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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含珠复蕴玉

孝恭皇后 原铨 13921 2021-09-30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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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含珠复蕴玉

胡善祥拿起茶,还没有喝就像是被茶香熏得陶醉了,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胡尚宫拦住她的手:“妹妹别喝这茶了?”

“这茶怎么了?”胡善祥不解地闻了闻,“这是母妃赏的茶,几年才得了一罐,就连我也只分了半茶盅,才喝过一回,今儿个要不是姐姐来,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胡尚宫笑眯了眼:“我只见过别人闻着酒香醉的,没见过你这样闻着茶香也醉的,你的小日子来了没?”

胡善祥听得心中微动,这小日子……她看向芷荷。

芷荷已经喜上眉梢:“这都月末了,太孙妃殿下的小日子还没有来,推迟了七八日呢,尚宫大人您看是不是……”

胡尚宫笑着点点头:“妹妹今日神思倦怠,我瞅着就像。这茶别喝了,要真是有了身子,可不宜喝茶,茶是提神的,又属凉性,对胎儿可不好。”

芷荷在屋里喜得团团转:“奴婢这就去禀告太子妃殿下,请了太医来给您诊脉。”

胡善祥喜中带着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回回都喝了汤药的,怎么可能?别是搞错了吧。”

“汤药?妹妹所说可是避子汤?”胡尚宫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妹妹是说从大婚以来,你一直就在喝那汤药?皇太孙殿下未免欺人太甚,他宠爱那孙氏也就罢了,竟然为了她给妹妹喝避子汤。”

胡善祥唯唯诺诺:“殿下也是一片好意,他说怕我年纪小此时生养会坏了身子。”

“好意?”胡尚宫冷笑一声,“也就是妹妹单纯,才会相信他是一片好意,只怕他早就存了心思要扶那孙氏上位,届时,孙氏有子而你无出,妹妹还能保住你这正妃的位置吗?你忘了那赵王妃是怎么被废的吗?那可是嫁给赵王多年的嫡妃,还育有一女呢。”

胡善祥惊愕:“不会,殿下他不会的,孙妹妹也有喝避子汤,我们几个都喝的,不光是我,殿下说我们几个年纪小,此时生养身体承受不起,所以才让我们喝了那汤,殿下他是好意。”

胡尚宫语重心长:“妹妹啊,这女人十四五生养的都大有人在,我还听说一个员外家的媳妇,十三产子。至于说身体,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进鬼门关,那二十几岁生不也一样有保不住性命的?何况妹妹今年已经十八岁,根本算不上年纪小,我看皇太孙殿下就是别有用心,我们不可不防啊!”

听了姐姐的苦口婆心,胡善祥将信将疑:“那眼下怎么办?”

“如果真是如此,妹妹纵然怀上了,也不好叫人太早知道,免得被奸人所害,如此,我给贵妃娘娘说说,明儿个请你到永安宫去,在那里请了太医诊脉,若是真怀上了,就悄悄禀了太子妃殿下。我今儿个听她的话音,还是早盼着你怀上子嗣的,说不定你喝的避子汤没效,就是因为太子妃殿下做了手脚,要不然,她怎么会明知你们喝了避子汤,还盼着子孙绵延呢?”

胡善祥摸了摸肚子,现出微笑:“就依姐姐所说,若这里面真是有了孩子,我少不得也要争上一争,为我的孩子打算。”

胡尚宫笑着点头:“妹妹这才算明白了,有的时候,你不争别人会争,早晚都会抢了你的东西,你就是不为咱们家里着想,也得为你腹中的孩儿想一想,一个无宠、无爱、又无位分的母亲,拿什么来护住他?”

