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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绿云香罗衣

孝恭皇后 原铨 13007 2021-09-30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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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绿云香罗衣

上等的银霜炭在刻着铭文的黄铜火盆里熊熊燃烧,下面由束腰海棠开光雕缠枝花的火盆架托着,紫檀木缠枝莲纹香盘上,五彩福禄寿香炉袅袅吐着烟,窗边的美人瓶里供着初开的重瓣茶花,叶色亮绿,花大色艳,红色的花朵越发衬得屋内温暖而生机盎然。

福豆、福米几个立在廊下,一边打着络子,一边低声说笑。

“奇怪,去年的冬天感觉好冷,今年好像就没什么感觉,在这屋里,厚点的衣服都穿不住。”孙清扬在案几上轻轻铺开宣纸,“朱哥哥要行冠礼了,我送他一幅画吧。”

“今年冬天长孙殿下时时来,咱们屋里的银霜炭都比去年给得多呢,自是要暖和些。”璇玑走到孙清扬身后说,“小姐打算画些什么送给长孙殿下?”

孙清扬却搁了笔笑道:“璇玑姐姐这性子得收敛些,什么叫长孙殿下时时来,银霜炭给得多些,难不成往年里,克扣了咱们的不成?有些话你说得是无心,叫人听着,说不定就想多了呢。”

璇玑笑着点点头说:“小姐说得是,奴婢虚长了小姐几岁,这沉稳还得向您学习。不过,我也就是在这屋里说说,出去了,肯定管好自己的嘴。”

这样的话,从前云实最爱说。想起云实,孙清扬叹了口气。

杜若情知璇玑的话又勾起了小姐的心事,就在一边插话道:“小姐刚才不是说要画画吗?怎么又搁了笔?是不是这天冷墨凝着了,要不奴婢再加些炭?”

“不用了,就这都热得人穿不住中衣,屋里要是烧太热,出去就容易凉着。”孙清扬又拿起了笔说,“可我还没想好画什么送给朱哥哥。这一年过得太快了,赏花观月都没几回,这就到了十一月。”

璇玑捂着嘴笑道:“还不是年初咸宁公主出嫁后,小姐和那几个伴读没怎么见过面,这没人找您的事,日子安闲自在,当然过得特别快了。”

说起何嘉瑜几个,孙清扬也笑道:“她们啊,见了时时吵,这时间久了不见,还真有点儿想。”

杜若撇撇嘴说:“小姐,您这是没事找事欠虐啊,没人折腾您还不自在了?”“哎,你不明白,没有对手其实也蛮寂寞的。母亲说过,站在山顶看风景,如果只余一个人,会有一种打遍天下无敌手,‘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孤独感。”

“小姐啊,您可不可以别说这么深奥的话,奴婢听不懂啊。”

看着杜若故意做出苦着脸的样子,璇玑笑起来:“我看小姐不是想她们几个了,是这几日长孙殿下忙着准备冠礼,世子爷也不得闲,没人过来陪她玩,闲得发慌才东想西想的。”

孙清扬叹口气说:“别说他们了,连赵姐姐和秦姐姐这两日也没来,前些日子里,她们两个哪一日不来这儿晃?来了不是窝在榻上做针线,就是在案几上描红画画,除了睡觉,连用膳都在这碧云阁里。这两日,又像是约好的一般,都没人影了。”

“谁说我们没人影了,这不就来了吗?”随着话音,门帘儿被掀起,有股冷气趁机窜了进来,又很快被屋里的暖气融合。

“赵姐姐、秦姐姐你们来了,怎么福豆她们也不传报一声?”孙清扬惊喜地迎上去。

“天天都来,传报什么啊,是我叫她们自去玩,不用吭气的。”赵瑶影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交到丫鬟春草的手里。

璇玑帮着春草把披风挂在衣架上,低声问她:“你的脚完全好了吗?”

