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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武林公敌

你的白日梦 程陆 26237 2021-09-24 01:12

【1】

“爹,你再用各种手段给我安排相亲,信不信我跳下去?!”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快下来,那里危险。”

“你现在就去给我把那招亲的帖给收了,不然我真的跳!”

“好好好,我马上收。”

江筑一把拉过旁边战战兢兢的江流。

“去,把帖子收回来。”

“是,庄主。”

江流急急忙忙地往庄外跑,生怕一个慢了少庄主的戏就演不下去了。

“这下满意了吧,快下来。”

江狐冷哼一声,从绝崖上下来,看都不看她爹一眼,径自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然后,江狐发现她的院子被封了,是的,她被禁足了。就知道她爹不会善罢甘休,非逼她出绝招!

“江流!!!”

江流一点不敢耽搁地跑到江狐的暮烟阁,不能擅自开门,就只站在门外敲门。

“少庄主,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枝枝叶叶都浇水。”

江流瞬间吓白了脸。

“少……少庄主,浇完你的院子我都该累死了……”

“你怎么这么笨?!外面不都是人吗,让他们帮忙!”

“可是……”

“可是什么?!大门都被你们锁了,窗户也被你们封了,我还能跑哪里去?!再说,在我院子里浇水跟在我院子外守着,有什么差别?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培育的这些稀有药材花草植物都给我渴死了,我就让你给它们陪葬!”

虽然不至于真的让他陪葬,但是这位火爆疯狂的少庄主会做出什么他还真不敢想。赶紧召集守在暮烟阁里里外外的守卫,指挥着让他们给江狐的植物浇水。水还不能太凉,每种植物所浇的水量也不同。江狐现在肯定是不会“好心”提醒他们的,只能靠江流自己聪明点儿了。

待他们结束任务,江狐的屋里一片漆黑,早就睡了。

可是……

“江流,我让你看着少庄主,她人呢?!”

“报告庄主,少庄主昨天趁我们浇院子的时候,掀瓦片跑了……”

“过些日子尧山的新任门主就会来拜访,还不快去找!”

“是!”

“回来!”

江流一个急刹车又折回来。

“算了,她去的地方你去不了,去帮她把院子看好。”

“是。”

江筑头疼地一遍又一遍看那张来自尧山的拜帖,后悔自己没防着江狐掀屋顶。她每次离家出走十有八九都往十九森罗跑,也不知是哪来的本事能出入自如。祈祷她及时回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好好想想拿什么理由搪塞尧山那位新任门主。

【2】

江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身上有点疼,动一动,还真疼。

“醒了?”

矮榻前的男人随意地穿着墨蓝的锦袍,连眼都没抬便知道她醒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这是哪里?”

“你要去哪里?”

“十九森罗。”

“好的,你到了。”

到了?她是怎么到的?如果猜得没错,她是在走山路的时候毒发,按理说应该掉下山,怎么上山了呢?对了,是这个人救了她吧。

“那个,谢谢你救我。”

他依旧懒散地下着他的棋,也不正眼看她。

“你来十九森罗做什么?”

“逃婚,不对,是逃相亲。”

“一个爬山都能掉下山去的人,还想到十九森罗来逃婚?”

“那是个意外,不算数。”

她不说,他也不深究,一子落下结束了这局棋。尔后起身下榻,走到她床边。看见他的脸,江狐说没有被吓到那是死撑,哪有见到人家十九森罗主人还不紧张的?

“那个……白阁主,你看我都摔成这样了,你不会扔我出去的,对不对?”

“你走的是隐蔽的小路,看来,你到这里来逃……相亲,不是第一次了。”

“嗯……也就第四次。”

白牧卿微微眯了眼。

“好啦,第……二十四次。”

见她说了实话,白牧卿也不为难,旋即在她床边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江狐。”

“江湖?”

“狐狸的狐。”

白牧卿眉眼一弯,笑起来。

“原来是只笨拙的小狐狸。”

“你才笨!都说了是意外!”

江狐气得猛然坐起来,却又被扯动的伤口疼地龇牙咧嘴。白牧卿也不笑她,算了算时间,恰好有人敲门。

“阁主,江姑娘该换药了。”

江狐一听,瞪圆了眼睛。

“你早就知道,骗子!”

“试试看你有没有说谎罢了。”

“我要说谎了呢?”

白牧卿笑意不改。

“那你就会从十九森罗到十八地狱。”

江狐是怕死的,即使她无数次以跳崖、服│毒、自勿刂等方式威胁她爹,她也不敢真的去挑衅这个阎王。

她还在暗自庆幸,白牧卿已命人进来,当她以为他要出去时,却是端药进来的人出去了。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变聪明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没嫁人呢!”

“你都到这里来逃婚了,还指望嫁给谁?”

江狐迅速地思考了一番,一把抓住白牧卿握着药瓶的手。

“你不会……连我来了二十四次都知道吧?”

白牧卿没有回答,但她明白了……

【3】

江狐在十九森罗养伤,住在白牧卿的小楼里,除了没事被白牧卿抓着下下棋、给这里的人看看病,也没什么其他事,日子过得倒是清闲。算算时间,她也该回家去捣捣乱了。

从哪儿上来就从哪儿下去,江狐轻车熟路,至于回尤澜山庄……当然是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去。

“少庄主,您回访结束啦。”

江流热情地来迎接她,故意喊得很大声。江狐了然,凑近。

“什么情况?”

“尧山的楼门主在里面,庄主说您去回访了。”

“我……”

江狐抬手刚作势要打,江流伸长脖子又嚎一嗓子。

“哎哟少庄主,您衣服怎么这么脏啊,赶紧回去换身吧。”

继而又悄声地求饶。

“少庄主,这不能怪我呀,是庄主背着你把拜帖收下的。”

“我知道。”

江狐动作和江流无二,伸着脖子往正厅看了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来头?”

“尧山新任门主,楼霆,一表人才,不错。”

“不错你嫁他好啦。”

“我是男人。”

“说不定他是断衤由呢?”

“少庄主,人家是冲你来的……”

江狐一记眼刀杀过去,江流赶紧跳开。

“少庄主,你快把那身衣服换了,庄主和楼门主等着呢。”

在江狐的钅艮针飞出之前江流已经跑得没影儿了,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进屋。

换好衣服,她决定再找个可靠的人来问问情况。

“莺歌。”

“少庄主,你可回来了,楼门主都等你两天了。”

“看你这么兴奋,还真像江流说的一表人才?”

