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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没他的塞外

借问君心终不还 席遥 6367 2021-09-24 15:35

我与八阿哥的关系,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五月末,荷花盛满御河的季节,都不见任何改善。我们的关系不见好转,并不是八阿哥心里不再有我,也并不全是我故意躲着他不见。康熙下旨修复国子监,特命他与三阿哥着手去办,他比起去年年末更忙占一半原因,我随康熙、太子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巡视五台山耗去许多时日占一半原因,他从未当着面跟我解释那日为什么失约则占一大半原因。还有,就算我故意避开他,他就不知道追上来吗?

如果我是男孩子,自己的女朋友生气了,就算是鞋子跑掉了,我也会马不停蹄地追上去,誓死坚持“女朋友可以任意胡闹,男朋友应当尽力讨好”的绅士风度。或许在八阿哥的心中,我只是一个奴婢,他一个主子,怎么可能向我委身求饶?一想到八阿哥的淡然,心里就很伤心,于是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将以后注定会发生的一幕提前罢了。

可我还是伤心。

除了第一封信,八阿哥也陆续派人送过来两封信,我很有气质,依旧一封没看,继续用来压箱底。信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又不是只有手,他还有嘴,除了会写信,还会说话,不是吗?

平淡如水的日子,迎来了新一年的巡视塞外。这一次出巡意在避暑,不会见各蒙古部落的大人物。随行的人除了大阿哥胤禔、太子爷胤礽、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允礻禺、十六阿哥胤禄,还有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八阿哥此次不同行,忙于修复国子监一事。李公公安排了我、喜慧、莫荷、水碧四人同行,说是今年有皇太后随行,怕侍奉时人手不够,照顾不周全。

这次能一同伴驾出巡,水碧很开心,我也真心的替她开心。

雨过之后,空气一阵清新。准备离京的前一日,我在御花园巧遇九阿哥和他的小厮遥平。九阿哥刚刚去长春宫给他的额娘宜妃娘娘请完安,正准备出宫。

我立在一旁,弯腰向他行礼:“九阿哥吉祥。”

他挥了挥手:“起来吧!”

我应了一声,直起身子。

他看了遥平一眼,遥平躬了躬身子,退到一旁候着,他冷声问:“你与八哥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吵架?冷战?分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道。”

他说:“你总是躲着八哥。”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八哥给你信,你也没回。”

听九阿哥这么一说,我竟然有种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的感觉。动摇了一会儿,还是果断觉得是八阿哥的错。关于那三封信,我依旧是那个念头:信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说:“信.......我没看。”

他问:“后悔答应八哥了?”

我否认:“不是。”

他哼道:“既然不是,那你如今这般做,又是为何?”

“我.......我.......”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冷笑着不说话,不知道是在笑话我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是在笑话我闹脾气前也不先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我被他笑得心里火气乱窜,本想生气地回他一句“你管不着”,无奈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的不管一二,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稍微安定些。

他敛了笑意,将目光看向我。我当然不敢将自己的目光直接迎上去,刻意比他的视线低几毫米。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从他那双如狼般深遂的眼眸中,捕捉到几分一闪而过的犹豫,他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却又难以启齿。过了半会儿,他别开脸道:“八哥的心意,应该都在给你的信里,你九月初自塞外回京,八哥手上的事也该忙完了,到时,八哥自会抽空与你把话当面说开。”

我猛地抬眼,一丝喜色不自觉地爬上眉梢:“他跟你这样说?”

他斜眼瞟我一眼,我的脸“唰”地一下,不争气的红了,我连忙低下头,怕又再被他趁机嘲笑。

怎料,他只是浅浅地呼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迈步朝遥平走去。

等他领着遥平走远了,我才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他说八阿哥会和我当面把话说开,并不是他刚刚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的话。可是他的心思我向来猜不透,如今又怎么可能忽然就茅塞顿开呢?

忙完所有的事情回房后,我望着那三封信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看,决定等八阿哥的当面解释。

塞外草原的风景很美,一眼望去,只见一片毫无边际的绿,天空如刚被清洗过般湛蓝,白云朵朵,清风和畅,真是让人觉得好不惬意。我一路慢走,一路欣赏周边的风景。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可是回头去看,却又没见着人,是我多心了?

再绕过两个小山坡,就回到扎营的地方了。想着回去后,又得埋头忙膳食,不由得仰头长叹一声:好累!然后走到其中一个小山坡坡顶上站着,放眼欣赏大地的绿,感受塞外阳光和微风所夹带的丝丝凉意。

面对如此美丽动人的景致,无聊之心仍会油然而生,是因为今年出塞,八阿哥没有一同前来,没有人陪我了吗?