胡善祥脸上显出一抹坚毅之色:“我不会存那害人之心,但若有人想害我的孩儿,凭他是谁也决不相让。”

胡尚宫叹口气:“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为了预防那老虎伤人,少不得先得把她的利爪、牙齿都拔了,不然等到老虎咬上来,再不相让也晚了。”

胡善祥想了想,仍然摇了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不能因为乱猜就害了别人。”

“妹妹——”

“好了,这件事姐姐不必再说,我心里自有分寸。”

胡尚宫看着胡善祥眉宇间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得叹口气:“是,奴婢记得了。”

这个性子绵软、为人懦弱的妹妹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会坚持,也确实出乎胡尚宫的意料。有这样的妹妹,怎么也得护她一护,拼力去争去抢,万不能叫自家的荣华富贵为他人做了嫁衣。

胡善祥不知她的心思,撇开前事笑说道:“我依姐姐的不喝茶了,难不成你也要陪着我不喝吗?就是贵妃娘娘那儿,母妃也只敬奉了一盅而已,可比那金啊玉的珍罕多了。”

胡尚宫听言轻啜了一口,感觉到愉悦油然而生,竟然不再说话,就手将一盅喝完,又将茶盅递给芷荷:“这样的好茶,我再叨扰一盅。”

听闻太医诊脉的结果后,太子妃就一直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早用膳时,见胡善祥频频从那泥金小碟里夹小黄瓜吃,太子妃慈爱地笑道:“虽然太医说日子还浅,脉象还不明显,不能断言就是喜脉,我看这八成就是了。你看你这些日子,时常困倦不说,还专爱吃这些个酸甜味的东西。”

小黄瓜清脆爽口,拌着陈醋,酸酸甜甜,十分好吃,方才她就连着吃了好几筷子,听到太子妃的话,胡善祥不由得羞红了脸:“善祥贪嘴了,叫母妃笑话。”

太子妃笑道:“这有什么啊,谁怀了孩子都这样,我怀瞻儿那会儿,有回夜里想吃臭豆腐,你父王叫人几乎转遍了整个都城。喜欢吃的就多吃一些,那可不是你想吃,是你肚里的孩子要吃呢。”

胡善祥想起一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太子妃看见她的神情,笑说:“你这孩子,想到什么直说就是,现在你可不能憋气,双身子的人,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将来孩子才会有个好性情,耳聪目明。”

“母妃,那每回事后,我不是吃了汤药的吗,怎么会?”

太子妃淡然一笑:“你的年纪不算小了,坐上胎也不会伤了身子,我就让燕喜嬷嬷把那汤药换成了滋补的,你放心,不会对你腹里的孩子有妨碍,只有好处。”

胡善祥感动得眼眶一红:“母妃——”。

“瞻儿也是为你们好,你别怨他。”太子妃虽然知道自己这话牵强,也少不得要劝上一劝,免得他们小夫妻起嫌隙,“只不过我这个当娘的,希望早些抱上孙子,你也别怪娘没考虑你的身子。”

“母妃,善祥不是那些个不知好歹之人,能有这个孩子,我真是太高兴了,我一定好好生下他。”

见胡善祥喜极而泣的模样,太子妃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不光是你,母妃听了也极为高兴,瞻儿——也定是十分高兴,你放心,母妃会帮你护着这孩子,让他平平安安地来到人世。”

“徐太医说,照日子算就是有了喜脉,那孩子可能也才刚刚上身,平日里,你可得好好休息。这头三个月最是不稳当,针头线脑的活你都别做了,什么尖的、锐的东西都别碰,屋子里的薰香也撤掉,我已经派人给梧桐院设个小厨房,平日你想吃个什么也方便。”太子妃看着胡善祥,就像看着宝贝似的,“这些日子你就别操劳了,以后请安福一福就是,可再别行那些个大礼,每日里留下来陪我用了早膳咱们唠唠。梧桐院的事,就交给胡尚宫,我已经和贵妃娘娘说了,到你生产之前都由她过来操持,自家的姐妹,她比谁都会用心。我就安心等着这个孙儿出世。”

听到姐姐会到府里来,胡善祥有些犹豫:“这个,不合规矩吧,胡尚宫还要在贵妃娘娘那边当差呢,怎么好来善祥这个小小的梧桐院。”

太子妃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这就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这可是瞻儿的头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将来可就是咱们大明朝的继承者,怎么安排都不为过。你就安安心心地养好胎,什么也别管。”