“难得江流说对一次。”

“行,那我就去见见你们口中一表人才的楼门主。”

江狐到正厅时楼霆正在和江筑下棋,似乎是输给了江筑,她瞧着她爹像是十分开心。

“爹,楼门主,江狐回来晚了。”

“你要再不回来啊,楼门主可就要走了。”

江狐微微一笑,正视楼霆。

“是江狐耽误了楼门主,江狐给你赔罪了。”

“不不不,江姑娘行医救人乃是善事,等你是楼霆的荣幸。”

“楼门主说笑了。”

这楼霆长得确实不错,不过倒也没有江流和莺歌说得那样天上有地下无。见过白牧卿之后,她发现自己更加挑剔了,都怪白牧卿长了一副那样好看的皮相。

寒碜几句意思一下就要开饭了,配合她爹装大家闺秀不难,只是让她这刚从十九森罗回来的人少吃点就有点……

晚上躺在床上肚子饿得睡不着,江狐算了算时辰,想着楼霆应该睡了便起来披了件衣服去厨房。

面对空空如也的厨房,她现在的心情怎一个绝望了得。

这个时辰去后山打猎也不安全,喝凉水肯定喝不饱,总不能让她吃药丸吧?!

江狐郁闷地坐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准备等自己饿得没知觉了再回去睡觉。可是坐着坐着她就闻到了一股烤鸡的香味,就在厨房旁边的这堵墙外。她一手握住袖中白绫,一手抚上衣中F钅艮针,飞身上墙打算直接抢,但……

“你怎么来了?”

白牧卿还是那一身墨蓝锦袍,闲闲散散地坐在石头上烤鸡,就好像这里是十九森罗而不是尤澜山庄一样的自在。

“我一路跟着你来的。”

“啊?”

她松开手中武器与他并肩而坐,心中虽有疑问,可眼下心心念念的只有他手中那只香喷喷的烤鸡。

白牧卿淡淡地笑着,将整只鸡都放在她面前。她当然是不客气的,伸手撕了个大鸡腿开始狼吞虎咽。

“你怎么知道我饿?哦~你偷看。”

“慢点吃,全是你的。”

也不顾油腻腻的嘴,江狐扬起小脸蛋对着他笑。

“你最好了。”

白牧卿看着她吃,大快朵颐的样子比晚饭时的装模作样瞧着顺眼多了。

很快的,一只鸡被吃得干干净净,她满足地摸着肚子打嗝。

“要不是你我就该饿死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

“真的。那个楼霆本来明天就走的,可是又临时决定多留两天,两天啊,可不得饿死我。”

“在未来夫婿面前做做样子自然要受点苦。”

“什么未来夫婿,我都是为了配合我爹,我爹在英雄帖上含沙射影地夸我端庄秀丽、温文尔雅,我要是驳了他的面子他又该气得跳脚了。”

端庄秀丽、温文尔雅?那她可装得辛苦。

“对了,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新任的尧山掌门人,顺便杀个人。”

江狐觉得他说杀人时的神情和她说救人一样轻描淡写,只是一死一生,全然不同。

“你要杀谁?”

“放心,不是你尤澜山庄的人。”

“那是谁?”

他没有回答,离开了。

【4】

楼霆明显是想要娶她的,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地就决定。如果他见到她原本的样子还会想要娶她吗?嫁了他,那她是不是一辈子就要这么伪装下去?

不行不行,她得去避避。

在楼霆临行前一天,江狐以“采药”为由又跑了。楼霆毕竟不学医,他被蒙过去很正常,可江筑就没那么好骗了,可即使明知她这是又要去十九森罗避难,碍于有客在不能说破,也只能隐忍着让她跑。

出了庄的江狐瞬间觉得世界美好了,哼着小曲一步三跳。

江狐已经习惯走小路和偏门,却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突然从偏门出现,自然是引起了一场小风波,好在没什么大影响。她回小楼的时候白牧卿已经回来了,见到她也不觉得奇怪。

“饿了?想吃什么?”

“烤鸡。”

“让木槿去给你做。”

“不,我们去院子里烤。”

其实,江狐觉得在十九森罗比在尤澜山庄还要自由,在家有她爹管着,还有江流那小管家,要是来了客人她还得装模作样一番,很是烦人。而在这里,白牧卿就任由她胡闹,白牧卿都默许了,其他人自然也无话可说。这种时候她又想到了楼霆。如果他不会像白牧卿一样让着她,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于是,她更加坚定不要嫁给楼霆。

只是,很多事往往事与愿违。当白牧卿告诉她,她爹已经收回英雄帖,而江湖上都已默认尧山与尤澜山庄这门亲事时,她是崩溃的。

“什么叫默认?!我答应了吗就默认?!我爹收回英雄帖怎么了?我之前还跳崖明志呢,凭什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定了我的亲事?!”

江狐在房里发火,白牧卿悠悠哉哉地喝着茶,婢女将他吩咐端来哄她的糕点放下便赶紧出去了,关门之际还想着要告诉其他人今天都不要来惹江大夫。

“你爹的英雄帖楼霆收了,而楼霆的拜帖你爹也收了,他在你家做了几日客,刚一走你爹就收回了英雄帖,你也怪不得别人这样想。”

“早知道就在家服│毒逼他退亲了。”

她说服│毒说得如此轻巧,刚才说跳崖也是,白牧卿忽然就想到了她在来十九森罗的路上掉下山一事。

“小狐狸,你当日为何会掉下山?”

暴躁的人忽然被打断,愣了愣,尔后扬起一个颇为……得意的笑。

“当初我爹让我学武功,那个师父太狠心了我就闹着不学,我爹不答应,我就威胁他说:如果你不把师父换了,我就去你药房随便吞药。那个时候没有前科,我爹不信,于是我就吃了他刚培育好的寒封草。后来因为医治不及时,余毒清不干净,每月初七就会毒发。”

讲到这里,她话锋一转。

“所以我说那次掉下山是个意外,如果不是路上遇到一个患者,我会在毒发之前到的。”

“你还真是胡来……”

江筑养这么个女儿也是费心了。

【5】

“阁主,有位姑娘求见,说是请您杀人。”

彼时他正在院子里和江狐一起翻土,满手泥土。

“她要杀什么人?”