我转过身,一张带着鬼脸面具的脸,猛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丝毫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往后退的同时,脚底一滑,跟着踩空,顺着小斜坡往下滚去。

“真没劲。”

听声音好像是十四阿哥的。往下滚的同时,我勉强抬头往上看,还真是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摘下面具,朝我看了看,觉得无聊地抿了抿嘴角。

痛死人了!

我像个球似的滚了一会儿,才在一块平草地上停下来。停下时,右手肘被身子压着了,所以隐隐有些疼。我一面用左手抱着右手肘,一面咒骂十四阿哥:“该死的十四阿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看不见十四阿哥的人影,只是听到有朝我跑过来的脚步声,我忙闭上眼睛,假装昏迷。我想,我不理他,他觉得无趣,也许会先走。我不是怕他,是怕他太难缠,缠着喊我跟他比试赛马。对于上一次的赛马比试,我还心有余悸呢!

十四阿哥还没到跑到我身边,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先他一步到我身边,我虽然好奇,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接着,只听见十四阿哥气喘吁吁地唤道:“四哥。”

四阿哥?

这次丢丑可丢大了!但想着自己在他的面前丢丑也不是第一次,也就觉得没什么太不了的了。

“她怎么了?”四阿哥的语气冰冷,他口中所说的“她”,好像是在指我。

十四阿哥不慌不慢地解释道:“她刚刚不小心从那儿滚下来,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醒。”

我在心里哼笑,瞧他说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敢情被吓、受痛的人不是他。

“那你让人将她带回去,让卢太医看看。”四阿哥说完,策马而去。

十四阿哥不悦道:“她只不过是一个宫女,还得让我一个阿哥去找人来抬她,四哥还真是会说笑。”

呵呵!你不愿意,我还不强求,十四阿哥,那你自己先走吧!我暗自在心里说道。

“你还不醒?”十四阿哥走近我身边,用脚踢了踢我的胳膊。他下脚不知轻重,踢得我一阵生疼,我虽然觉得痛,仍咬牙继续装昏迷。他见我还是没醒,又抬脚踢一脚:“小宫女,你听着,你若是真死了,也就算了,你若是不死,我整死你。”

十四阿哥似乎横竖都想要我死,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再这样装下去,我没被摔死,反而被他给踢死了。我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他一时没料到,往后退了两步,愣了半会儿,才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我问:“奴婢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十四阿哥,竟然令十四阿哥如此恨奴婢?”

他冷言冷语道:“你不是总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怎么会连这个也猜不到。”

我说:“因为赛马?”就为了一场比赛,你至于吗?

他哼一声,没有说话。

我想了一会,又说:“因为八阿哥?”

他不屑地笑了两声道:“你还不算太笨嘛!”

我早就应该想到十四阿哥突然很不待见我,是因为八阿哥。怎么,他这是要为八阿哥出气呢,还是想着我没了八阿哥这个靠山要找我翻旧账呢?

我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碎,说道:“天色不早了,宜心该回去准备晚膳了,十四阿哥如果没有别的事,宜心就先行退下了。”

他语气不好道:“去吧!反正本阿哥有的是时间,今日不妨先放你一马。”

我心里气得直痒痒,但是又不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当着面同他叫板。的确,没了八阿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奴才,在十四阿哥面前没有任何特权。

今夜的月光甚好,如流水般静静地流淌在大地上,我不禁再次想起八阿哥,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曾与他漫步草原,携手月下。

晚膳结束后,康熙也不知从哪来的兴致,特让众位阿哥即兴作诗,还让我和莫荷也参与其中。文字游戏什么的,既伤大脑,又费神,我有心不参与,但见康熙兴致极浓,不敢扫他的兴,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埋头苦想。我在现代学的是文科,语文虽然不是我的强项,但也不算太差劲,不过要学古人作诗,还真有点难度,毕竟,作诗不像写作文,只要通顺合理,围绕主题就可以了。

没多久,十三阿哥率先念道:“历历三时况,如陈七月篇。秋云青甸里,春雨绿畴边。圣政先无逸,皇心重有年。孜孜宵旰意,总向画图传。玉帛梯航远,山龙绘绣工。岂知寒女事,犹入睿吟中。勤俭昭淳俗,劳思爱古风。垂裳开至治,衣被万方同。”

“好一个‘垂裳开至治,衣被万方同’。”

见康熙第一个拍手赞好,帐中众人也纷纷跟着称赞起来,有真心的,也有敷衍的。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太子爷才悠然地开口:“十三弟果真是文武双全啊!”

十三阿哥谦虚道:“太子过奖了。”

康熙笑看了一眼太子爷,对着十三阿哥问道:“十三阿哥,你的这首诗可是看了那幅《耕织图诗》有感而发?”

十三阿哥躬身回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确是因那幅画而有此感触。”

康熙连连点头:“好,真不愧为朕的十三阿哥!”

