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先回避一下。”蓝明珠又看着宋子岳，“宋子岳，我有话要和你说。”

蓝沧海欲言又止，想到二人以前的一些纠葛，可能是有些不方便让她听到的内容，便征求地看向宋子岳。

宋子岳淡淡地说：“不需要，我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蓝明珠挑了挑眉，“你确定？需要我告诉我姐你拿着她的贴身……”

“熙月，你们到隔壁坐一坐。”宋子岳高声打断了蓝明珠。

蓝沧海一怔，为什么打断她啊？他到底拿了她什么东西？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见蓝沧海一脸的等待解惑的表情，宋子岳耳根有些泛红，低声道：“辰儿，你去隔壁等我，很快。”见她仍旧不动，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回去再和你解释。”

蓝沧海这才迟疑着点了点头，与谭熙月到了隔壁的雅间里。

“宋子岳，你放了我姐姐。”

宋子岳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冷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我可以把蓝字旗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姐姐。”

宋子岳十分新奇地看着她：“你是蓝明珠？”

蓝明珠丝毫不在意他的揶揄，继续道：“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你放了我姐姐。”

“你知道吗？”宋子岳转着茶杯，缓缓开口：“你越是在我面前上演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我越要把她藏得深深的，让你再也找到不到她。”

蓝明珠紧握拳头怒道：“宋子岳，你这个疯子！”

宋子岳点点头，“你姐姐也这么说过。”

蓝明珠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道：“你说，要怎样才能放了我姐姐？只要我能做到，条件随便开。”

宋子岳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我很好奇，你以前不是与你姐姐不共戴天吗？怎么现在转性了？”

蓝明珠顿了顿，面色凝重地说：“因为我发现，只有亲人才会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只希望你能活下去。我以前太傻了，做了很多蠢事。还好，我醒悟得不算晚。其实，执着久了，那些执念就会变成一种习惯，但那可能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放下执念，宋子岳。”

宋子岳笑了笑，“你姐姐说得对，你确实长进了。那时候若有现在这样的觉悟，也不会功亏一篑了。”

蓝明珠蹙眉，“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怎么办？”宋子岳耸了耸肩，“你的执念是可以放下，我的执念却已经深入骨髓，淌入血脉，早就无法放下了。”

蓝明珠一怔。

“要我放下执念，除非我死。”宋子岳薄唇微微勾起，“不，到死我都放不下。”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姐姐是不是愿意这样？她这些年来虽然一直抛头露面，但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拘着她，住在谭三小姐府里，可知外人会如何议论？”

宋子岳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

“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姐姐不行！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吗？那她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宠妾？外室？姘头？”蓝明珠怒极反笑，“她堂堂蓝字旗大当家，被你软禁，成为必须依附你生活的菟丝花，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见宋子岳沉默不语，蓝明珠立即继续添柴加火：“你最恨的不就是她一直和你不清不楚，不肯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吗？现在的你，和以前的她又有什么区别？宋子岳，你若是真的疼惜她，那就按照习俗，三媒六聘，正式到蓝府来提亲，然后择个良辰吉日，十里红妆将她堂堂正正地娶回去。这样，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蓝沧海是你宋子岳的妻子。”

宋子岳仍旧沉默。

蓝明珠睨着他，“怎么，怕我姐不答应嫁给你？”她笑了一下，“也对，你这样关着她，哪都不许她去，这跟坐牢有什么分别？谁会嫁给一个软禁自己的人？”

从雅间出来之后，宋子岳一直面色凝重，沉默不语。马车上，谭熙月与蓝沧海互相交换了好几个眼神，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天晚上睡觉前，沉默了一晚的宋子岳终于开口了：“辰儿，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蓝沧海一怔。

“也对，即使再华丽再舒适，这也只是个牢笼。”

“子岳，你怎么了？”

宋子岳看向她：“我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又怎么舍得你受委屈。可是我害怕，辰儿，我怕你又抛弃我。我真的承受不住你的再一次离开了。”

语气中的悲伤让蓝沧海的心都揪起来了，连忙一把揽住宋子岳的腰，将头靠在他怀中，“我不会再抛弃你，子岳，你相信我。”

宋子岳用力地回抱着她，在她颈窝喃喃道：“你不要再骗我，辰儿，你如果再骗我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蓝沧海轻拍着他宽广的背，安慰道：“我不会骗你，永远不会骗你。”

宋子岳收紧怀抱，像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头里。

第二天一早，宋子岳便对蓝沧海道：“辰儿，我放你走，你回去吧。”

蓝沧海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宋子岳道：“在蓝府等着我来娶你。”

娶、娶我？

“明珠说得对，我能给你最好的，其实是名分。”他垂眸看向她，“而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你给我一个名分。你不是答应了再也不离开我吗？那我们就成亲，昭告天下，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一辈子。”

“可、可是子岳，成亲这种大事……不是我们俩说了算的吧？”

“你的亲事，莫非还要过问族里那几个老顽固？别忘了，你才是蓝字旗的大当家。”

“谭府这边……”

“你放心，谭老爷子会愿意给我们当主婚人。”

“可是……”

宋子岳倏地看向她：“辰儿，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

蓝沧海一个激灵，忙道：“不是……只是成亲这么大的事，我心里有点忐忑……”

宋子岳一把搂住她的腰，凑近她道：“你放心，一切有我。你安心等着我的花轿就行。”

