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个怪病确实很难克服，所以我的想法也迟迟得不到实现。

我有时候被这个想法诱惑得不行，真想撒手不管不顾直奔那个庵堂了，但一想到方露和谭夫人的怪病一旦发作起来，方市长和谭夫人的官老爷爸爸必定满世界找我去给她们做手术，我也不可能得到清修，所以还是咬牙坚持着。

于是我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应从哪个角度着手那种古怪受精卵的根绝方案的探索，因为必须先明确一个大体的方向，才能开展针对性的实验研究，否则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反而一事无成。

就这样，在确定这个方向之前，我思维需要的时间要多于实验需要的时间，因此我每天都是走着路去上班，边走边思索，在浩繁的医学知识海洋里反复地比对推敲，寻找线索，因为思维不需要空间，到实验室里反而拘束，有时我嫌从家到实验室路程太短了，使我的思维旅程不够过瘾，于是我干脆先反其道而行，然后走得差不多了，再调整方向，绕个弯回来，不定从哪里绕，反正也都能绕回实验室。

有一天，我走着思索着，突然发现很多行人都匆匆往一个方向走，好象都是去向同一个目的地。而且个个面现喜色，兴奋异常。

我有点好奇，遂决定给自己的思维放一会假，跟着去看个究竟。

结果我走着走着，就走到银都大厦前边那条巷子里了。

昔日清寂的小巷子此时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这种盛况一直延绵到银都大厦的院子里，其实院子里更挤，简直水泄不通。

因为我从小巷子里还能挤过来，到了院子里，简直就进不去了。

我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停地喊：“大家别挤，好好排队，都有，只要登记了，保证都有！”

那正是归复芳。

我诧异地问旁边一个满脸晦涩褶子的老汉：“这是在干什么呢？那人说保证会有什么呀？”

老汉好奇地打量我一下，见我也是一身劳动人民的打扮，满意地点点头，失去戒心道：

“这你都不知道啊，那赶紧等着登记一套吧，那人是归总，归国华侨，说是在国外挣的钱多得不知道往哪里放，突然想起以前在国内时因为没有房子住的苦难岁月，感念老百姓们的不容易，便回来行善来了，把转龙湾那块地盘上要建设的房子整个全买下来，然后施舍给老百姓，不过有严格标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分得到的，不知道你合不合标准，看你的打扮，象那么回事，不过脸上，好象不象个受苦的，你试试看吧！”

听到如此奇谈怪闻，我简直目瞪口呆，那老汉顾着往前移动去登记，却也不理我了。

我呆望着归复芳在前边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突然冲她开心地大喊了一声：“归总，谢谢你！”

归复芳愕然抬头望过来，看到是我，灿然一笑，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我一招手，喊道：“李局长，你过来一下，有点事！”

因为是归复芳叫我过去，院子里挤挤嚷嚷的人群倒也识趣，勉力侧身，主动为我让出一条窄道出来。

我沿着窄道，费劲地走了过去。

归复芳跟她手下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就拉着我的胳膊进了大厦。这次却没有去银都房地产公司那边，而是去了银都生活服务部。

在银都生活服务部的大厅，我和她在沙发上对坐了下来。

归复芳打趣道：“李局长怎么有闲心思过来啊，是来怀念欢欢的吧？”

我苦笑一下道：“没有，我在从事一项科研工作，思路比较乱，就通过散步来整理，走到这里，发现人多，就跟着来了！”

归复芳点了点头道：“那你还想见一见欢欢吗？她可能要走了，不在天上人间干了！”

我惊呼道：“啊，为什么？”

归复芳淡淡道：“这不是你说的嘛，让她不要干了，好好找个人家嫁了！”

我愣了愣，挠头憨笑道：“哦，这样啊，那她这是找着好人家了？”

归复芳微微笑道：“没有啊，就看李局长要不要了！”

我微一错愕，讪讪一笑，尴尬不已。

归复芳微微摇头苦笑了一下，道：“好啦，开玩笑的啦，我们欢欢没有这样的福分，不过倒也是找了一户人家，虽然是做小，但总归有个归宿了！”

我惊愕道：“什么？做小？什么意思？”