打从那年七月在灵谷禅寺的精舍被火烧伤脚以后,赵瑶影外出都是另一个大丫鬟秋菊陪着,这还是头一回见春草出丁香院的门。

春草点点头说:“劳姐姐挂记,虽然脚上的疤消不掉,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

那边赵瑶影和秦雪怡已经脱了披风,站在案几旁看孙清扬画画。

在纸上才画了一笔,孙清扬又搁下了笔说:“你们两个打算给朱哥哥的冠礼送什么?”

秦雪怡故意调笑她说:“哟,他是你的朱哥哥,又不是我们的,当然人家给长孙殿下送什么贺礼,我们送什么了。”

孙清扬像是没看出秦雪怡调笑她一般,奇怪地看了秦雪怡一眼,振振有词地说:“怎么不是?你的姑姑是他的庶母妃,赵姐姐的姨母也是他的庶母妃,从这上面讲,你们两个都是他的表妹,比我这个外来的,可要亲。”

“是表妹,不过,这一表可是三千里,亲不亲的,还是要看人家心里怎么想。要不,怎么长孙殿下不去赵姐姐的丁香院,不去我的蔷薇馆,成天都来你这碧云阁呢?”

听了秦雪怡的话,孙清扬还没什么,赵瑶影却变了脸色,原来,竟是这样吗?怪不得长孙殿下总是来孙妹妹这里,按秦妹妹的说法,在他的心里,原是孙妹妹更亲些。

“不过是因为我这里好吃好玩的多嘛,而且你见了朱哥哥,说话也和对我们一样,老爱呛人,他比你大,又是男子,不好计较,自然只能远着点。而赵姐姐平日见了朱哥哥,除了嗯、啊、噢,就没有别的话,朱哥哥有回还奇怪地问我,赵姐姐是不是不愿意见他呢,自然不常到你们两个院里去。”

听了孙清扬的话,赵瑶影又有些释然,原来,是因为自己不怎么和他说话啊,只是,每回见了他,自己总是脸红心跳的,多说一句也不能。

说到这个,秦雪怡有些惆怅地说:“等长孙殿下行了冠礼,就是成年人了,不会再和我们一堆玩儿,以后别说去我们院里,就是出门,也没什么机会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行了冠礼,就不和我们一堆玩儿了?”

赵瑶影戳了下孙清扬的脑袋说:“前几日夫子才讲了礼,你打瞌睡了吧?‘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冠者,诸礼之首,长孙殿下冠礼之后,就是大人了,自然不能和我们一堆玩儿了。”

孙清扬大惊失色道:“啊,今年正月里要不是他,我们哪能出府去看花灯,你们的意思是,以后都没那样的好事了?”

秦雪怡笑话她沉不住气说:“这算什么?等翻过年,你满十岁,我就十一了,赵姐姐也快十三岁,很快到了十五岁及笄,那才是完全没自由,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平日里除开去寺里上香,各府里做客,就没什么机会出门了,那才没意思呢。”

孙清扬以手抚额道:“原以为朱哥哥冠礼是好事,结果竟是好日子结束的开端,真没劲。”

平日里一门心思想快点长大,原来长大这么不好玩儿。

赵瑶影开解她们两个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成人以后,就可以当家做主,想出门找个由头就是了。”

秦雪怡无奈地摊手道:“赵姐姐,你说的是嫁人,当主母吧?那倒是,当家做主之后,要想出门,自是能找出理由的,再不成,还能让自个儿的相公带着出去。不过,要是当了宫里的娘娘可不成,连回自己家里,都得皇帝恩准才能省亲,一年都轮不上一回。哎,不行,我得和姑姑说说,千万不可以送我进宫。”

孙清扬看着她不解地说:“可是,秦姐姐,我们已经在宫里了呀,这就是东宫。”

“那不一样的,你小孩家家的,不懂。我先走了,去找姑姑说说,回头再来和你们两个玩。”秦雪怡是个急性子,平日也就是在她表姑王良媛面前压着点,这当下心里起了念,急得什么似的,赵瑶影和孙清扬两个挡都挡不住。

叫上点苍,披上披风,秦雪怡就和院里候着的两个婆子去了王良媛的翠蕴楼。

“你们都出去玩儿吧,我和赵姐姐也好说些体己话。”

待璇玑几个退出去后,孙清扬看看赵瑶影,问她说:“赵姐姐,你怎么想,是打算留在宫里还是出去呢?”