“哎,你都不知道,刚听到这消息时,母妃有多激动,这下可好了,有了嫡子长孙,这皇太孙的府邸再不会空空荡荡了,这院里呀,就是得有孩子的欢声笑语才热闹呢。你是个好孩子,等这胎生了养一养,再接再厉,多生几个他们兄弟姐妹也有个伴。”

胡善祥听太子妃都计划后面的事情了,又惊又喜,心里更是感动。不论皇太孙殿下怎么想,母妃是实心实意盼着这孩子出生的,那么,应该也不会太坏吧。

“母妃,您跟父王他们说了没有?我是想,这件事毕竟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还是先别告诉他们了,要是万一……岂不令他们空欢喜一场?”胡善祥不好明说自己的顾虑,只是推说到怕大家空欢喜上面,“要不您看,等过些日子再告诉父王他们!”

太子妃显然明白她的担忧,笑道:“没事儿,我谁都没说,也是这样想的,等完全确定了再告诉他们,这头三个月的孩子最是小气,知道的人多了就会气跑。民间不都有怀孕前三个月不能给人讲的说法嘛,就是那太医确定了,咱们也到三个月后胎象稳固了再给他们讲。”

胡善祥就要欠身施礼道谢,唬得太子妃一把抱住她:“你这孩子,我才说不要再行那些个虚礼,如今天大地大,你腹里的孩子最大,什么都别管了,好好吃、好好睡,万事有母妃给你担着呢。”

可是想瞒也瞒不住,也就是开始那七八天日子好过些,除开困没有其他反应,接下来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别人身上的味道重一些,平日闻惯的那些个胭脂香粉,全都成了致吐的原因。

没多久,不光太医肯定她怀了孩子,太子府里也无人不晓皇太孙妃胡善祥有了身孕。

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忌恨不已。

赵瑶影有些不解:“太孙妃怀了身孕这不是大好事吗?为何先前母妃连父王也要瞒着,还不让我们议论?”

“应该是月份还轻,所以不让说吧。”孙清扬还记得母亲怀小弟弟那会儿的神秘,随口解释道,又看着榻上摆的几个绣样,“赵姐姐,你说给胡姐姐的小宝宝肚兜上绣个什么好呢?”

赵瑶影看了看,挑了个大红底,九石榴,上有佛手和桃的那个:“这个寓意最好,不过,你的女红能过关吗?这可是给小宝宝用的,你那绣活胡姐姐未必能看上。”

胡善祥的绣活是她们几个里面最好的,不管谁绣都越不过去,不过图个心意罢了。

孙清扬笑嘻嘻地:“我也觉得这个好,又喜欢那个鲤鱼戏莲叶上的胖娃娃,要不就两个都绣上吧。这东西是我准备的,绣活就交给姐姐啦。”她比画着说,“我还准备一个赤金坠双福锁片的项圈、一个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一个赤金挂‘万事如意’金牌的长命锁、一个赤金实心的小金龙,也算到咱们一块儿。”

赵瑶影知道她体谅自己家底单薄,宫里所赏的那些物件又都有账,不能拿出来抵换,所以事事都准备成双份两人一起,但听到孙清扬准备的这些个东西,也还是有些吃惊:“你发财了?这些个东西,怕不得两三千两银子。”

虽然为太子贵嫔,孙清扬每月的月例已经有了五十两,每年能有六百两银子的入项,平日吃穿用度,其他赏赐还在外,但这些个东西的花销对她来说还是很大手笔,所以也难怪赵瑶影吃惊。

孙清扬把那石榴的底样对着阳光细瞧:“有些银子是旧日存下的,有两千两是端午回府里时,母亲给我的。说是她制的一种玉容膏,送到京师里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寄卖被疯抢呢,就是母妃前儿个给咱们每人赏了一盒的那种。”因为和赵瑶影关系好,所以孙清扬就跟她炫耀,“母亲有私房钱,当然会贴补我这个宝贝女儿啊。那玉容膏就是普通七白粉,加了香脂、槐蜜和董家的一种独门秘方,听母亲说材料不贵,但女人们花钱都是觉得贵东西才好,加上那玉容膏确实好用,所以京城一时风靡,我也就跟着沾光了。”

