越来越不是自己了，可又有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不由苦笑摇头，快步离开了郭局长的办公室。

这天下午我虽然没有什么事，还是装模作样地回了趟医院，毕竟已经跟郭局长提出请假了，而且我猜测下午郭局长就会找关兴谈话，我的离开正好可以给他们毫无顾忌地充分交谈的空间，如果真不幸发生什么争吵，我也可以眼不见为净。

因为这天不是我按规定该在医院出门诊或做手术的时间，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也顺水推舟确实去拜访了我们科和妇科分别各一个退休返聘的老专家。跟他们谈起了方露的怪病。外科的老专家摇着一头白发连连说不可思议，说畸胎瘤长在肝十二指肠韧带附近就很稀罕了，而且不多一天不少一天固定地每半年复发一次，实在是不能再用科学现象来解读了。老专家的话比较打击我的情绪，如果不能用科学现象来解读，那我那所谓的科学研究岂不成了无稽之谈？

我咨询妇科老专家的问题更加古怪，我问她，长在盆腔的畸胎瘤会不会象个小人儿那样爬行到腹膜腔里头去，妇科老专家当时就张嘴惊愕了好一会，然后才苦笑着摇头说：“小李你是个外科医生，不过其他专业一些个基本医学常识也还是要涉猎一下的，畸胎瘤并不是胎儿，它又怎么会爬呢？”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点呢，只是我兀自不甘心，才问出这么古怪的问题，希望也能获得一个相应的古怪回答，以帮助开启我的茅塞，让我的思维不至于如此混沌不堪。不过老专家的话并没有让我完全死心，仍然喃喃自语般地问：“那如果畸胎的手脚都长全了呢？”

老专家更是瞠目结舌了，象看个精神病人那样凝视我好半响后才道：“小李，以我从事妇科专业几十年的经验来看，似乎也已经回答不了你的疑问了，你再咨询咨询其他专家吧！”

我微苦笑了笑道：“秦主任，不好意思，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子里总有一些怪想法，您别太介意，虽然我清楚知道畸胎瘤的形成和发病机制，但我总就象个医盲那样自觉不自觉就把它和正常胎儿联系在一起，认为它就是一个怀孕没怀好而形成的怪胎，所以总就认为它具备一些人的心理和行为，这让您见笑了，请谅解！”

老专家一副恍然的样子，面容也平缓一些了，点头道：“哦，小李，你压力是不是太大了，要学会调整啊，做医生的都是这样的，得靠自己调节！”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告辞离开的时候，我已经走到门口了，脑子一热，突然又回头问了一句：“秦主任，畸胎真地就与正常怀孕产生的胎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秦主任愣了愣神，好半响后愕然道：“这个，谁能说得那么肯定呢？”

我无奈一笑，静静离去。

第二天上班在办公室坐下后，我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生怕就有一个炸弹在我身边突然炸开，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郭局长的召见。

孰料竟然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一直等了半上午，郭局长的电话或者谢志新没等到，却等到门外廊道里响起了叮哩哐啷的响动。

我吃了一惊，连忙跑到门口拉开门往外看，却是几个穿粗布衣服的工人师傅正在搬运办公桌等大件办公设备，我大感茫然，对着最近的那个师傅好奇问道：“师傅，你们搬这东西到哪里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