十九森罗谁都知道,白牧卿不轻易出手,若是想请动他,必须以无限制的三件事作为交换,而有些人往往连第一件都做不到就妄下海口,最终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即便如此,却也还有不自量力的人来请,不得教训。这些,十九森罗的人知道,江狐也知道。

“她说您去了再谈。”

他接过琅影递过来的帕子擦手,看了眼江狐。后者果断地往里缩,摇头。

“我不去。”

“没让你去。”

“快点回来啊,还要种上呢。”

他轻笑一声,带着琅影离开。

森罗殿里,红衣女子高傲地抬着头,看那样子便知道定是哪家被宠坏了的小姐。

“听说,你想请我杀人?”

他坐在殿上,微扬唇角,似笑非笑。

“是。”

“你可知让我出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你杀了她。”

“好气魄。”

起身,眨眼便到了她面前。

“说吧,谁?”

“尤澜山庄少庄主,江狐。”

江狐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诧异地盯着白牧卿。

“你确定她要杀我?”

他缓慢而确定地点头。

“人呢?”

“关着呢。”

“走,我去问问。”

纪君茹被关在石牢里,暴怒地拿剑乱砍。江狐默默地靠近白牧卿,悄声问道。

“我说要退亲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疯样?”

“不是,我没给你剑。”

江狐瞪他一眼,没有再接话。

琅影打开石牢的门,江狐进去。纪君茹见来人是个姑娘便停了手,但脸上怒意未散。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怎么,你要杀我,却连我都不认识?”

“你就是江狐?!”

纪君茹提剑刺来,江狐险险躲开。她武功本就不好,现在又被纪君茹逼得连白绫都挥不出来,挨了两剑之后才大喊白牧卿。他闻声进来揽住江狐,踢起一粒石子打中纪君茹的穴位将她定住。

“好你个江狐狸,勾引我楼大哥还不够,现在还和他厮`混,真不知道楼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不明所以的江狐被刺中爆点,由惊恐转变为愤怒只在一瞬间。

“你说谁不要脸?!我现在就毁了你的容,看你还要不要那张脸!”

江狐挣扎着要过去,却被白牧卿紧紧搂住。

“说的就是你!凭什么楼大哥要娶你?!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凭什么他要娶你?!”

纪君茹在石牢的那一边怒吼,江狐在这一边摸针,白牧卿不想管那一边,这边的却不得不管。他一手搂住她,一手控制她摸针的手,尽力让她平静下来。

“小狐狸,她是得不到楼霆拿你出气,你一生气不就正中她下怀了吗?”

“我不管,长这么大我还没被人这么骂过!”

“乖,在十九森罗不要惹事。你想退亲,我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他笑而不答,搂着江狐出去。

“诶,你到底有什么主意?白牧卿,我看你就是看上她了才不让我毁她容。”

“我要是看上她,你现在就死了。”

江狐赌气地坐在凳子上挽起衣袖给自己上药,再不理他。白牧卿夺过药握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只能乖乖任他包扎。缠纱布的时候他叫来木槿和琅影。先吩咐近日不能做对伤口恢复不利的食物,再来说纪君茹一事。

“你派几个人送她回尧山,记得要毫发无伤。告诉楼霆说她来十九森罗做交易,我没答应,打发她不走就只能强行送她回尧山。然后让人把她因爱生恨要杀江狐的事散播出去,一定要传到尤澜山庄和尧山人的耳里。”

“是。”

琅影和木槿出去,她的伤口也包好了。

“不生气了?”

抬起受伤的手给他看。

“你看看她把我伤的。”

“那我让琅影废了她右手。”

“别,她一姑娘残废了不好看。”

话音一落便知道是在逗她,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可眼前的人仍是装得一本正经,她没绷住还是笑了。

见她笑了,白牧卿顺着又思索一番。

“你的武功太差,得想个办法。”

“我不。”

“真不学?”

“不学。”

“行,以后再遇到谁要杀你,你就站在那里给人杀好了。”

江狐谄媚地靠近白牧卿,眼睛一眨不眨。

“你不会看着我死的,对吧?”

他皱眉,没有回答。

【6】

——尧山——

“胡闹!”

楼霆震怒,一掌拍碎了手边的紫檀木桌。跪着的纪君茹被吓了一跳,呜呜咽咽地开始哭。

“楼大哥,不是这样的……”

“十九森罗的人亲自押送你回来还能有假?!且不说我娶不娶江姑娘,光是你找人杀她这件事就会给我尧山惹来祸端!”

“她一个女人,杀了她能惹来什么祸?他尤澜山庄也不是什么门派,还怕他不成?!”

“你懂什么?!尤澜山庄医名在外,江湖上有多少门派欠了尤澜山庄的情?!江姑娘侠义心肠,她的朋友都足够踏平我尧山!”

纪君茹吓得脸色惨白,却依旧骄傲得不肯认错。恍然间她想到了什么,紧咬的唇又松开。

“楼大哥,那个江狐就不是什么好姑娘,我亲眼见到她和白牧卿搂搂抱抱,定是他们之间有女干情那白牧卿才不杀她。”

“胡说!”

纪君茹连忙站起身继续,不依不饶。

“我去十九森罗时她就在那里,你想想,一般人能在那种地方来去自如吗?我刺伤了她,白牧卿不知道多心疼地抱着。这样的女人也就只有你傻才要娶!”

“你!”

纪君茹瞪大了眼,摆明了一副实话实说的模样。且不说她说的是真是假,光是江狐在十九森罗就让他十分费解,按理说,她不该在那种地方的。

楼霆犹豫了,只要这点点的迟疑纪君茹便是达到了目的。

——尤澜山庄——

“她居然敢伤你?!这还没嫁过去就有人要杀你,嫁过去还得了?!”

“是啊是啊,爹,你看那女人把我伤的,疼死我了。”

“怎么样?剑上有没有毒?伤口有没有好好清理?来,爹给看看。”

两道剑伤不深,却细长细长的,由于处理得好被照顾得也好恢复得自然也不错。

“好在白阁主没有接下她这桩生意,不然……”

“好啦爹,别乱想了,你看白牧卿给我包得这么好就知道他不会害我。”

江筑戳戳她的额头,依旧后怕。

“你这几日就不要出去了,估摸着楼霆也快到了,爹来给你讨公道。”

“好咧。”

江筑走了,她就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晒太阳,莺歌和江流闻声跑过来,又开始动她的伤口。

“少庄主,哪个天杀的要杀你?咱们去给你报仇!”

“对,她明摆着看你好欺负,看看都给弄了两道伤口,这要留疤我非得毁她容!”

一听到“毁容”二字江狐也来劲了,坐起身抓住莺歌的手。

“你也觉得我应该毁她容对不对?!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就站在那里给她伤着呢?你打她呀!”

