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一消息，我唯有无奈苦笑，不说认为谭局长过河拆桥吧，却感觉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你作为医生给人老婆治病是义务，人家不理你是本分，感谢你是情分，凭什么非得联系你对你感恩戴德一番？

慢慢地，我心境也平息了，琢磨着哪天找个适当的理由通过公事公办的方式去谭局长家里调查一番，不再指望通过交情让谭局长对我上他家里的调查大开方便之门。

我再平静而悠闲地过了一段日子，欣月也陪着我一起平静，这让我有点难以理解，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得很，每天都是红光满面的，但欣月似乎也不再有恢复既往狂热工作状态的兴致了，每天平平淡淡地离去，安安静静地归来，朝九晚五，几无例外。有一天，我试探着对欣月说：“欣月，你看我精神状态好得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不要因为我而失去自我，该怎么上班就怎么上班吧！”

欣月面容一滞后，却娇哼了一下道：“别提了，我看那公司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样地俗套，什么以造福百姓作为经营理念，全是口头上说得好听！我也看开了，对房地产商就不要有什么厚望，自己不过混口饭吃，犯不着那么较劲！”

我愣怔片刻后，戏笑道：“早就跟你说了，房产商天然就是剥削百姓的，你指望他们为民谋利，那不就是与虎谋皮嘛！”

欣月不满道：“可是那老总当初和我谈话时说得太堂皇了，让人不得不信服，看来光凭耳朵听还真不行！”

我突然来了兴趣道：“那他到底有什么特别行为让你对他突然失去信心呢？”

欣月皱着黛眉道：“他最近和政府官员打得火热，巴结逢迎、行贿送礼，无所不用其极，比之以前的潘天高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人居然大谈什么造福百姓的经营理念，想着就闹心！”

我愕然半响后，摇头苦笑道：“欣月，停止幻想吧，造福百姓？呵，我们就想着如何造福自己吧，造福了自己也就是造福了百姓中的一员，意义也非同小可呢！呵呵！”

欣月却罔顾我的应和，自顾自说道：“尤其是和那个谭局长，简直就要称兄道弟了，那谭局长真不是东西，拿国家的土地就当自己家里案板上的肉一样，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对了，他有没有联系你啊，真不希望你再跟他有什么接触！”

我瞪大眼睛道：“什么？谭局长跟你老板打交道去了？怪不得音信全无了呢！”

顿了顿又苦笑道：“是啊！还是受贿重要啊，个把人情还不还都无所谓了！”

欣月嘟哝着小嘴道：“你可别让他还什么人情了，他那东西太脏，别污染了咱家的风气！”

我咧嘴笑笑，又想了想道：“其实啊，欣月，如果光是这一件事你就认为你的老总没有造福百姓的经营理念就有失偏颇了，你想啊，他如果不向谭局长行贿，拿不到土地，他拿什么去造福百姓呢？所以啊，我认为你还是应该积极热情地工作，他到底造福不造福百姓要看他以后的行动，你应该持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呵呵！”

欣月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抱这样的指望，以前我在他的公司算是核心层人物，大小事务全都参与决策，这次我仅仅对他与官员巴结的行为略表不满，他就将我一竿子掳到底，土地招投标的事一点都不让我参与了，我差不多就是个闲人，还怎么积极热情工作啊？”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欣月只不过描述了职场上一件司空见惯的琐事，但我朦朦胧胧总感觉其中似乎蕴含着什么玄机，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欣月耸耸肩膀道：“那更好，拿着工资不用干活，到哪去找这样的好事，老婆你就踏踏实实在家里服侍你老公吧，把你老公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你老公替你造福百姓去！”

欣月横我一眼，扑哧一笑，很快又沉着脸道：“烦着呢，别跟我开玩笑，我去这个公司主要是想要跟任帝厚对着干的，现在我无所事事了，计划和目标全泡汤，我正考虑要不要辞职另做打算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竟然干脆利落摇头道：“欣月，这个工作你先别着急换，再耐心呆一段时间，我感觉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欣月看我表现得这么坚定，不由惊诧道：“难道这还有什么名堂？”