归复芳淡苦一笑道：“做小也不知道啊，就是给人做情妇，被人包养着，没有名分，但有实惠，做一个人永远的小姐，而不是做众多人一次性的小姐！听明白了么？”

我心中愀然涌上无尽酸涩，沉沉地点了点头道：“这也对她挺不公平的，不过我觉得比在天上人间还是要好点，如果那个包养她的人有点人情味，适当尽点丈夫的责任，我觉得也差强人意吧，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归复芳眨眨眼睛神秘道：“那个人你在我这里见过！”

我惊讶道：“任帝厚？”

归复芳摇头笑道：“任帝厚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情泡妞！”

我吓了一跳道：“关兴？”

归复芳皱皱眉头道：“怎么可能呢？”

我悬着的心放下来，再想了想，便知道是谁了，淡淡道：“那就是毕行长了！”

归复芳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

我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要选择他呢？”

归复芳默然片刻后，苦笑道：“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多钱从殷向阳手里买走转龙湾全部的房子啊，不向这个财神爷借点，我救济不了那么多百姓！”

我沉思半响后，好奇道：“可是你借了银行这么多钱，又不向老百姓收钱，怎么还啊？”

归复芳莫测高深一笑道：“暂时倒不用着急，银行虽然空虚，但毕行长正逼着任帝厚还钱来充盈呢，任帝厚开发蓝翠营那块地向银行借了大笔债务，而任帝厚投资在蓝翠营的钱又还没有全部收回，这些天任帝厚是够焦头烂额的，听说这几天蓝翠营又出了大事，所有那些已经入住的业主全都嚷嚷着退房，说是房子里阴气太重，闹鬼，任帝厚自然不肯，业主们差点闹到市政府去，方市长给压下来了，但要求任帝厚必须尽快解决，否则也就不管他了，你可不知道，任帝厚开发那块地有多少内幕和猫腻，真闹大了，暴露在社会公众之下，那就是掉脑袋的事，不仅方市长保不了他，可能方市长本人都要受牵连，真替任帝厚焦心啊，嘿！”

我一开始听着任帝厚的倒霉事，也是很振奋的，听到后来说什么被揭露出来，要掉脑袋，我蓦地想起我那套房子来，当初欣月让我把它立刻退掉，我也是应允了的，结果被关兴那么一搅和，痛不欲生之下，陷入颓废之境，竟然把这事给忘了，想着想着，后背飕飕直冒冷汗。

我猛地站起来道：“归总，我突然想起一点急事，必须马上去办，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归复芳略一错愕，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你去吧！”

我急急往外走，快走到廊道入口了，归复芳又突然说：“那李局长，欢欢你还见见吗，唉，这丫头，我知道她对你还是念念不忘的！”

我愕然停步，想了想，回头道：“等我忙完这几天，好么？”

归复芳欣然笑了。

我尴尬笑笑，转身便急匆匆往外赶，院子里的人见是我，又连忙给我让出一条道来。

我挤出小巷，扬手打上的士，一上的士，我就马上给顾秘书打电话，谢天谢地，电话很快通了，那头顾秘书的声音有点沉闷：“李局长，您好！“

我机械地应道：“您好！”

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顾秘书却似乎有点焦急道：“李局长您有什么事吗？”

我恍然道：“顾秘书您现在方便吗，我想约您在蓝翠营小区那见个面！”

顾秘书语声恍惚道：“哦，嗯，那你来吧，我就在蓝翠营小区门前呢！”

怎么会这么巧？我心中暗暗惊讶。

还好，不怎么堵车，很快就到了。

果然，顾秘书就站在蓝翠营小区那气派的大门前，手中点着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面露阴郁之色，在烟雾后若隐若现，有点愁云惨雾的意思。

他神情怎么这么沮丧，这点是让我始料未及的，莫非他也是闻听风吹草动前来退房的，可是他退房应该找任帝厚啊，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惶惶然走上前去，轻声说：“顾秘书好！”

顾秘书身子不自禁颤了颤，这才抬眼看到我，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道：“哦，李局长来了啊！”

我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诧异道：“顾秘书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顾秘书愣了愣道：“不是您要见我么？”

我哭笑不得道：“我是说您一直在这里做什么，我打电话约您之前您不就已经在这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