“她武功比我好……”

莺歌默默地放开她的手,闭上了嘴。

“对了,听说她是去十九森罗请杀手,那可是杀手一出,目标必死的地方啊。”

“她要是真请动了,我还能坐在这儿?”

“那白阁主为什么不接啊?”

“你们以为我每次离家出走都去哪儿?”

细思极恐,江流和莺歌不敢相信,求证。她得意地笑,干脆地点头。

“少庄主,我忽然觉得你很安全。”

“是啊,江湖上最不安全的地方你都可以用来当离家出走的住所,你真的很安全。”

【7】

尤澜山庄正厅,依旧是江筑和楼霆,但这次江狐的出现带来的就不是欢乐,而是更加凝重的气氛。为了让纪君茹不好过,她故意让莺歌把她的伤包得很夸张,两道伤口都在左臂,所以她的整条手臂看上去就像断了,包得严严实实,谅谁也不能帮纪君茹说话。

“楼门主,你的家事我本不该过问,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娘过世得早,她从小啊就是我尤澜山庄捧在手心里疼的,如今却因为一桩还未确定的婚事就被人追杀,这事你要如何给我一个交代?”

对于江狐的伤纪君茹也不清楚,不过一个愤怒的人下手必定是不知轻重的,却不料将她伤成了这副模样。楼霆被纪君茹挑起的疑惑荡然无存,仅有的便是对江狐的愧疚。

“江庄主,江姑娘,此事皆因楼霆而起,是楼霆糊涂才让妹妹君茹伤害了江姑娘,全是楼霆的错,要如何解决您说便是。”

“既然如此,你和狐儿的亲事就此作罢,你大可让你那妹妹宽心。”

江筑将“宽心”二字咬得极重,楼霆心一震,急忙俯身作揖。

“江庄主,君茹虽有加害江姑娘的念头,可她也只是一时任性,定不会再犯。而楼霆是真心喜欢江姑娘,想娶江姑娘为妻。”

江狐心里“咯噔”一声,连连瞪大眼望着江筑摇头。江筑瞪她一眼,又继续同楼霆周旋。

“楼门主,你了解我家狐儿吗?你可知她这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是伪装的?她真正的样子你又可曾见过?”

“实不相瞒,楼霆……见过。”

见过?!怎么可能?!

江筑用眼神问她,她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见过,也是惊讶地等着楼霆的下文。

“一年前,楼霆途经邳州时遭十九森罗的人暗杀受了重伤,恰好遇见了江姑娘,可能是看在江姑娘的面子上,暗杀之人放过了楼霆,而楼霆的伤也是江姑娘医治的。不知江姑娘可否记得?”

一年前……邳州……

那不是她某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么?她那个时候好像是想先去找梓萝,然后再去十九森罗。去邳州的时候她有救人吗?她只记得夜里有人在打斗扰了她的清梦,她出去看时根本没看清有几个人就发现只剩一个倒在地上。于是她本着“既然看到了就救”的心理救了,只不过半夜被赶来接她的梓萝带走,完全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

“江姑娘可是想起来了?”

江狐尴尬地清清嗓子,表现得尽量镇定。

“楼门主,救人是医者的责任,你并不需要……以身相许。”

“楼霆不是为了报恩,是真的喜欢江姑娘。”

此刻她好想毒死他,不然毒死当初救他的自己也行。

“既然江姑娘没有心仪之人,何不给楼霆一个机会?”

“抱歉,我有。”

四个字让正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江狐坦坦荡荡地直视楼霆,毫不避讳。许久,楼霆动了动喉结,才将话问出口。

“你心仪的可是……白牧卿?”

“是。”

【8】

近日,江湖卷起一场轩然大波,几个门派相继被一夜灭门,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十九森罗,一时间,十九森罗成了众矢之的,几乎所有的江湖人都为一派,高喊着要血洗十九森罗。而和白牧卿有瓜葛的江狐也成了武林中一个敏感的人,哪怕是她不动,都会有许多暗处的眼睛盯着她。

这个时候她应该去十九森罗,应该去问问白牧卿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江筑不许,就连屋顶都封了起来。

“爹,您不能这么不讲理!”

“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能去十九森罗。”

“说白了您就是不信我,不信我看人的眼光。”

“我以为你只是为了断了楼霆的念想,哪知道你是真的迷上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魔头?爹你什么毛病,他做什么了就魔头?对我好也错了吗?”

“你……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我告诉你,你就待在你的房间里,哪里都不准去!”

“爹,你信不信我用白绫自jìn?!”

“就算自jìn,也比污了你的名声强。”

之后,江筑再也没来过暮烟阁,江狐每天都只能听江流和莺歌轮番给她报告现在的情况,急得她在房里乱砸东西。可就算是这样她爹也不松口,气得她只能找援军。

“哎哟,小江湖,你这是要把暮烟阁拆了?”

西祈挂着满脸的嘲笑靠在门边,生生地气到了她。

“少废话,快走。”

“别着急,走就是了。”

西祈的轻功和开锁的功夫在江湖上无人可比,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江狐走自然不在话下,转眼他们就到了尤澜山庄山脚下的尤澜镇。

“我说,你真看上白牧卿了?”

“那还有假?”

“啧啧啧,能让你冒着这么大风险去,我还真感兴趣。”

“感兴趣就送我去,少废话。”

西祈听见动静,淡然地将她护在身后。

“看来这一路不太好走。”

左右杀出几个门派的人,上手就要抓江狐。西祈拔剑抵挡,江狐舞出白绫。

看样子他们埋伏在这里很久了,这架势是一定要抓到江狐。西祈轻功好,但是连赶几天几夜的路来救她本就快到极限了,再加上还要护着功夫奇差无比的江狐,渐渐地处于下风。不过他们也不急,算着其他人也该到了。

“西祈,你说你快有什么用?功夫这么差,怎么保护小江湖?”

“你们三个太慢,再晚一点她都该被自己拆的屋子给埋了。”

“狐儿你就别动了,白绫脏了可惜。”

“那你们赶紧解决了他们。”

“死的活的?”

“当然是活的!本来就够乱了,你们四个别再乱来了。”

“哟,你这是在为白牧卿做好事?”

“我是在给你们积德。”

谈笑间所有人都倒地不起,他们几个大气不喘地走近江狐调笑。

“这面若桃花,一看就是思春的样。”

“呸,赶紧走。对了,叙禾,那几个门派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从中作梗罢了,一看就是嫁祸,包括你和白牧卿的关系也是有人刻意传出去的。”

“看,这就是积德太少的后果,总有人想陷害他。”

四人齐齐看向江狐,满眼的嫌弃和同情。这下,江狐似乎……明白了。

“不是吧……楼霆?”