不想吗?如果不留在宫里,就再也见不到长孙殿下了。想吗?他似乎当自己是小孩子,从来没有多看过一眼。

赵瑶影很矛盾。

没等赵瑶影说话,孙清扬自问自答道:“其实哪用烦恼啊,反正这些事情也由不得我们做主。你看吧,秦姐姐这么巴巴地跑去,不过是被王良媛一顿训。赵姐姐,你打算给朱哥哥送什么,给我说说嘛。”

被孙清扬抓着胳膊摇来摇去,赵瑶影终于抵不住说道:“好啦,好啦,怕你了,我绣了一个香囊给他。”

“香囊?‘韩寿,字德真,美姿貌。贾充辟为掾,充女窥之而悦焉,遂潜通音好。时西域贡奇香,一著人经月不歇,帝以赐充。其女密盗以贻寿,充秘之,遂以女妻寿。’不知赵姐姐想送的,是什么样的香囊?难不成,你想学那贾充之女,香囊定情,让赵承徽将你许配给朱哥哥?”

孙清扬所说的,是《晋书·贾充传》的故事,说西晋时有个英俊少年郎名叫韩寿,字德真,被当时的临沂侯贾充任命为官署属员。有一天,贾充发现韩寿身上香囊散发出的独特香味,正是皇上赐给他的月氏国贡品香。这香稀有珍贵,沾上一点就经月不散,一向被贾充小心藏在书房,只拿了一点儿给最疼爱的小女儿贾午。

不用说,韩寿身上的香囊肯定是贾午送的,贾充当下断定韩寿与女儿有情,好在是郎才女貌。贾充知道这个秘密后,就将女儿嫁与了韩寿为妻,有情人终成眷属,自此,香囊定情的习俗就流传到了后世。

被孙清扬识破后,赵瑶影又羞又窘,但她早想好了说辞,犹自强辩道:“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不要乱说一气,什么香囊定情,我不过是想着香囊里能填入苍术、川朴、藿香、菊花、紫苏、荆芥、辛夷这些药材,长孙殿下挂在殿里可以安神、醒脑、辟邪驱灾,又不是佩戴在身上的那种。”

孙清扬松了一口气说:“噢,是悬挂在屋里的那种呀,那还好。”

她正色对赵瑶影说:“赵姐姐,我看那些传奇话本里,但凡私相授受的可没有一个好结局。那贾午幸好是父亲疼她,成全了他们,方才被后世称为良缘,要不然,就是一段孽债。这样的事,在男子,人家说起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在咱们女子,就是不自重不自爱,白白落下品性不端的名声。你平日里也是个明白的,怎么轮到自身就糊涂了呢?在这府里,自有太子妃、赵承徽给你做主,你可别做傻事。”

赵瑶影跺跺脚说:“都说了没有那个意思了,我不说吧,你偏要缠着,我说了,你又啪啦啪啦说这样一堆。”

孙清扬叹口气说:“赵姐姐,今儿个我为何会叫丫鬟们都出去,就是想你我姐妹说说真心话。你平日在我们面前,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偏见了朱哥哥就成了闷嘴的葫芦,又是脸红又是口吃,先前我还以为你只是不习惯见到男子,后来发现在壑哥哥、埈哥哥他们面前,你也一样谈笑风生,这才留了意。”

“前几日听到丫鬟们说起,马六娘的儿子见了璇玑姐姐连话都不会说,两相对照,才知道你的心思,若不是自家姐妹,我又何必惹你嫌,和你说这些个话。”

