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这么大半辈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从来没有如此失态地惊叫过。

但这次我实在控制不住了，又或者可以说，这不是我的身体在呼叫，是我的灵魂在颤抖，灵魂是不受身体控制的！

因为，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卧房的睡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身材胖大，面容惨白，浑身一丝不挂，冷冰冰硬生生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发白的眼珠子泛着一些迷茫的幽光。

如果不是他的眼珠子看到我在看他时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我会把他当成一具尸体，那虽然死气沉沉但闭着眼睛都可以在我脑海里清晰成形的丑笨肥躯，我太熟悉不过了，不说我在太平间的冰棺里研究过他多少次甚至抱着他睡过觉吧，我当年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是以一丝不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样一种场景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的。

没错，他就是潘天高，他现在就躺在我眼前的床上，又象具尸体，又象个活人。

我太过惊吓了，一时间魂飞魄散，凄厉惨呼一声，惶然踉跄开来，顿时跌退数米，心脏跳得失去知觉，呼吸暂时阻断，脑子形成空洞。

老人大惊失色，扑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惊惶万分道：“李医生，怎么啦，您身体不舒服吗？”

我如中魔咒般指着那房间兀自不停道：“潘天高，潘天高，潘天高，潘天高！那里边是潘天高！”

老人“啊！”地一声大叫，他这一惊不比我小。

潘天高的大名在他耳膜和心膜里激起的反响绝对不会比我小。

他甚至顾不得扶持我了，其实我也用不着他扶，我只是身子打晃，还能站得住，他惊诧万分地试探着走到门口，往里边看过去，没看他有什么反应，反而将头部伸进去，不停地往里张望。

好半天后，他缩回头来，好奇地看我一眼，坚定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李医生，您看花眼了，您是不是因为潘天高曾经在这里住过，便开始胡乱联想！”

“什么？你没看到？”

老人的话让我吃惊不已。

但我仍然不敢走上前去求证。

老人笑了笑道：“您揉一下眼睛，再去看看，肯定没有，那么小一个屋子，有个人在里头还不好发现啊！”

潘天高就躺在床上的啊？老人怎么会看不到呢？难道他老花眼？但潘天高那么硕大的一团堆在床上，别说老花眼，就是瞎眼都能看到！

看老人一副庄重的样子，我大讶，真地揉了揉眼睛，鼓起勇气走到门口，心惊胆战地看向睡床。

天，刚才还实实在在躺得四平八稳的潘尸身，一瞬间竟真地不翼而飞了？

难道我刚才真地是看花眼了？

可我精神并没有恍惚啊，怎么会看出如此奇特的场景？

老人看我一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样子，无奈一笑道：“李医生，您精神压力是不是也很大，您的研究是不是和那个，那个潘天高有关？”

老人的话竟然有点提醒我了，难道方露的怪胎是潘天高的灵魂在搞鬼？

我心底突然升起一种变态似的兴奋来，即便刚才是我看花眼也好，是潘天高的尸身也好，是他的灵魂也好，他临死前和死后，都是我手底的一具可任意蹂躏的玩物，我干嘛反而要怕他呀，把他揪出来，狠狠痛揍一顿，解解气，不正是一种绝佳的精神减压法嘛！

我对老人平和一笑，泰然道：“也许是有关的吧，可能有您刚才提到的原因，我有点胡思乱想了！我看我还是快点开始检查吧！”

然后，我再次开始了在这个房间翻箱倒柜的工作。

这个房间早已不是当初潘天高和方露住这里时的奢华了，却有点我和商诗在山那边那栋别墅里住的那个房间的简朴风格。

我依然细细翻找着，其实我的注意力已经有所转移了，与其说是在翻寻方露怪病的犯病线索，莫如说是在翻找潘天高的尸身或者灵魂或者就是那一阵让我眼花的空气。

当然，我的努力是徒劳的，当然，我本来此行也不是为这个来的，像模像样地进行一番探查，无非可以使我不至于在方市长那里心虚。潘天高的尸身事件，我只能归结于自己花眼了！

结束了探访和搜查工作后，我告别两个老人，踏向新的征程，两个老人急于让我回去开展寻人工作，竟然也不挽留我了。

我离开客厅时，瘫在沙发上的老妇人竟突然说：“孩子，给您添麻烦了，我，您伯父，还有，还有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的诗儿，都会深深的感激您的！”

老妇人搬出商诗这一杀手锏，我的心一阵酸痛，知道自己这下真地是要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万死不辞了！

我一阵唏嘘感叹，在老人热情期盼的目光相送中，慨然离去。

一路静悄悄，蔡师傅也不打扰我，我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就苦思拯救殷向阳的良策。

就情感而言，我对商诗父母的承诺就如同对商诗的承诺，因此，将殷向阳救出来带到他们面前去，是我目前奋不顾身也要倾力进行的重任。

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依我目前的实力，想把一个因涉嫌商业贿赂而被羁押的嫌犯从牢里捞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我可以依赖的人有吗？没有，我是孤家寡人一个，连老婆都不要我了！我认识的人呢？有权有势的似乎也就方市长了，但如果让他知道我不好好研究他女儿的怪病，却在为一些不相关的人和事操碎了心，他非气得吐血不可，估计我卫生局长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想来想去，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见到殷向阳，然后从他那里获知他家庭住址，再找到兰雨荷，直至此时，我也没有放弃寻找兰雨荷的梦想，但当然，我现在寻找兰雨荷已经目的不再那么单纯了。不知哪里来的感受，我认为兰雨荷一定有救殷向阳的本事，只是她现在还不知情而已。

那怎么能见到殷向阳呢？

我条件反射似地想起了若干年前为了入监去看商诗而付出的那些心力，不由微苦一笑，邀请赵警官和刘警官去天上人间寻欢，这当然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果还能进一步地寻到欢欢，估计这两个警察就能为我死心塌地卖命了！

只是可惜的是，现在已经不比当年，没有人替我买单了，依我目前积累好几年的工资，估计也就够在天上寻几个普通的人间美女乐呵乐呵，而欢欢那样的天上仅有、人间绝色的超级美女，更是连入幕的资格都没有。

我暗叹数声，咬牙决定自掏腰包请赵刘两位警官做客天上人间。

我有点迫不及待了，小车一进城，我就推说有事需就地办理，让蔡师傅自己开车回去了，然后掏出手机给赵警官打电话，我不太乐意跟这种人多说什么，电话一接通，赵警官还没来得及打哈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赵警官，我想再请您和刘警官去天上人间寻寻开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