我沉吟着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也许吧！”

与欣月的这一席交谈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总是有点虚虚荡荡地不踏实，总觉得在我的头顶有很多摸不着的晦气在涌动在我的脚底有很多看不见的暗流在翻滚，有很多很多事情看似漫无边际但却在我的面前背后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罗网，我不知道这张无形的巨网到底想要对我干什么，因此我心里愈加地彷徨难耐。

我很想去主动找些什么事干，但我却总感觉我现在似乎只有被动等事情找我的份。

我就在这样虚浮的心境中，接到了谭局长的电话。

当时我正在实验室里用显微镜对畸胎瘤身上切取的组织制成的涂片进行多角度观察，焦距和目镜移来调去的正看得头晕眼花呢，手机乌拉拉响起来。

我抓过手机随意一看，朦朦胧胧竟然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看到“尸体”两个字，顿时吓一激灵，脸都变绿了，使劲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看别处，确定眼睛不是那么模糊了，才定睛看了过去，“尸体”两字便消失了，转而换成一串陌生的号码。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暗笑自己做畸胎瘤实验做得神经质了，看哪里哪里都透着古怪和阴森。

我很快抚平自己的情绪，坦然接通了电话。

那头立刻有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道：“李医生吗，晚上有空吗？”

我愣神道：“你好？你哪位啊？”

那头爽声笑道：“哈，李医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我是谭红亮！”

我恍然道：“哦，谭局长啊，你突然换手机号了，我自然不好联想到你啊！”

谭局长笑道：“号码没换，手机没电了，我用朋友的手机打的，怎么，晚上能出来么？要不要我替你向弟媳请个假啊！”

我下意识地连连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

谭局长怪笑道：“那好，我们在银都大厦二层百花厅等你，你打车过来，出租车司机都知道，我给你报销的票！”

我苦笑道：“不是说不用请假，是说不用那个什么了，呵呵！”

谭局长断然道：“那哪行，听出来了，李医生你晚上肯定有空，那你可逃不了了，晚上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否则，我跟你没完，呵呵！”

我微苦一笑，想干脆拒绝吧，可又还得顾忌着将来要上人家里去搞调研，这次让人下不了台，下次估计就不会热情配合了。

我想了想道：“谭局长，要不上你家里吧，在外边那大饭店东西贵死了！”

谭局长哈哈大笑道：“哈，原来李医生是想给我省钱，真厚道诶！哥哥心领了，不过这次都已经备好了，下次再上家里去吧！”

我还是不太乐意道：“那这次我就不过去了，下次再上你家里去玩吧！”

谭局长截然道：“不行不行，去家里那只是串门，这次你得给我一个彻底感谢你的机会，一会吃完饭咱们还有更关键的活动，李医生，这次保证你玩个彻底痛快！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我平静道：“谭局长，我给您夫人治病只不过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犯不着这么隆重对待！”

谭局长大声道：“李医生，你可不知道你救了我爱人的重大意义，见面再细聊吧，快过来快过来！”

我还在支支吾吾犹豫着，谭局长下定论道：“李医生，给哥一个表达的机会好么，趁着你今天有空，我可不能放过，追到你家里都得把你追出来的，嘿嘿！”

谭局长这句话凑了效，我还真怕他跑到我家里去，让欣月以为我跟他多熟似的，那就不妙了。再说，我今后还得需要他帮忙去他家里调查，也不能完全拂逆他的面子。

无奈之下，我只好犹犹豫豫着答道：“那好吧，你们等我一会吧！”

谭局长开心笑道：“哈，这就对了吗，记住，银都大厦二层百花厅，我们在这里恭候大驾！”

撂了电话后，我坐在实验台旁发了一会呆，看一下墙上挂钟，已经过了下班点了，便去洗澡间洗浴了一番，慢条斯理整了整形象，便出门打个车，向银都大厦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