不约而同地点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尴尬的江狐。

“狐儿,真没想到你也有当红颜祸水的资质。”

“梓萝,你就别嘲笑我了,都是因为你当初没早点来接我,害我救了楼霆,惹了麻烦。”

“那你该怪西祈,本应该是他去接你的,可是他们三个喝酒忘了时辰。”

三个大男人干咳几声,率先启程。

他们这一路确实走得不顺,总有些不怕死的来挡路,张口闭口就要抓江狐,惹得他们四个很是不开心。

“东方公子,止战将军,梓萝宫主,西祈谷主,你四人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我们自知不是对手,只是江少庄主执迷不悟一定要和十九森罗同流合污,我等也只能奉命带她回去。”

“奉命?奉谁的命?狐儿她爹还是狐儿她娘?”

“梓萝宫主,您这是在为难我们。”

“怎么?我还问不得了?”

“梓萝宫主,您这么做就是与武林为敌。”

“哈,武林?我这里有觅罗宫,有镜虚谷,有天颐沧水,有尤澜山庄,还有整个御林军,你觉着,你们很强大吗?”

“你……!”

“在我们这里,没有什么武林,在这里,她就是江湖。你们要攻打十九森罗,我管不着,可要是心思动到她身上——可别怪我踏平你们口中的武林!”

【9】

花了几天时间,他们终于到了十九森罗。那条隐蔽的小路还没有被发现,所以他们进十九森罗便显得轻松得多。

对于江狐一离家出走就喜欢跑来十九森罗的毛病他们都知道,这样轻车熟路地从小道上去自然也不觉得稀奇,稀奇的只有……她和白牧卿。

“白牧卿,你怎么不动?难道就任由他们给你泼脏水?!他们又不是我,你干嘛由着?!”

见她毫发无伤的出现,白牧卿是松了口气的。他想到她会来,想到江筑会阻止,却不曾想到她会找这么多帮手。

“看什么?又不是找来帮你的。”

白牧卿将她搂进怀里,一下又一下地给她顺头发。

“我怕你胡来会出事。”

“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救我的意思……”

“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笨。”

“白牧卿!”

一把推开,却见他笑得毫无悔意。

“我就该让你继续担心。”

白牧卿执起她的发,眼中盛满了宠溺。

“可是想好了要嫁我不嫁楼霆?”

江狐故作冷傲地抽回自己的头发,眯起眼。

“不嫁楼霆是一定的,至于嫁不嫁你……我得考虑考虑。”

“行,我让木槿给你做点吃的,你慢慢考虑,我先去处理一下那些不怕死的蚂蚁。”

“等等,让叙禾他们跟你一起去,他们仨比你可信了。”

白牧卿蹙眉,似乎不太想答应。江狐给他们使眼色,他们赶紧开口。

“镜虚谷有楼霆栽赃于你的证据,探子们在山下侯着。”

“天颐沧水的阵已布在山下,我得去让他们撤了。”

最后轮到止战,止战本就不善言辞,想了半晌才想出一句话,却十分有用。

“如果我们不去,江狐就要去了。”

她的功夫差还真是个好威胁……

之后,四个男人下山去解决“误会”,梓萝和江狐就在白牧卿的院子里晒太阳吃吃喝喝。

对于这些不明来历的脏水,十九森罗似乎早已习惯,大家各做各的事,一如往常,根本不担心山下的人会杀上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的,反正天黑之前他们回来了。

“怎么样?”

“根本不用我们出手,白阁主一个人就让他们内讧了。”

江狐半信半疑地看向他,又看看另外三个好像没有动过手的男人。

“你到底说了什么?”

他们又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然后,她又懂了。

“又是我?”

西祈刚要解答,江狐抬手阻止。

“我不想知道。”

亏她还带了帮手来,果然需要帮助的只有她一个……

来了四个,虽然白牧卿的小楼够大,但他不喜欢别人住着,让琅影带他们去其他房间休息时,他们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狐一眼。

她觉得,很多事情装作看不见就好。

“小狐狸,过来。”

江狐住在小楼的第三层,白牧卿在第二层,可是现在,他坐在她的那一层。

“干嘛?”

疑惑地走过去,在距他还有一臂时被拉过去。江狐被抱坐在白牧卿腿上,一时间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吻住,带着侵略性,不给她一丝逃跑的机会。

许久,他停下来,而江狐已经累得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完全依附在他身上。

“你回尤澜山庄都没有好好吃饭?”

“你怎么知道?”

“瘦了。”

“我本来就很瘦。”

“是啊,所以不能再瘦了。”

“瘦了不好看吗?”

“不好看,只有楼霆那种人才会喜欢。”

“所以你现在是不喜欢我咯?”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你背后有觅罗宫、镜虚谷、天颐沧水、御林军和尤澜山庄,很厉害。”

“十九森罗呢?”

“那得等你嫁过来才算。”

“你都还没提亲,那我不是还要等?”

“我在你身上是看不到矜持了。”

“我都当着楼霆的面承认了,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我喜欢你,还有什么好矜持的?”

“嗯,整个江狐都知道。”

【10】

也不知是真的无聊了还是怎的,他们五个一住就不走了。江狐不走还情有可原,那四个不走江狐就有点不能理解了。

“我说,你们怎么还不走?梓萝你不用管你的觅罗宫啊?叙禾,天颐沧水的入门阵是不是难倒你了?西祈,镜虚谷是被填平了吗?止战,你的御林军这么久不操练不会生锈吗?”

四个人悠悠哉哉地躺在山顶上,对她的提问毫不在意。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离家出走总喜欢跑来这里了,真是好地方。”

“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又不用离家出走。”

“你这过河拆桥的黑心狐狸,我们几个大老远地跑来帮你,还没休息好呢就赶人了?”

“我感谢你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行了,可以走了吗?”

西祈率先站起来拍拍衣服,往十九森罗的方向嗅了嗅。

“你们猜木槿今天做了什么?”

众人闻言都定下心神开始嗅,满脸的幸福,最后异口同声地道出今天的第一个菜。

“栗子鸡。”

说完西祈就飞身而去,东方叙禾与梓萝随后跟上,止战毕竟是军人,对这些并不太在意,便陪着江狐慢慢走。

“这儿的风景和关外有些像吧?”

