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浑浑噩噩如坠五里云雾的时候，归复芳已经走到了当中的那把椅子上，她挨着它优雅地坐了下来，然后冲我招手道：“李局长，快过来，坐这儿！”
她指着何蔚欢对面的那把椅子。
我愕然地看看归复芳，又看看何蔚欢，何蔚欢也在冲我点头示意。
我茫然地走了过去，期期艾艾在椅子上坐定，正对着何蔚欢热烈而温情的目光，显得极不自在，冲她腼腆地笑了笑。
何蔚欢看我一副青涩别扭的样子，突然收敛起笑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李医生，看来我今天让你来这里相见，似乎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愣了愣，连忙解释道：“欢欢小姐别误会，我只是有点不适应这里的气氛，我对您本人没有任何成见！您别多心！”
何蔚欢幽怨地看我一眼，喃喃道：“哦，是吗？我苦心营造的这一气氛，反而让李医生感觉到不适，看来我在李医生心目中，终究是一杯没有味道的白开水，再怎么用心添加颜料，那也只不过是把水搅混！”
我没想到何蔚欢竟然对我说出这么一番颇富意味的话，我一下子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张口结舌，茫然无对。
归复芳轻叹了口气道：“李局长，你是不是从来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喜庆场面啊？哎，我们在一定的条件下也只能办成这样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欢欢很用心布置的，希望你能感受得到！”
归复芳的话听起来平淡无奇，但却似乎颇有玄机，我虽然不明就里，但一想自己是来求人家办事的，人家终究也是在很用心地接待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感动，静静点头道：
“谢谢欢欢小姐，谢谢归总，这么盛情招待我，无以为报，今后有用得着我李智的时候，尽管随时招呼，愿效犬马之劳！”
何蔚欢螓首突然微垂了下来，抿一抿嘴唇，有点黯然道：“哦，李医生就是这么理解我的心意的？”
望着何蔚欢一会羞赧一会娇憨的迷离神态，我脑子一塌糊涂了，愕然望望她，又无助地望向归复芳。
归复芳淡淡一笑，下意识地抬眼望了下天花板上的大红灯笼，轻叹道：“难道李局长到现在还一点都理解不了欢欢邀你前来的意图么？”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一脸苦相。
归复芳无奈苦笑道：“李局长这么一个憨直的男人，还真是蛮可爱的，怪不得我们家欢欢会挑选你来完成她这个人生中最大的愿望！”
我完全迷糊了，奇道：“什么愿望啊？”
归复芳便悠悠望着我不说话了。
我被望得颇不自在，只好干巴巴地笑着。
归复芳突然轻启朱唇，施然一笑道：“还能是什么愿望啊，欢欢想和你结婚！”
“什么啊？”
我惊讶得叫了出来。
我的反应太过激烈，连那一屋子的怪人低眉顺眼的面容都齐刷刷地颤了一颤，似乎也受到了什么心灵震颤。
归复芳看着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颇不以为然，平静道：“李局长不必如此惊讶，难道我们家欢欢不配和你结婚吗？”
何蔚欢刚才还有点忧伤，闻听归复芳的话后，也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做梦也没料到何蔚欢会对我有这种要求，在她们热烈的眼神中，我如芒刺在背，使劲挤了挤面容，换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道：“不是的，不是的，主要是我已经结婚了，归总和欢欢小姐还不知道吧！”
归复芳尚未答话，久未说话的何蔚欢竟有点迫不及待地抢道：“那假如李医生尚未结婚的话，愿不愿意和蔚欢结婚呢？”
话落，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粉脸一红，又无比娇羞地低下头去，如果盖上一个红盖头，还真是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
这个问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方面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女人问这个问题突兀得让我失去方寸，另一方面，她是如此美艳，天下任何一个男人哭着喊着要娶她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还有，我是有求于她的，我是不能得罪她的。问题就是显得这么错综复杂。
我苦着脸，斟酌了一会后，迟疑着道：“如果我还是自由身，欢欢小姐又如此完美，理论上讲，我是不可能不愿意和您结婚的！”
尽管我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了，但何蔚欢脸上还是露出欣喜之色，女人啊，就是这么好哄，不管她是多么奇特的女子！
归复芳看何蔚欢面有喜色，倒也不计较我说话的策略了，淡然一笑道：“既然李局长是乐意和欢欢结婚的，那就好了，不枉费我和欢欢费这么大的心血布置婚房和洞房！”
我吃惊道：“什么？婚房和洞房？”
归复芳抬头悠然四顾道：“是啊，你看这些喜庆的灯笼，深红的地毯，还有那些前来贺喜的宾客，他们多欢喜啦，都在期待着你们的婚礼呢，事不宜迟、春宵苦短，我看婚礼就开始吧！”
我急声道：“可是我实际上是已婚啊，刚才说的是假如，可假如的事情又不能成为现实！”
归复芳泰然一笑道：“李局长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你犯重婚罪的，又不让你去民政局登记，欢欢只是希望和你结一次婚，不能真结婚，虽然遗憾，但假结婚，进行一下这种美好的形式，也是一种对心灵的弥补，李局长不会连这个都不答应吧？”
我张口结舌地望着这两个恶作剧般的女人，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何蔚欢突然幽幽一叹道：“哎，我只是个下贱的小姐，李医生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我应该早料得到的！”
我连忙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欢欢小姐如果想结婚，完全可以找个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嫁了，为什么要找我这样的老梆菜，而且还是假结婚！”
何蔚欢喟然一叹道：“我这样的女人，虽然表面光鲜，男人要死要活地跪倒在我的床前，但真正没有男人会看得起我，更谈不上娶我，再说，以我何蔚欢的眼光，轻易哪有男人能入得了我的眼，不过女人终归是女人，渴望结婚，渴望做新娘子，渴望踏上红地毯的那一天，渴望完成从女人到妻子甚至是母亲的转变，我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虽然我不可能再有实质的幸福了，但我也期待这种形式上的幸福，哪怕只是幸福这么一天，这么几个小时，我也是非常渴盼的，李医生，你能满足我这一心愿吗，我会感激你一辈子，不，我死去以后，下辈子，下下辈子，会一直一直永远地感谢你的！”
何蔚欢的感叹让我心中酸涩如潮，怜惜之情如波涛一般在胸中澎湃，谁不希望和自己心爱的人走进婚姻的殿堂呢，可是谁又能真正实现这个心愿？何蔚欢更可怜，她甚至连希望都没有了，于是寄希望于这种画饼充饥的爱情和婚姻聊以自慰。
我不能再伤她的心了，那样太残忍，一个可怜女孩飘荡在空中的幻梦，我实在不忍心让她一头从云端栽下来。
我强抑住心头浮荡的情绪，眨了眨眼睛，点头微笑道：“如果欢欢小姐认为我还够格的话，那我很乐意客串一回欢欢小姐的丈夫！”
何蔚欢抿着美唇凝望我片响，略显紧张的面容一下子如同鲜花盛开般明媚，黑宝石般的眼珠上竟然泛上了一层蒙蒙雾气，这小妮子，竟似激动得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