赵瑶影不过十二三岁,因为对朱瞻基这份情窦初开的朦胧情怀,解又解不开,说又说不得,憋在心里反复折磨着自己。如今被孙清扬说破,晕生两颊,待要跟她计较,又怕她小孩子心性说出更过分的话来,羞恼之余,又觉得松了口气,期期艾艾半天才说:“我绣的是娃娃抱鱼,是辟邪祈福的,又不是鱼戏莲叶、喜上眉梢、蝶恋花那些个男女定情的图样。”

赵瑶影这话,听得孙清扬更为担忧,越发要将这事说破:“赵姐姐,你这就叫欲盖弥彰,要是真绣那些,估计被打死都有可能,这可是太子府,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容不得咱们放肆的。你再这么下去,是要想人人都看出来,自取其辱吗?”

赵瑶影一脸惊愕地说:“你们都看出来了?”

“秦姐姐那个大条的,顶多觉得有些奇怪,才不会想这么多。我要不是听人说马六娘的儿子对璇玑姐姐那份心,也不会往这上面想,但你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其他人看出来的。”

孙清扬如同小大人儿一般劝道:“赵姐姐,你得收了这份心才是。别送什么香囊了,咱们一起画一幅画送他,到时让太子妃看看,过了明面谁也不能说咱私相授受。而且,我真不明白,赵姐姐,朱哥哥那个人虽然文武双全,可是为人自大又不苟言笑,别人都说他稳重持成,我看他是比三四十岁的人还像小老头,你干吗要喜欢他啊?”

赵瑶影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见了他就觉得心慌气短,手足无措。孙妹妹,长孙殿下要是听见你对他的评价,不知会多郁闷,他在这屋面前,已经笑得很多。你不知道,有回我在外面遇见他,脸沉得像冰似的,隔老远都能把人冻着,再看他和跟前的人说话的那个样子,才算是明白为何人家说他少年老成了。我觉得你们这一点有些像,在大人们面前,就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有条不紊,和我们一处,又疯得很。”

孙清扬不赞同:“我和他可不一样,他那是天性如此,听说他打小起,就不爱说笑;我是到了这京师,不敢乱说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逮了痛脚,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连父母家人都跟着受累。”

“也不是吧,我听说长孙殿下很爱玩儿斗蛐蛐,大人们哪有玩儿这个的呀。”

说到朱瞻基玩斗蛐蛐,孙清扬一脸鄙视地说:“怎么没有大人玩儿,不过玩的人都是些纨绔子弟,成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真不知道朱哥哥怎么会和他们学?今年夏天,他有回叫我去捉蛐蛐,结果捉的蛐蛐没我的大,被我的那只咬断了腿。”

说着说着,孙清扬笑起来,“他还为此输了一百两银子给我,你没见他当时黑着的那张脸,哈哈,真好玩。赵姐姐,明年夏天咱们找朱哥哥一起玩儿,我教你怎么捉蛐蛐,他肯定比不过咱们,到时得了他的银子,我们整些好酒好菜吃。”

没来京师之前,孙清扬成日里和哥哥们斗鸡走马,爬树摸鱼,像捉蛐蛐这样的事情,自是比朱瞻基熟练。

看着孙清扬的表情由鄙视变成眉飞色舞,赵瑶影觉得好笑问道:“你还说他呢,我看说到玩儿,你的兴致比谁都大。”

孙清扬不以为然地说:“我这是招财进宝,他那是玩物丧志,能一样吗?”

“我看呀,都一样。”赵瑶影转了转眼睛说,“孙妹妹,我听说彭城伯夫人把你带到京师,就是等你长大成人,做给长孙殿下备选的佳丽,那你想不想留在这宫里呢?”

一说到这个问题,孙清扬露出痛苦的表情说:“我们不说这个行吗?还有几年的好日子,你就让我浑浑噩噩地过嘛,别整这么清醒。”

赵瑶影试探着问:“那你不喜欢长孙殿下?”