“是啊。”

“有点怀念我们在关外的日子呢。”

那时他们陪着止战去打仗,江狐是军医,西祈是密探,东方叙禾是军师,梓萝是监军,止战是将军,他们身兼两职,持枪携剑杀得敌军片甲不留。那时的他们还不是任何地方的主人,肩上也没有那么重的担子。行军打仗虽然危险,但是想着如果能死在一起也不愧对这场生死之交。那段日子格外的潇洒自在,胜利的号角声总是那么振奋人心,哪怕是上阵杀敌也是畅快淋漓的。后来他们都回来了,各自都有了自己的责任,她也中了毒,武功废了,自此,他们就再没让她冒险过。

“你的毒还是每月初七……”

“是啊,很准时。”

“没办法了吗?”

“不碍事,就懒得管它。”

“可是这样,你的武功就回不来了。”

“武功于现在的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用处。”

半晌,止战看着她的笑颜,终是问出那个问题。

“江狐,你想念你的武功吗?”

她依然笑着,和她当初没有丝毫犹豫地试药时一样。

“当然想念,以前我也是七尺白绫就能绞下敌军将领首级的人呐。”

止战垂下眼,神色有些复杂。

“你喜欢来这里,也是难过的吧?”

她云淡风轻地摇摇头,伸手接住飘落的树叶。

“我只是喜欢这种自在的生活,和从前有关,与武功无关。哪怕我现在是半个废人,我也从未后悔当初的决定。”

【11】

“那个……阁主,尤澜山庄的江庄主来了。”

琅影话音一落,刚才还嚷着要喝酒的几人没由来的就静了,又是齐刷刷地看往一个方向。不过这次不是江狐,而是白牧卿。被看的气定神闲,率先往主殿去,其余五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放弃挣扎讪讪跟上。

“爹。”

“江叔叔。”

江筑一扫眼过去,果然五个都在。

“江庄主。”

比起缩在后面心虚的五个人,显然白牧卿才是最淡定的那个。

“白阁主,我终于见到你了。”

“即使您不来,过几日我也会到尤澜山庄登门拜访。”

“恐怕不只是拜访这么简单吧?”

江筑说得直白,江狐听得不怎么安稳。

“爹啊,您累不累?我让木槿给您做点吃的?”

“你们五个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白阁主谈。”

哦,既然没他们什么事儿那火应该不会烧到他们身上了,听到这些他们就放心了。

江狐幸灾乐祸地背对着江筑朝白牧卿挑眉,他面不改色地站定,迎上江筑审度的目光。

他们一走江筑的神色就放松下来,换上一脸无奈的笑。

“白阁主,我家狐儿自小被惯着,任性了。”

“江庄主不必客气,唤我牧卿便好。”

两人坐下,也没了那些做给旁人看的伪装,此刻的江筑只是一位父亲。

“你对狐儿是个什么心思我是不知道,但狐儿喜欢你这我是很清楚的。先前楼霆来劝,说你居心叵测,我想了想啊,反倒放心了。我尤澜山庄最大的宝贝都追着你跑了,如果你不要她,其他的你想要什么说就是了,我还真没什么不能给你的。”

白牧卿忽然明白为何江狐会是这样坦荡的性子了。

“我就直接问了吧,你想要什么?”

“要你尤澜山庄最大的宝贝。”

没有半分迟疑,他道出答案。

这答案江筑很是满意的,琢磨着白牧卿也确实比楼霆好一点。长得好一点,气度好一点,武功好一点,人品也好一点,主要是他女儿喜欢,他没有反对权。

江筑在想的和白牧卿在想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江庄主,狐儿她的功夫是一直都这么差吗?”

“是啊,一直都这么差。之前还为了不学武吃了我的寒封草,毒到现在都没清干净呢。”

“她很排斥习武?”

“也不是,她和梓萝他们一起的时候还经常练练手,只不过她比较懒散,也吃不得苦,梓萝他们几个功夫好,也护着她,我就没有强求她学。”

“那她的毒……”

“她的毒我也觉得挺奇怪,说是寒封草吧,又不止,不过她从小到大乱吃的草药太多,混在一起没办法全部辨认出来。”

白牧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有了新的想法。

【12】

江狐和梓萝都已经睡下,白牧卿的房间却来了客人,从窗户进来的客人。

“白阁主,赏个脸一起喝点儿?”

“我看你们带了这么多,恐怕不是喝一点吧。”

三人“哈哈”一笑,翻身进屋。

四个男人围着桌子,桌上摆满了酒坛子。

“来,感谢白阁主收了小江湖,干!”

他们有话要说,他看得出来,关于江狐,他们知道的显然比江筑要多,这正合他意。

“白牧卿,你可得继续惯着她,但凡她有一点点不高兴,你这十九森罗也会不安宁。”

听着他们这些先礼后兵的话,他只是笑。

“她总喜欢往你这里跑,凭她现在的本事,不被你发现自然不可能。也不知道是她运好还是怎么,居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她现在功夫这么差,也难为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她白吃白喝。”

“狐儿啊,从小就不安生,胆儿也大,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话中有话,明里暗里都在提江狐的曾经和武功,这也确实是他最想知道的。

“你们直说吧,她以前发生了什么?”

三人仰头饮下碗中的酒,垂下眼叹气。

“她曾经身披铠甲上阵杀敌,七尺白绫独挡千军万马,她的白绫染过无数敌军的血,她的钅艮针也救过无数将士的命。这些,你并不知晓,连江叔叔也不曾。”

他们以为他会惊讶,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令他们心安,可他没有,他依然神态自若,不变分毫。

“她是无尤这件事,我知道。”

来说秘密的人发现秘密已然不是秘密,他们瞒过了所有人,又是如何没有瞒过他的呢?