“不光你沾光,我也跟着沾董姨的光了,下回再能回娘家,我就和你回去,我家里那些个叔伯嫂子,回去就是开口让我问殿下讨封赏、要官当。当年小姨带我进太子府的时候,他们就狠狠敲了小姨一笔,如今还这般嘴脸,回去看到那些个人也是厌弃,还不如董姨疼我。”说着话,赵瑶影抽出几种绿丝线,指着肚兜,“你不能用一种绿线,佛手用这种翠绿丝线绣、石榴叶的络绎用碧绿丝线、桃叶用油绿丝线,这样配出来才鲜活。”

孙清扬看了看那几股子线,满意地点点头:“赵姐姐真是会看,虽然都是绿色,可这一分派,就有细微的差别来了,等绣出这兜兜,肯定好看。”

赵瑶影见她的欢喜竟像是真的,想着她把所有银子拿出来置办,竟然如同对亲生的孩儿一般,不由得有些怔怔,低声道:“你心里就一点儿也不吃味吗?”

“啊?”孙清扬想了想,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同情地问,“你还是没想通吗?赵姐姐,咱们是什么身份,从嫁到这府里就该明白,别说眼下就只有这几个人,等有朝一日殿下……三年选秀,那花枝招展的事情是层出不穷,既有妃嫔自然就有孩子,为这些个事情吃味,岂不是给自己找堵?”

赵瑶影目光黯然:“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就是这心里还是由不得自己。”

孙清扬叹了口气,放下绣样,拉着赵瑶影到榻边的紫檀木桌旁坐下:“你那是还没有想通。且不说其他,胡姐姐有了孩子,母妃就不用再防着咱们谁会越过她去,这大义正统的名分就铁板钉钉,惦记不惦记的都会死了心,反倒和气。”她真心实意地说,“反正啊,我是觉得胡姐姐生在头里是最好的,要是咱们几个谁先怀上,不定会被怎么折腾,就是怀了都不定有命生下来。”

赵瑶影愕然抬头看着她。

孙清扬点了点头:“你想想,换了你是母妃,能容忍庶比嫡长,留下祸患吗?有的时候妇人之仁,反倒是乱了国本,那才真真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赵瑶影颓然道:“我原还想胡姐姐有了身孕,让你去求殿下把咱们几个的避子汤都免了,也早日怀上个一男半女傍身,如今听你这样一说,还是一动不如一静的好。”

“可不就是这样,别说最近,就是这几年都不要生,嫡长庶弱,母妃安心了,咱们也稳稳当当的,反正咱们也没那争宠夺位的心,又何必做那些个事情让人落话柄、生猜疑呢?如此一来,胡姐姐也不会被人挑拨得猜忌咱们,她虽然是个良善的,却也是个耳根子软的……”她开解赵瑶影道,“有胡姐姐这样的当家主母是咱们运气,只要咱们行稳立正,断不会有事扯到身上来。以后赵姐姐和我的孩儿,就好好当个闲王,也不至于像父王他们兄弟那样,祸起萧墙。你说一家人为了那个位子斗得死去活来,真是枉费了这一世的兄弟缘分。咱们的孩子,可不能那样。”

赵瑶影若有所思,连连点头:“今儿个听妹妹这么一说,我算是明白了。虽然这心里还有些怅怅地,却断不会做那傻事,害了自己不说也带累了孩子。”她定睛看着孙清扬,“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咱们一同在府里长大,怎么你就想得这么透呢,难道你不喜欢殿下吗?所以不在意他和其他的女子?”

孙清扬抿嘴一笑,不答反问她:“赵姐姐,你有无听说过哪个男子因为女子成天情思昏昏、捻酸吃醋的?”

赵瑶影想了想:“这还真是很少,男子要是成天围着女子转,会被人说没出息,偶然有那么一两个为女子投河上吊的,都被人笑话。可咱们是女子啊,虽然《女戒》《女训》里都说妒为失德,但背地里,哪个女人没有使个小性、吃个味的时候?”

