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市长看在眼里，随即打着哈哈笑道：“哈，老郭，以前没怎么接触过你，没想到你的水平这么高啊，看问题看得很深入，那我将小李医生放在你这里培养，真是大可以放心了！你受点累，先将小李医生培养出来，有了接班人，你这么高的觉悟和水平，还是可以考虑再挑挑更重的担子的！”

郭局长脸上笑意大炽，浓厚得都快凝结成热气了，当下连连表决心道：“不累不累，小李局长工作能力强得很，只要稍微适应适应，就可以通览全盘了！到时我就轻松了！只要方市长看得起，发挥余热再帮着干点其他活！那是在所不辞的！”

我被动地察言观色，再痴傻的人，此时也听出玄机来了，那郭局长和方市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已经在饭桌前把生意谈成了，方市长说，你老郭要将这个小李局长扶正，我会再让你高升的。郭局长说，你老方放心，我会遵照你的指示，好好地报答你的盛恩。

我不由得心里暗叹不已，心想今天方市长大驾光临一个饭局，似乎就是来办这一件事的，他急于向我表明他对我的承诺不会变，作为回报，我也应该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为她女儿的怪病劳神费心。

果然，方市长一扭头就对我说了：“你看，小李局长，即便你是千里马，我是伯乐，没有郭局长这个跑马场，咱们也还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来，现在你就大可放心了，咱们承郭局长看得起，既然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跑马场，你这匹千里马就不要忘记你的使命，尽快昂首奋蹄！”

我心里苦笑，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方市长，您放心吧，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就只会一往无前，绝不退缩的！”

我这话稍微有点不着边际，估计也就方市长能够听得懂，不过其他人不明白其中的背景，又已经显然感觉到了方市长和我的不同寻常的交情，所以自然不会影响他们对我和方市长关系的判断。看向我的眼神依然是热烈的、无限友好的、光芒闪烁的或者嫉妒而又无奈的。

那两个副局长也许因为一直被关兴打压着本来就没有当正局长的奢望，因此听出方市长和郭局长要着意栽培我当正局长的意思后，不但不懊恼，反而眼神里射出浓厚的幸灾乐祸的意味来。

可以想象如果关兴听了这番交谈之后，会嫉恨恼怒成什么模样，也许郭局长深明此义，就是想赶在关兴回来之前向方市长匆匆表明心迹，免得到时在席上就闹个不愉快。

而对于我来说，这就是遗憾了，或许我当不当这个正局长都无所谓，而让关兴听到我有方市长这样的大人物着意栽培很可能取代他当局长时欣赏他苦恼忧闷的表情，才是我当这个局长的真义。我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心理变得这般促狭，或许只是对这个狗日的关兴才这般吧，但愿是这样的！

郭局长把今天的主题思想表达完毕后，心情和神情都变得轻松起来，一面招呼服务员上菜，一面怂恿梅盼盼和田雅虹表演节目给方市长看，梅盼盼只是浅浅笑着，田雅虹却眉花眼笑早就和方市长说笑开了。

大家说闹了一会，郭局长抬腕看了看手表，对谢志新点了点头。

谢志新立即会意，起身出了门。

我并没有在意，和身边的工会主席唐金凤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医院的工会活动和卫生局工会活动之间的差异。

时不时地再偷偷扫一眼梅盼盼，每每趁着她目光游转过来时赶紧撤回视线，其中有一次撤得不及时，和她看了个对眼，立刻闹了我一个面红耳燥，不过同时，我似乎也看到了她眼中闪闪的幽光。

那种让我胸中浮荡、心头惘然的幽光！

漫不经心地聊着天，用心地去感受着梅盼盼，时间就这么过了一会，忽然，门外响起一串粗俗的声音：“哇操，今天咱卫生局改善生活啊，这富海大厦来得次数不少，可还真他娘的没来这富海厅里享用过，瞧门口这妞多正点！”

我心里一动，知道今天的正主儿来了，便抬起好整以暇的目光，射出千万条成分复杂的视线，往门口交织而去。

人们都知道情人之间会有心灵感应，但依我的体会，仇人之间也是有心灵感应的，要不满屋子的人都抬起眼睛看向门口去欢迎关兴，我既不是这里头官最大的，也不是坐得最正对大门的，为什么关兴将他那先前兴奋继而冷凝的目光偏偏第一个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呢？

我们在周围众人的咿呀声响中足足瞪视了十秒钟，关兴才收起他那冷冽的目光，僵硬的面皮动了动，冷冷地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直至此刻，他都只是正眼瞧着我，显然没把卫生局其他人物放在眼里，当然，他做梦也料想不到方市长也在这些人里头。

我还没回答，旁边的郭局长站起来热情介绍道：“小关，来，过来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新来的李智李局长，也是外科医生出身，既是一家人，又是同行，一会你们可得好好喝几杯！”

关兴失声惊叫道：“什么？他就是你说的最近新聘的那个副局长？天，你不是说是方市长看中安排过来的人吗？”

他这话一落，旁边一个声音便接过话来淡淡地说：“没错，李医生就是我看中的人才，怎么，关局长有点意外？”

关兴这一惊可就比刚才大多了，愕然张口，扭头循声看了过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后脑勺道：“哎呀，该死，方市长您老人家也在这儿啊，瞧我这闷了脑袋瞎了眼的竟然没看见，该死实在该死！”

满脸诚惶诚恐之色，就象老鼠见了猫。

方市长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道：“小关局长的眼力我是敬佩的，一眼就能看出这整个席面上就这个李医生和你是旗鼓相当的棋手，我们这些旁观的观众哪里还能够入你的法眼哦！呵呵！”

关兴惶然连声道：“不是不是，方市长您误会了，我和李智李医生以前是同一个病房的同事，多年不见了，今日突然在这里见到，过于激动，有点忘形了，还请方市长不要介怀！”

方市长淡然一笑道：“小关局长见到老相识，激动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们以后就是同事了，有的是时间再叙旧情，今天咱们还是以联欢为主吧，呵呵，郭局长你觉得呢？”

郭局长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小关过来坐吧，菜就上来了，大家今儿个好好喝几杯，全都放开了吃喝啊，卫生局再穷，今天在方市长面前，偏偏要充充阔气！”

方市长打着哈哈笑道：“哈，好你个郭同和，转着弯在我面前哭穷啊，你放心，这顿饭我不会白吃你的，这不正好李医生也过来管项目经费了，你们回去好好算算，看还有多少经费缺口，打个报告递上来，我让财政局那边支持支持，人民群众的身体健康，那可是第一要务啊！”

顿了顿，他又象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我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小李啊，你是从医院来的，记得从医院带些项目过来，这是你的强项，也是你的立足点，你今后的工作还得以这个为基础，这样你才能立足本职、干得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