历史上都说十三阿哥在一废太子前,极得康熙的宠爱,康熙离京无论去哪,都会让他伴驾随行,他这般才华横溢,能言善道,办事能力又颇强,康熙怎么可能不宠他?可他究竟因何失宠,在历史上是一个谜,关于他是否被康熙囚禁十年之久,也是各有各的说法。但我真心希望他并没有被康熙囚禁十年之久,十年,对于不拘形迹的他来说,太煎熬了。

康熙或许看到我有些走神,出声叫我:“宜心。”

我有种上课走神,突然被老师点名叫站起来的恐慌感。我连忙收起心思,福身应道:“万岁爷。”

康熙问:“想什么想得那般入神?”

众人眼光齐刷刷地朝我看来,我的脸猛地一红,一面在心里紧张地措着词,一面回道:“十三阿哥的诗作得实在好,宜心学识不深,却也深陷其美好的意境之中,久久不能忘返。”话说完,我看了十三阿哥一眼,只见他一副憋笑模样,显然知道我是在胡编乱造。

当然,睿智的康熙也心知肚明。但见我的脸此时已红得好似猴子屁股,便不再追究我话的真假,可是康熙却并不打算轻易放我一马:“宜心,那你的诗,你想好了吗?”

事实告诉我,在康熙面前,除了时刻保持警惕以外,还得时刻准备好应对之策。

我吞吐吞吐道:“想.......想好了。”

康熙说:“念来听听。”

我点头:“是。”

我轻声润了润嗓子,念道:“伊人指抚琴弦断,碧玉饮月淡似妆。不知何时逢君别,桂馥残月几时圆?月下为君奏前曲,妆褪素面依如故。若问曲声何时止,何处唯君栖止处?”

“听着虽伤感,却略显文采。”康熙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康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琢磨康熙话的意思时,十三阿哥开口说道:“皇阿玛,儿臣觉得宜心的诗听着很是凄美,与帐外的月光极为搭配。”

康熙点点头,表示赞同十三阿哥的说法。

我与十三阿哥的两首诗,还算开了个好头,众位阿哥也开始随兴的在康熙面前,念起自己现时现刻想起的得意之作。我心里一直在琢磨康熙的话,除了四阿哥念诗时,我特意竖耳恭听之外,其他阿哥说了什么,我压根没听进去。四阿哥念的那首诗,我在百度上看见过,内容是:路出关山外,秋空日渐高。清霜凝晓旆,寒色透征袍。风劲飞鹰捷,川长猎骑豪。皇威扬四远,边徼戢弓刀。驻跸依林麓,风多野水鸣。旌旗飘暮霭,铙吹咽边声。鸡塞霜逾白,龙沙风更清。却看行殿外,诸部尽欢迎。

作诗大会结束后,十四阿哥开始提去年康熙答应他,让我和他再一次赛马比试那事。眼看康熙准备答应十四阿哥明日比试的请求,我一时没想太多,壮着胆子出声道:“万岁爷,宜心的手摔伤了,恐明日不能与十四阿哥比试赛马,奴婢的伤是小,若是比试时状态不佳,扫了万岁爷的兴,那奴婢可就万死不辞了。”

康熙一脸诧异:“好端端,你的手怎么摔伤了?”

我回说:“今儿个傍晚时分,宜心路过一个小山坡,不慎被一条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毒蛇吓了一跳,遂脚下踩空,摔下了山坡,弄伤了手。”

十四阿哥被我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可碍于是自己扮鬼脸吓的我,不好发作,只得狠狠地怒瞪着我,好似想将我一口吞进嘴里,咬碎了再咽进肚子里。

四阿哥下午骑马时,到过我摔下山坡的地方,自然知道我口中的毒蛇是指十四阿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十四阿哥,竟抿着嘴角淡淡一笑。

康熙想了一会儿,决定日后再行比试,说是怕摔坏了我,没人为他准备晚膳。

听了康熙的话,众人都一一笑起来,除了十四阿哥板着个脸,额头上写着生人勿近。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十四阿哥以后想怎么整我,随他的意。

果然,十四阿哥自打那晚我在康熙面前比喻他是毒蛇后,私底下总是故意找我的茬,偶尔也会整蛊我。起先我还会跟他生气较劲,后来我发现,我越是生气,他就越是来劲,索性懒得理他,只要他不是很过分,我都会故装大度地一笑而之。最后,他觉得没意思,懒得理我,不过还是扬言,日后一定还会找机会捉弄我。

我依旧那副随他意的模样。

不然能怎样,恼羞成怒地问候他祖宗十八代,还是自不量力地跟他大打出手?先撇开他的祖宗都不是我这个平凡人能肆言詈辱的对象,和他高高在上的阿哥身份不说,就他如今的个头及身手,想要扳倒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显然是自讨苦吃的行为,我又怎可能蠢到为了争一口无关痛痒的气而螳臂当车?看看人家先人们的觉悟“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说得多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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