孙清扬傲然道:“为什么男子可以那样?即使喜欢一个女子,也不会全心全意,仍会想着建功立业,仍会想着亲朋好友,甚至会想着其他的女子?偏咱们女子,眼睛就要像针尖似的大,只盯着眼前的那个男子?为他忘了父母、家人,为他忘了闺阁好友,画也不想画,书也不想读,为何男子就能多情,处处留情,而女子的心就在一个人身上打转?”

赵瑶影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伸手去掩:“傻妹妹,你怎么浑说八道的,难不成你还想如同男子一般,也处处留情去?”

孙清扬见她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扯开她的手:“且不说这天下能够胜过殿下的男子没有几个,我要留情也无处动心去,也不说咱们这身份,见个外男比看到蚊子还难,就是乡野村妇,做那些个处处留情的事情,也是要浸猪笼的。”她扬了扬下巴,“女子以矜为贵,我怎么会做那等自轻自贱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应该学男子,别把心思都用在情呀爱的上面,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这天下何其大,我们虽然困在这四方笼里,却不该只看到四方的天。”

赵瑶影却叹息地说:“有时想也许嫁到寒门小户里,一心一意地过日子说不定更开心些。”

孙清扬见她仍然拘于男女之间的小天地,冷笑道:“姐姐糊涂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且不说那柴户木门的日子开门就得算计柴、米、油、盐,就说含辛茹苦奉公婆、侍夫君,好容易等到他出人头地,咱们已经是明日黄花,那男子照样娶小妾拥娇娘,有良心的还顾着大妇的面子,给些照料;没良心的恨不得趁早死了免得挡了新人的道,这天下间陈世美的事情还少吗?”

“为什么包公断了那许多的案,这一个流传至今,还编成戏到处都有人看?可见这样的事情多了,解决不了,女子就寄希望如同戏里一般善恶得报,负心人终没有好下场。”

孙清扬眼里闪过一抹不屑:“想想那寒门小户出来的男子,尤其那没见识眼睛浅的,乍得富贵有几个不会当陈世美的?细想下来,还不如咱们这样的,虽然妻妾成群,莺莺燕燕的一堆,就是有天老了厌弃了,起码也曾经锦衣玉食,享过福,若是早年再存下个银子,生有一男半女的,跟着儿子去了藩地,当个富贵老封君,岂不自在?”

赵瑶影让她说得心凉,却犹自强争:“妹妹这话岂不是一棍子打翻一船人,这天下间并不都是如此,也有那一生一世双双对对的。”

孙清扬“扑哧”一笑:“姐姐这是哄我还是骗自个儿呢?这天下间有了富贵荣华还守着糟糠之妻的有几个?要真有许多双双对对的,宋弘的故事也不会从后汉传到现在,司空见惯的事情谁稀罕传啊?”

“就像那陈世美不稀罕,因为负心被斩才稀罕,可那到底是戏文里唱的,哄可怜女子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莫说龙子凤孙、世家子弟,便是穷汉手里得了几个银钱,还想着娶小老婆呢。咱们要为此不自在,那胡姐姐岂不更应该不自在?”她把几上的绣样翻了翻,不以为然道,“你所想男子一心一意,得有那么一日,律法规定一夫一妻不许娶妾纳婢了,或许还行。可就是那样,也不过是因为律法,男人的本性啊,就算心里喜欢自己的老婆,也还是愿意多纳几个漂亮的小姑娘。”瞅了瞅赵瑶影的模样,孙清扬笑得明白,“男子可不像咱们女子,他们是妻妾成群,越多女人越有面子,咱们是从一而终、忠贞守节才被人称道。我还是相信没有律法的时候,那些个寒门中人会守着原配,不过是因为没有能力去享齐人之福。”她促狭地笑道,“别说男子了,就是我也喜欢看娇滴滴的美人呢,那嬷嬷里长得面善的还好,面容悲苦凶恶的,我都不会多看一眼,况且是男子们!”