“狐儿第一次来十九森罗我便知道了,那时我只知她是尤澜山庄少庄主,便没有为难。她总是深夜里去山顶上待着,一待便是好几个时辰,直至有一次她舞出白绫。世人皆知当年无尤将军七尺白绫独挡千军,却不知那白绫是世上唯一一条天蚕丝。那时我便知道了,她还是谁。”

是啊,他白牧卿与世人的眼总归是有些不大一样的。也罢,知如何,不知又如何。

“她身上的毒你也应是知道的。”

“是。”

“那她一定告诉你,那毒是因她不想学功夫而威胁她爹,最后误食药草落下的。”

“我想,不是。”

他们轻笑出声,无可奈何地摇头。

“那毒,是害她武功尽失的罪魁祸首。”

喝口酒,他们娓娓道来。

“那时我们陪着止战去关外打仗,因误救一名敌方的探子而使全军染上了疾病,狐儿为救我们以身试药,待我们痊愈时才发现她因药毒反噬而失了一身武功。为了掩盖自己的毒,她故意吃了她爹的寒封草,也不再提习武之事。”

“她背着她爹千辛万苦地练功,本想等我军大捷,凯旋归来之时告诉她爹,可惜……”

“所以白牧卿,我们的命,包括这整个中原的安定,都是她的,你不能对她不好,一点都不行。”

【13】

“行了,你走得太远了。”

“哪有很远,一下子就可以走回去。”

“是是是,这里你熟。”

她“嘿嘿”一笑,松开梓萝的手。

“哎呀你们终于走了,我又可以清静过日子了。”

“清静?呵,有那楼霆和他的妹妹,你就别想清静。”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你们快走吧。”

“你自己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我都一个人来这儿多少次了,今天又不是初七,没事啦。”

她胆儿大不怕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好在是在十九森罗,他们也不用太担心,和她道别也就各自上路了。

只是,有的人潜伏已久,这个机会很是难得。

江狐再次睁眼时已是几天后在关外,这期间一直有人用着某种熟悉的方式让她感觉不到饥饿,而这个人她不想也知道是谁。

“乌克娜,我要吃的和水。”

身着汉服的异族女人扔给她两个馒头和一壶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江狐缓慢地吃着没有味道的食物,感官在慢慢恢复。她看了一眼和她关在一起的纪君茹,满眼鄙弃。

“你居然真的武功尽失。”

“是啊,失了很久了。”

“现在作为废人的你,让我提不起一丝报仇的谷欠望。”

“那就放了我,她留下给你。”

乌克娜连看都不想看纪君茹,而是将一粒药丸放到江狐面前。她还没有开口,江狐径自就拿起药丸吞下去,然后继续吃她的食物。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是什么就敢吃下去?”

“左右你也不会这么快让我死。”

乌克娜忽然就笑起来。

“幸好,你还是一样的不怕死,无尤将军。”

“所以,你有了帮我恢复武功的兴趣?”

“我会帮你恢复武功,然后,杀了你,和他们。”

乌克娜离开,她才开始仔细思索这些事情。为什么纪君茹在这里,不用想,一定是这妹妹又找人杀她,哪知道碰上了本就和她有仇的乌克娜,被人利用之余也一并被带来了南疆。所以说女人呐,真是比男人狠毒得多,乌克娜是,纪君茹更是。

纪君茹醒来,恐惧地环顾四周,却只见到了在研究穴位的江狐。

“这里是哪里?”

“塞外,珂萨城。”

“珂萨?!她为什么抓我?!她明明答应我要杀你的。”

江狐挑眉,回想起白牧卿阻止她毁纪君茹的容那次,这个时候觉得他做得真对。和这么个蠢女人动气,真是丢脸。

“反正暂时她是不会杀我的,至于你——那可就不一定了。”

纪君茹很怕,见到江狐如此冷静她更害怕,激动地上前抓着江狐的肩膀开始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还有白牧卿,他们难道不会找你吗?!”

几日靠药物裹腹的纪君茹已是强弩之末,江狐只是稍稍用力便将她甩到一旁。

“我是被你和你的合、谋、者抓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是谁?再说了,我仇家太多,就算一个个找,也得找上个几十年,我们早就死了。倒是你,你的楼大哥不来找你吗?”

提到楼霆,她的神情是绝望的,而绝望中又带着些看不到尽头的期许。江狐自嘲地笑笑,决定还是相信她自己的人。

“我会死的,是不是?我一定会死的。”

“你安静一点,不然我用白绫绞死你。”

面对来自江狐的威胁,她总算有了一个倾泄口。

“你的武功已经没有了,你现在连自保都做不到,还想杀我?!”

“啧,看来她为了博取你的信任说了不少我曾经的丰功伟绩啊。”

“你现在就是个废人,曾经再辉煌又有什么用?不是一样要死在他乡!”

蹙眉,江狐停下手,凌厉的目光直刺过去,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我被叫做无尤将军时,就已经做好了战死关外的准备。而你,若是与你死在一处,死得如此窝囊,我倒不如先前便战死。”

“无尤……将军?”

“怎么?孤陋寡闻没听过?”

纪君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想从她的脸上挖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是没有,一丁点也没有。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是无尤将军……无尤将军她……她是中原的战神,怎会是你这样的废人?!”

纪君茹已乱了心神,根本不相信她的话,直到……乌克娜的出现。

“她的确是。”

乌克丽娜端着烛台走进来,俯视几近趴在地上的纪君茹。

“止战、凤罗、东玄、西风、无尤,他们五人一直被你们中原人称为不败战神,而在我们的眼里,他们就是最大的敌人。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威震八方的无尤将军,已然成了一个废人。”

最后,她的目光又回到了江狐脸上。那张脸,那张无论何时都不惊动的脸,让她十分憎恨。而被憎恨着的女人笑得漫不经心,就好像此刻需要仰视的不是她。

“很失望吗?是不是非常后悔来找我?”

“当然不会。我还很庆幸你没了武功,不然,他们四人又怎会如约而来呢?”

江狐沉下眼,嗤笑。

“不是说要恢复我的武功?堂堂珂萨圣女也会趁人之危?”

“看来,你并没有认真地和东玄学习攻心术。”

“你却完完全全地继承了珂萨王的无耻。”

“无尤,你真该死……”

“这句话珂萨王也说过,可是,他死了。”

【14】

江狐这几日都在研究穴位,乌克娜来了便要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她离开她就继续研究。一般来说她是不搭理纪君茹的,而被死亡恐惧折磨着的纪君茹却一天比一天更加地依赖她,毕竟她是无尤,即使武功尽失也依然是不减风度、面无惧色的不败战神。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她没好气的回答让纪君茹觉得难堪,可是在这种时候,她只能借着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而江狐是唯一的目标。

“我是问……你的武功……”

“吃错药就没了,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

“我说过,你不安静点的话我就用白绫绞死你,我的白绫可是染血的。”

纪君茹缩回去不作声,江狐也没心情管她。

按照乌克娜的说辞来推算,梓萝他们应该快到了,但具体的时间她并不知道。如果要逃,只有一次机会,那是赌上全部的一次。若是成功,则乌克娜死,若是失败,就是她和纪君茹死,她必须非常慎重。

乌克娜进来时江狐正盘腿闭眼调息,而纪君茹在她身后为她输送内力。乌克娜急切地要上前阻止,江狐忽然睁开眼,袖中白绫缠绕住她的脖子将她摔到墙上。乌克娜晕过去,江狐击碎被封住的窗户,足尖一点便带着纪君茹逃了出去。马棚就在她判断的位置,一匹马两个人,还未出城就被团团围住。

“你先走。”

江狐飞身下马,舞动白绫扫清前方的障碍,一枚钅艮针直射向马。马带着纪君茹出城,江狐一人手执白绫挡在城门中央,一如当初。

“给我杀!”