“喜欢啊。”孙清扬回答得理直气壮。见赵瑶影变了脸色,又狡黠地笑笑,“但和你的喜欢不一样,我当他和家里的哥哥一般,陪着我玩,由着我闹,可没想过什么定情啊、嫁娶之类的。”

“好啊,你这丫头,哄我说了心事,又来笑我。”赵瑶影伸手去咯吱她。

“好姐姐,好姐姐,我不敢了,再不说了还不成嘛!”孙清扬怕痒,笑得气都上不来,一个劲儿地求饶。

赵瑶影住了手。

孙清扬跳到一边,离她远远地问:“我可以不说,你能不想吗?”

“当然能了,从今往后,我也和你一样,只把他当自家的哥哥一般,再没那些个心思了。”

见赵瑶影义正词严的样子,孙清扬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说:“朱哥哥,你怎么来了?”

一听朱瞻基来了,赵瑶影立刻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脸绯红一片,直接烧到了脖子。

“哎,就你这样,还说不想,我不过说他来了,你就变成这样,要是真见了人,你又如何是好?”

赵瑶影这才知道上了当,冲上去就要撕她的嘴。

“哎,朱哥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行冠礼,忙得很吗?”

“哼,我再不上你的当了,今天就算是混沌天尊来了,我也要捉住你个小妮子,好好打一顿。”赵瑶影哪里肯再上当,只跟在孙清扬的后面追,眼看就要逮住她,却不防被一个人捉住了手。

“妹妹怎么惹着赵小姐了,看在我的分儿上,原谅她可好?”

正是刚刚掀了门帘进来的朱瞻基,风神秀逸,气宇不凡。

赵瑶影立刻脸红如关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瞻基以为自己捏疼了她,忙松开手道歉道:“是不是我情急之下,用力大了些,赵小姐的手没事吧,要不要看大夫?”

孙清扬从朱瞻基身后探出头,无辜地对赵瑶影说:“我说他来了吧,你不信,还说我哄骗你,真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赵瑶影此时哪里说得出话来,红着脸低着头,将衣角在手里绕了又绕,像是要绕出一朵花来。

孙清扬怕被朱瞻基看出什么,忙替她解围说:“朱哥哥,我和赵姐姐要合画一幅画恭贺你行冠礼,你想我们画什么?”

朱瞻基摸摸孙清扬的脑袋,揉揉她的头发,当她小狗一般:“给人送礼不是都应该悄悄准备,哪有像你们这样大张旗鼓的?”

孙清扬拨开他的手,拉着赵瑶影走到桌案前:“问清楚就不用担心收礼的人或许会不喜欢啊。”

“那岂不是没有惊喜?”

“可是,很多时候,按自己的心意送,惊有,喜就未必有。你说是不是赵姐姐?”

赵瑶影突然被她问道,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真这么想,直点头说:“嗯。”

“那你们本来想画什么的?”

孙清扬愁眉苦脸地说:“本来,想画一幅山水,可好久没出门,想不出怎么画了。”

朱瞻基想了想说:“你不是最擅长画牡丹吗?为何要舍易求难?”

“可你是男子,送你牡丹图,好像不太好吧?”

“我要过多次,你都不肯,既然你说送礼最要紧的是合乎收礼人的心意,那我就点牡丹图。只是,这画是你们俩合送的,赵小姐……”

见朱瞻基的眼睛看向自己,赵瑶影本来慢慢恢复自然的脸又刷地红了。

“朱哥哥,你叫我妹妹,为什么不叫赵姐姐妹妹,是不是欺负我年龄小?”

看到孙清扬不高兴的样子,朱瞻基不好说他和赵瑶影不够熟悉,故作无奈地说:“我怕赵小姐生气。”

“她叫赵瑶影,你就叫她瑶影妹妹吧。要不,你也叫我孙小姐,听起来好像比较尊重,也显得我长大了。”

和女人没道理可讲,哪怕这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小女人,朱瞻基决定从善如流:“瑶影妹妹。”

赵瑶影声如蚊蚋地应了。

孙清扬故意揉揉耳朵:“赵姐姐,我都没听见哎,朱哥哥你再重新叫她。”

如此再三,被孙清扬这样一闹腾,赵瑶影看朱瞻基就自然多了,不像先前那样拘谨了。

孙清扬这才开始和赵瑶影商量怎么画。

朱瞻基见她俩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面有得意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商量半天,是什么结果?”