蓝沧海还想说什么，转念一想，无论怎样也比继续这样被他软禁在谭府好。虽然他对她很好，在谭府也过得十分惬意，但她心中还是渴望着自由。她想见明珠，上次在恒隆酒楼那短暂的见面，什么都没来得及和她说。她还想去确认一下，宋子岳是不是真的已经停止了吞并蓝字旗的那些行径。

这些念头驱使着蓝沧海将所有话埋在了心底，只“嗯”了一声。

蓝沧海在摇晃中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马车顶上的帷幔，不停晃动的流苏告诉她，这是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

蓝沧海揉了揉额角，回想起自己昏倒前的情景，突然倏地坐起身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喜服已经换成了月白色的常服。

“蓝，你醒了？”

抬眸对上了叶知秋那双泛蓝的眸子。

“我怎么在这里？”

叶知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回事！”

叶知秋低下头，仍旧沉默。

蓝辛听到动静，掀开帘子钻了进来，“主子，你醒了。”

“蓝辛，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换好了喜服，戴上了凤冠霞帔，在蓝府等待花轿吗？

“蓝辛带主子去并州分号避避风头。”

“避什么风头？”蓝沧海额角发胀，“是你们将我迷晕的？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蓝辛低下头，“主子，蓝辛不忍见你再一次跳回那个坑里。”

蓝沧海气得笑了出来，“所以你就擅作主张将我迷晕劫了出来？蓝辛，你长本事了啊！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嫁给宋子岳是我自愿的！”

蓝辛依旧低着头，“主子，色令智昏。主子不该在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

蓝沧海拿手指着蓝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先停车。”

“主子……”

“先停车！把话说清楚再走！”

蓝辛叹了口气，吩咐车夫把车停下，然后静静地看着蓝沧海满是怒气的脸。

“是明珠的主意？”

蓝辛道：“是，但这次蓝辛支持二小姐。”

蓝沧海扶了扶后颈，吐出一口气，“你们、你们、你们真是好样的。”

“希望主子体谅我们的一番苦心。蓝字旗还要靠主子来主持大局，蓝辛绝不能放任主子被一个男子腐蚀了满腔抱负。”

蓝沧海叹了口气，“蓝辛，你怎么不明白呢？我爱那个男人，我爱宋子岳。”

蓝辛一怔，“是宋子岳迷惑了主子。”如果可以，她真想再杀他一次。

蓝沧海摇摇头，“不是，是我心甘情愿的。蓝辛，我爱上他了，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曾经做了一个让我后悔万分的决定，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如刀割，我不想让自己再后悔。那时候我为了蓝字旗抛弃他，为了明珠抛弃他，甚至想要杀死他，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做了那么多违心的决定。现在我再也不要骗自己了，我不想再伤害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蓝辛还想说什么，叶知秋突然制止了她，说了句：“对不起，蓝。她们说是为了你好，我才答应和她们一起做这些事，却没问过你的想法。你告诉过我，别人怎么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忠于自己的心。我也希望你能忠于自己的心。”

蓝沧海紧紧地握住了叶知秋的手。

蓝沧海看着仍旧眉头深锁的蓝辛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是请你们相信我的决定吧。我是谁啊？我可是蓝字旗的大当家啊，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

蓝辛看着两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吩咐车夫回程。

“主子，希望你的决定是对的。”

蓝沧海道：“你放心，一定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一路上下起了鹅毛大雪，马车回到长安城已经大半夜了，城门早已关闭，蓝辛出示了蓝字旗的令牌城门守卫才开门放行。

马车一路飞驰到了蓝府，蓝沧海下了马车之后就拔腿狂奔，只见府中到处贴着大红的喜字，大红灯笼里的烛火都熄灭了，在冬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子岳！子岳！”

寒冷的冬夜，连下人都早已入睡，黑漆漆的府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叶知秋追上来，给蓝沧海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貂毛披风，并带好风帽。

“蓝，我知道你着急，但也得看天气啊。这么大的雪，又这么晚了，只怕人早就回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

她知道他不会的，她答应过再不抛弃他，再不欺骗他的，他那么傻，又那么死心眼，一定还在等着她。

叶知秋抬头看了看天，“雪越下越大了，要不然我们明天一早再去谭府找宋掌柜吧。”

蓝沧海也下意识地抬起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飞快地朝门外跑去。

回来的时候她们驾着马车直接从车马专用的门冲了进来，没有经过正门口。

这样的雪夜，蓝沧海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大雪，宋子岳单薄的身躯就那样躺在雪地里。

冲出大门后，借着蓝府大门口那两个硕大的灯笼，她看到了雪地里的一片凸起，顿时血液倒流。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子……子岳！子岳！”

男人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不知已经在雪里待了多久了，浑身落满了积雪，衣服全都湿透了，头上肩上满是积雪，嘴唇和脸色都白得几乎透明。

他苍白如雪的唇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蓝沧海俯下身，就听到了他仍在喃喃地叫着：“辰儿……辰儿……”

蓝沧海费力地抱起他的身子，声音都带着哭腔：“子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宋子岳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张开了眼睛，苍白的嘴唇泛起一个弧度：“辰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蓝沧海的眼泪止也止不住，连连应道：“是的，我回来了，子岳，我没有骗你。”

宋子岳看着她，缓缓地抬起手。

蓝沧海看着他的举动，只愣了一刻，便拉住了他的手，一如十年前的那个雪夜。

她对他道：“子岳，来，我们回家。”

这一次，我再也不放开你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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