乌克娜追出来,顷刻间所有的刀枪都朝她而来。她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七尺白绫翻涌,渐渐变红。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终于到了她身后,熟悉的人也终于出现。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意识逼出体内的钅艮针,然后,白绫飘落。

【15】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那场战役结果如何,只知道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是满眼血丝的白牧卿。

看来纪君茹没有辜负她唯一一次的信任。

“牧卿……”

她声音沙哑,口舌干燥,手脚也没有一丝力气,她明白,这次,是真的废了。

白牧卿给她喂水,一杯又一杯,喂完水又喂白粥,直到她笑说吃不下了才停下。

“怎么,见过我杀人就不要我了?”

“江狐!”

感受到来自白牧卿的怒气,她扁扁嘴使劲地挤眼泪,可惜多日不进水,眼睛干涩得厉害,连泪花都没有。

“牧卿你看,我保住了自己的命。”

盛怒的白牧卿并不是她装可怜就可以平息的,现在,她深刻地记住了。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我给你解毒不是为了让你殊死一搏,是要让你能自保!那纪君茹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救她、信她?!若是她就这么跑了,你要怎么办?!若是我们再晚一点,你不是被自己的毒反噬而死,就是被珂萨人乱刀石欠死,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抿抿嘴,可怜之势更甚。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变得尤为乖巧。

“是我不对,我胡来了,让你担心了。可是牧卿,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我已经连白绫都舞不起来了,要是仇家再来,真的会死的。”

她这无赖的性子倒也是他们给惯出来的,能怪谁?白牧卿从未如此挫败,没好气地挪开她的手。

“等你好了就成亲,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出十九森罗。”

“遵命!”

哄好了生气的人,她又不安分了。

“牧卿,其实我是算好了时间的。那日刚好初七,我用针封住生穴,将我体内所有的毒性都逼出来,我就有一个时辰恢复功力的时间可以逃,之后……”

“江狐……”

“我睡觉……”

还没闭眼呢,四个讨债模样的人便进来了,眼锋如刀在她身上一遍遍地剜。

这是要干嘛?她有点怕……

“牧卿,你怎么没有打断她的腿?”

“最好用她的针封住她的所有生穴,再用她的白绫捆住她的手脚,清静。”

“不然可以再喂点毒,说不定还可以练出个百毒不侵的本事。”

“干脆杀了算了,反正她也不要命,女人可以帮你再找,天下又不止这一个。”

咽口唾沫,江狐缩到床里边。

“我要求见我爹!”

“对哦,我们还没把这事儿告诉你爹呢,正好,包括以前你背着他习武行军也都告诉他,无尤将军的名号可是非常响的。”

“别,我爹的女儿叫江狐,她是个武功极差的人,怎么能跟大名鼎鼎的无尤将军相提并论呢?”

江狐,你的骨气呢……

“阁主,尧山楼门主求见。”

“不见。”

“他说,他要见夫人。”

“我说了,不见。”

江狐急忙拉住白牧卿,叫住琅影。

“那位纪姑娘可在?”

“在。”

“让她一个人进来。”

“是。”

她赶紧起身理理头发,尔后对上不怎么高兴的白牧卿的眼。

“你去应付楼霆,顺便请他来喝我们的喜酒,我有事要和纪君茹谈谈。”

看他们不怎么放心的样子,她只能耐着性子安抚。

“放心,她以为我武功恢复了,不敢动手的,再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不会动手。”

“我怕我会动手。”

白牧卿拂袖而去,另外四个有样学样,也不给她好脸色,江狐在他们背后扮鬼脸,记下了。

一身青衣的纪君茹推门进来,已然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傲气。见到床上的江狐,“扑通”一声跪下,江狐也不扶,任由她跪着。

“感谢无尤将军救命之恩,君茹该死。”

江狐冷下脸,凌厉地半垂眼睫看她。

“该死?那你为何不死?”

“只要将军让我死,我就死。”

“将军?哪来的将军?”

纪君茹诧异地抬头,不明所以。

“记住,无尤将军早已战死沙场,救你的是我,江狐。”

愣了半刻,纪君茹大悟,连嗑三个响头。

“多谢少庄主救命之恩。”

【16】

偌大的练兵场,精锐的御林军在烈日下训练。阅兵台上四个人严厉地指挥,无人不服。

“哟,这么大太阳还练呢,没人性。”

江狐的声音自阅兵台上方传遍整个练兵场,她坐在遮阳棚上,扫过整个御林军。

御林军的将士们闻声停下来,面朝她单膝跪地行礼。

“恭迎无尤将军!”

响彻云霄的问候令江狐很是开心,连她自己都没想过无尤会回来,但她真的回来了。

“行了,快下来,白牧卿刚找人给你把经脉接好,这功夫才恢复了多少啊就又开始上窜下跳。”

江狐不高兴地“哼”一声,还是乖乖下来。

“你们都跟白阁主一样,一点事都大惊小怪。”

“那是因为你前科累累。”

她气愤地绞着白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诶,牧卿。”

面对西祈的惊讶脸,她一点都不怕,扬起下巴摇手指。

“我可是偷跑出来的,他不知道。”

“你哪次偷跑我不知道?”

江狐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就换上了讨好的脸。

“牧卿,你看今天天气真不错。”

“天气不错,适合练功。”

“适合偷懒……”

白牧卿一记眼神横过去,江狐偏头找好友求助,却发现他们望天的望天,喝茶的喝茶,完全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西祈,你以后每次来我都让木槿出去。”

“牧卿,她根基不稳,应该从扎马步开始。”

白牧卿赞同地缓慢点头。

“你,你们,太过分了!”

“谁让你相公厉害,让你可以重新练武了呢。”

他们都幸灾乐祸地笑得好开心,江狐越听越来气。

“我、我要fú毒!”

“你敢。”

“我不敢……”

于是,四人此起彼伏的嘲笑在练兵场上空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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