孙清扬大言不惭地说:“赵姐姐写得一手好字,我们决定,我画,她写,你收的礼物啊,可是双绝,要好好珍藏噢。”

“一定,一定。”

“那你走吧,我和赵姐姐要开始画了。”

朱瞻基反倒站得更近了一些说:“我在这儿看你们画,要是不好,我不收的。”见孙清扬和赵瑶影看着自己,他理直气壮地说,“既然是要我珍藏,当然得满意才成,我不看,你们随便画两个墨团,滥竽充数怎么办?”

孙清扬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说:“好,那你只能站着看,我们没画完前,不许说话,别打断我们。”

朱瞻基点了点头。

孙清扬换了一张六尺大的宣纸铺开,又将颜料摆在案几的左上角,重新研了墨,想了一会儿,开始在纸上画起来。

赵瑶影立在她的左边,适时给她递所需的笔或者颜料。

因为怕不注意会碰到孙清扬画画的右手,朱瞻基就站到了赵瑶影的旁边,不时偏过头去看看画,又抬起头看孙清扬。

赵瑶影偷偷看他。

冷峻的脸,双目炯炯像是能微微发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从容冷静,而他的目光里,是宠溺。

朱瞻基发现赵瑶影在看自己,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赵瑶影装作只是拿颜料不小心瞄到他的样子,笑了一下,拿了藤黄递给孙清扬。

因为慌张,这一次用力过度,头发扫到了朱瞻基的下巴。

朱瞻基不由得抬眼看了看赵瑶影,绿墨如云,抬手间,似有一股幽香,从她袖间发散出来,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新,好闻得叫人想拿起她的手一探究竟——袖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味道如此让人迷醉,又见她脸上晕红,盈盈脉脉,若不胜情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比还有些孩子气的孙清扬另有一番妩媚温柔,不觉有些呆怔。

赵瑶影感觉到他在看自己,羞得头也不敢抬,只顾给孙清扬递笔研墨。

朱瞻基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发觉孙清扬已经画完一幅写意牡丹。

水墨晕染的叶间,两朵硕大的瑛珞宝珠,犹带着晨露,一朵已经全然盛开,一朵含苞待放,鲜明舒嫩,艳若蒸霞,引来一只蝶儿翩翩飞舞。

赵瑶影接过孙清扬递给她的笔,走到案几前略一思忖,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春露夜染衣,祥瑞出翠茵。富贵倾城色,香漫百花低。

朱瞻基默念了几遍,仍没有头绪,忍不住开口问道:“哎,这是谁的诗句,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孙清扬吃吃地笑,赵瑶影微笑不语。

朱瞻基看了她俩的神色,立刻明白过来:“原来竟是瑶影妹妹所作,词句工丽,意境深远,难得难得,佩服佩服。”

其实这诗对仗不算十分工整,但难得比较应景,又暗喻了朱瞻基冠礼后的尊崇,对于一个未满十二岁的女孩子而言,已经殊为不易。

“平日里,你们尽说我是才女,这回可见到真正的才女了吧?”孙清扬拉着赵瑶影的胳膊,“怎么样,赵姐姐这诗,这字,配上我的画,是不是双绝?”

赵瑶影写的是一手行书,字字挺拔,笔笔奔放,颇有唐代颜真卿的味道,清劲丰满,严整茂密,配孙清扬这幅蝶恋牡丹图,可说是珠联璧合。

朱瞻基当然是可劲儿地夸她们:“双绝,双绝,这礼物我十分喜欢。”

“那过几日我们裱好了,就给朱哥哥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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