赵瑶影被她一番话说得心慌意乱:“照你这么说,男女之间岂非没有真情了?那相伴到老的夫妻都是不得已了?”

孙清扬嘻嘻笑、抚平赵瑶影眉宇间因为不悦而皱出的纹:“那倒也不是。姐姐你若是不盼着男子身心守一,他们的心里倒也是念着结发之情的,毕竟那夫妻还是原配为佳,年轻的女孩子没和他们经过风雨,共过患难,这上面毕竟是差了一层,可你若是想着他眼里没别的女人,不想别的女人身子,那样的真情纵然有,也不可能长久吧!”她眨眨眼道,“不信姐姐去问问哪些个白头到老的夫妻,可有一个没动过其他心思的?无非是机缘不凑巧罢了。年轻的时候或许他们确实真心实意相对过,但每日里看着对方的皮肤打皱、衰老,肚皮堆得一层层,就是真情也还是挡不住想小姑娘们啊,只一夫一妻到老,无非是不得不如此罢了。”

赵瑶影心烦意乱:“可是,若你是真心喜欢殿下,如何能想得开,见他依红偎翠半点儿也不吃味?”

看来赵姐姐还是不明白,孙清扬的眼眸里除开怜悯之外,又生出些清冷之意:“这男子七老八十还有纳小妾生幼子的,女子可不成,宫里的后妃五十岁就不让侍寝,这本就说明了男女有别,何苦和他纠缠谁的真心多一些,他疼谁爱谁多一点儿呢?这世为人,都在这情爱上挣扎,每天过着猜心度意的日子,还有何快乐可言?”她淡淡地说,“殿下人在我跟前儿,就和他甜甜蜜蜜相处着,他不在时,我就过好一个人的自在光景,才不会去自寻烦恼。还有呢,若真喜欢一个人,岂不该爱屋及乌?就算不能,也不应生妒生恨吧,佛经上说妒恨源于占有欲,你看佛之大爱就是爱众生。若是一味痴恋捻酸,也叫真心喜欢吗?”

赵瑶影听得有些魔障,孙清扬这种敞亮的鲜活,不是她能够理解的,她所知所晓的不妒,是压着本性的,违着本意的,是因为礼法所困不能去妒,但孙妹妹的不妒却真是想通透了。

自己能够像她一般吗?赵瑶影摇摇头,也许现在还不能,但至少可以试着像她一样,去喜欢皇太孙殿下的子嗣,即使那个孩子并不是在自己的腹中。

何嘉瑜听说胡善祥有了身孕,面上神情竟然像是很有几分欢喜,又是吩咐丫鬟拿香,又是唤人端新鲜的瓜果供奉菩萨。

“难怪这些天晨昏定省太孙妃在母妃跟前儿行礼都只是福一福,原来是有了身孕。”她的俏脸上满是笑容,“这可是昭和殿里的大喜事,我要到菩萨面前谢一谢才好,为那孩子祈福求个平安。”说着,还特意叫人给了封红与她报信的小丫鬟,转身进了西暖阁去上香。

只有她贴身的丫鬟看得出来,面上满是笑容的何贵嫔,手里那张锦帕被扭成了麻花。

袁瑗薇望着自己衣衫上的萱草绣样,瓶上的童子跨骑麒麟图,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先是太孙妃……跟着就该轮到她们几个了吧,只自己一个不得宠的,不知道何时才能怀上一男半女!”

不光萱草宜男,麒麟送子,还有这屋里墙上挂的葫芦藤蔓,桌上摆的瓜瓞绵绵,每一样都意味着子孙繁衍、人丁昌茂,从这些个物件都能看出,她想要孩子的心有多急切。

想起那些宫里头的老嬷嬷说,若没有子嗣,这宫中妃嫔都要殉葬,叫她好自为之时的怜悯之意,袁瑗薇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可不就是怀了身孕!”一个老嬷嬷低声对坐在窗前摆弄五子登科金锁的宁司帐说,“不光是太医那已经确了诊,听太孙妃院里的小丫鬟说,晌午吃了些葡萄,都吐得一塌糊涂,现如今梧桐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不许涂脂抹粉,有那和肚里孩子属相相冲的,都调到了别处。”

