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爱怜地捧起她的面颊，轻柔地抚摩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乖欣月，别瞎想了，我只不过是和单位同事一起聚餐，他们也就是为了欢迎我加入卫生局而已，由于方市长也来了，所以大家都很尽兴，喝酒喝到很晚，那里边当然有几个女同事，但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卫生局员工，美貌气质和我的欣月老婆相比差得远了，能是什么奇怪的女人呢，呵呵！”

在我说话时，欣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似乎从我这获得了某种心力，慢慢地，她神色安详多了，刚才还沉郁的眼角带了点微微的笑意，轻抿着嘴唇，一直绷着劲的娇躯逐渐和缓下来，斜斜地靠到我的身上，蜷缩着美腿，象只温顺的猫。

我趁机说：“好吧，太晚了，明天还要工作，咱们休息吧！”

欣月温柔地点了点头。

我吻了吻她微带笑意的眼皮和嘴角，将被子给她拉上，将她轻揽在怀里，胳膊上加了点力道给她以坚强依靠，然后关上灯，抱着她绵软的温热躯体和她一起再次进入幽幻奇绝的梦乡。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欣月话语的暗示，我竟然也梦见了商诗姐，不过我的梦境比欣月的就要理想多了，那是一个下班的黄昏，那天我是在医院出门诊，因为时值春夏之交，昼长夜短，刚下班那会，还是春光灿烂、阳光明媚的，还起了点夜风，凉丝丝的醉人心脾，受美好环境的熏染，我的心情不错，踏着悠哉游哉的步子，我浑身轻快地出了医院大门，正要习惯性地往平日乘车的公交车站去时，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毫无任何征兆地砰嗵一跳，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跟自己前进的方向相反的方向，要在平时，回家的脚步匆匆忙忙，根本不及望这一眼的，可就是这一眼，让我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脚掌钉住，心脏停跳，呼吸凝固，没错，那就是商诗姐，她斜靠在她的那辆小车上，小车就停在若干年前我和她初次在医院门前约见时所停的那个地方，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那么天仙下凡般地楚楚动人，她神态宛然、目光温柔地和我对望，就在我神识终于回复一点，嘴里喃喃地呼唤一声“商诗姐”，就要飞扑过去和她相会的时候，她突然莞尔一笑，车也不开，竟转身往马路对面款款走去，我愣了一愣后，赶紧跟了上去，跟了一段时间后，这才发现她去的方向竟然是我和她当年一起追寻老乡亲的幻影时所经历过的那条路线，在途中，我曾经试图加快脚步追上她，但我惊讶地发现，只要我加快脚步，她必定也加快脚步，无论如何我也追不上她，我只好懊恼地放弃，保持平常心悠然跟在她后边，只要能够看到她，我其实已经满足了，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埋藏福娃父母遗骨的山谷里，在快接近那片能够使人隐身的灌木丛时，我有点急，生怕商诗从我面前消失，所以我喊：“姐，你等我一下，我们还象以前一样手拉着手走过去好么？”，但这次商诗却不听我话了，她回头神情复杂地望我一眼，却一点也不犹豫，毅然走了进去，我大急，飞扑过去，左右张望，果不其然，商诗消失不见了，我急急穿过灌木丛，想到那边去找商诗，让我绝望的是，那边也没有她，她就这么凭空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兀自不甘心，忙跑到那个洞穴边，扒拉开洞口藤条，想要钻到那里头去找她，这时，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幽幻，象是从远方飘荡过来，又很轻柔，象是从我心里响起，她说：“小智，姐在医院门口等了你好多天了，今天终于等到了，很开心！”我抬头四望，急道：“姐，既然咱们好不容易相见，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她说：“小智，姐现在不适合见你，但你要知道，姐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我说：“我知道，姐，我很想你，求你出来和我见面吧！”她说：“小智，知道姐今天为什么要来见你吗？”我说：“我不知道，我只求你出来和我见面！”她叹了口气道：“小智，冷静点，姐最怕你这个样子，你现在是有家庭，有事业的人了！”我怔了怔道：“姐，只是让我见你一面，难道就能影响家庭事业吗？”她幽叹道：“小智，有欣月和你组成的家庭，我是很放心的，但你的事业，你现在到卫生局去了，视野是开阔了，但立场呢，立场是否也就不再那么单一了？所以姐要将你引到这个山谷来，让你看一看，想一想，看一看福娃他父母的病死之躯，想一想他父母的凄惨遭遇，我想，你就应该更加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做了吧！”我神情一凛道：“这个你放心吧，姐，我自己是什么出身，有什么遭遇，我不会忘本的！”她轻轻道：“恩，那姐就放心了，小智，你多保重，姐去了！”我大急道：“姐，无论如何让我见你一面啊！”她轻叹道：“小智，其实姐今天出现在你面前已经是很不应该了，也是姐存有私心，想借此机会看你一眼，但这对你很不公平，姐不会再扰乱你的心绪了，姐走了！”我连忙大喊道：“姐，别走，求你了！”然而，她再没有应声了，无论我怎么呼喊，周围再无任何回应，只剩一片幽静的虚空在默然流淌。我心头的怅惘之情瞬间象野草一般孳生蔓延，然后在一阵深沉的遗憾以及乍见商诗的淡淡的兴奋中，我醒了过来，我怔怔地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晨光，不由微苦一笑，缓缓爬起，穿衣起床，欣月早已起来，正在厨房给我弄早餐呢！

在去卫生局上班的路上，我还一直在回味着清晨做的那个梦，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我知道这个梦是怎么来的，我突然当了这个卫生局的副局长，表层意识里肯定是新奇、是隐隐的兴奋和淡淡的欣喜，但其实心底深处一直是有点不适应有点惶惑的，怕自己胜任不了这个工作，怕自己被官场的习气熏染，慢慢地竟脱离自己劳动人民的本色，不再具备那种悲天悯人、疾恶如仇的书生情怀。而在曾经的和商诗相处的岁月中，得到的感受是，商诗喜欢的就是我这种刚直不阿、与民同疾苦的秉性和精神，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如果我变性了，那商诗就不会喜欢我了，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惨痛现实，这种惶恐心境一直隐隐是存在心间的，恰好这次欣月将商诗从我意识深处激发出来，于是便融会贯通促成了这样一个梦。

想通了这一层，我心情清爽了许多，知道问题的根源了，那就可以从源头加以预防控制，那可比任由情绪牵着自己的鼻子稀哩糊涂、茫然失措要强得多了。

一切要以服务大多数劳苦大众为出发点，我应该就能在心底深处的商诗心里永葆鲜活的生命力了！

不过似乎一切都只能在理论上美好如意，因为卫生局的工作安排很快就挫伤了我的心灵防线。

我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刚要阅览桌上那些文件材料，郭局长就让谢志新过来叫我过去，说是要紧锣密鼓抓紧落实方市长的重大指示，确定我今后的工作重心。

我有点犯迷糊，方市长也就是昨天晚上和我们一块吃了个饭，拿腔捏调地唱了几句高调，又是我和他最后一个分手，他什么时候就下出什么重大指示了？

我茫然地跟着谢志新进了郭局长的办公室，发现关兴也在屋里，我愕然看向他时，他面无表情地回望我，眼睛里射出阴冷的光，我撇了撇嘴，淡淡一笑，在郭局长指给我的位置处坐好。

不一会，林局长和蒋局长也陆续进来，和我热切地打个招呼后，一一坐下。

谢志新乖觉地开门出去，将门轻轻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