宁司帐手不由得一抖,金锁锁上了,夹住了她指腹间的一丁点儿肉,疼得她汗都下来了。

“这可怎么好!”老嬷嬷忙帮着把金锁退开,只见那食指已经夹出血来,又赶紧寻了帕子按住。

宁司帐按着帕子,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兴奋地说:“主母怀孕之时,碰巧有个司帐也有了身孕,嬷嬷你说这是不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老嬷嬷惊讶:“是有这么个说法,可你是灌了药的,哪里能怀上孩子?”

宁司帐悄声说:“我听人说暖宫孕子,只要将这小腹保养起来,也不是没有希望。不育的人脚冷宫寒所以不易受孕,我已经求了个方子,夜里睡着用艾灸中脘、关元、足三里、太溪、涌泉五穴各一刻钟,说是若那脚不冷了自然就能怀上。调理了这两三个月,我的脚现在不再是寒冰一块了,说不定有希望呢。”

老嬷嬷双掌合十直向菩萨拜谢:“要真是那样,你也算有造化了,能怀上孩子太子妃殿下定会让皇太孙擢升你为嫔的,她可是最重子嗣的。”

宁司帐粉面含威:“要是那样,我必不会忘记嬷嬷的好。”

老嬷嬷怔怔地看着她:“只要你好,嬷嬷就怎么都好了。”

皇太孙朱瞻基初听到这消息时,狠狠将书案上的研台、茶盅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陈会福挥了挥手,让跟着伺候的人赶紧收拾东西退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朱瞻基的神情:“殿下,您消消气,这十月怀胎日子可长着呢……”

想了半天,朱瞻基摇摇头:“既然已经怀上,好歹是条命,她若真有这福就生下吧。”

不过就是多费些周折,母妃还真以为凭这个就能将自己拿捏住了?

虽然心里有了成算,但朱瞻基也知道胡善祥一旦生下嫡长子,自己将来要想如意得有多困难,想了半天,又另生了一个主意:

“去,今晚掌灯菡萏院。”

陈会福见他听了太孙妃怀孕的消息,虽然没有让对那孩子不利,却也并不急着去看,反倒让掌灯菡萏院,心里越发肯定那位主子才是爷心尖上的人,低眉顺眼地应道:“奴才这就去让菡萏院准备着。”

进了菡萏院门,见孙清扬穿着杏黄织金对襟纱袄,遍地金的柳黄裙,从廊下款款行来环佩叮咚,裙摆儿轻摇,端庄中带着妩媚,飞仙髻乌压压地堆着,越发显得一张鹅蛋脸白净净的好看。朱瞻基高兴地打量了一番,才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今儿个打扮得这样喜庆,不似往日素净?”

“今儿个太医确诊胡姐姐有了身孕,大伙儿都高兴啊,所以穿得喜庆些。”

见丫鬟们都没有跟进屋里,朱瞻基将孙清扬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清扬也给我生个孩子吧。”

孙清扬推开他,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盅茶递到他手里:“朱哥哥不是说我年纪小,此时不易生产吗?怎么今儿个又变了主意。”

朱瞻基走到她身后,伸手在她腰间揉了一把:“我的心肝,她生的孩子哪比得上你的?你也给我生一个吧,今儿个咱们就怀一个,正好双喜临门。”

喝了茶将盅儿往桌上一放,伸手把孙清扬抱到美人榻上按住,急巴巴地扯开她腰间的裙带。

“我不要怀孕,先前说好的,过几年再生的。”孙清扬细细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身子拧来拧去,不让他成意,却因挣扎瓷白的面孔泛起点点红晕,越发添了几分艳色,更加惹人心动。

朱瞻基俯身向下用力压住她,在她耳边笑说:“你不怀个孩子,谁来承继我的大统?”

孙清扬一听他竟然怀了这个心思,用力一把将他推到旁边,滚到一边用锦被裹着身子:“朱哥哥,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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