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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丽日百花明

孝恭皇后 原铨 11973 2021-09-30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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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丽日百花明

永乐十五年,皇太孙朱瞻基已经十九岁,虚岁二十,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

经过数年挑选,永乐帝的心里已经有了合适人选,却在准备下诏的前夕,改变了主意。

据说他通过占卜得出“宜向济水畔求佳偶”,故而将原籍济宁的锦衣卫百户胡荣的第三女胡善祥选为皇太孙妃。

彭城伯夫人坐在太子妃的昭阳殿里懊恼地说:“我进宫和皇上说,清扬原籍是邹平,就在古济水之畔,西边是济水之阴的济南,北边是济水之阳的济阳,比胡善祥更应那占卜之言,他却说圣意已决,不会更改。”

“我千恳万求他才吐口说选清扬为太孙嫔,若皇上执意如此,岂不枉费这么些年我们对清扬的悉心栽培?如今换成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以后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要不,你和太子殿下再进宫给皇上说说?”

坐在椅上一直闭目不语的太子妃睁开眼睛说:“夫人糊涂了,父皇此举,是在敲打太子呢。既然说圣意已决,我们再为此去求情,不但会惹得父皇不高兴,也会令他和太子生出嫌隙。父皇此举,只怕是因为清儿当日是你以同乡之谊举荐进宫的,他担心两朝帝后均出自一隅,外戚做大,会危及社稷。”

彭城伯夫人愕然道:“你是说,皇上因为你将来会为后,若是清扬再成了太孙妃,等于两个皇后都出自一地,所以才临时改了主意?可之前,他又不是不知道清扬和我们的同乡之情,宫里的各位娘娘,也一直对清扬很满意,认为她天资聪慧又心地仁厚,堪当重任。皇上也对她一直颇多赞誉,怎么会因为这个原因转眼就变了呢?”

“天恩难测,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也没有查出来。虽说现在汉王就藩了,东宫终于从风雨飘摇走到了太平时节,可是,那暗处盯着的眼睛却巴不得我们出点错。这件事,还是依父皇的意思,不要再去求告了。皇上是金口玉言,既然说了,断无更改之理。”

太子妃审时度势地分析道:“母亲,我们犯不着为了此事忤逆皇上,端重沉静,恭敬顺从,才能保得东宫太平长长久久,也只有东宫稳固了,我们张家,才有后世的荣华。太子当日为汉王求情,一来是兄弟情深,二来,也是怕不去求情,皇上会认为他并非仁君,东宫必须以帝意马首是瞻,从前如此,而今更要如此。”

听到太子妃并没有像平日一样按君臣之礼叫自己夫人,而是唤了声母亲,彭城伯夫人知道,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沉默片刻,彭城伯夫人开口说:“可是,瞻儿的性子,却是外圆内方的,他心里是有大主意的人,和清扬又是两小无猜,情意深厚,这事只怕他未必能够依从,等到殿前选妃时,我怕他会出乱子!”

“此事,我也想到了,就让清儿去劝他吧,我相信她会将此事处理得很好。”

朱瞻基在进宫见他皇爷爷的路上被杜若拦住了。

“皇太孙殿下,小姐让您先到碧云阁去。”杜若战战兢兢地跪在他的马前,生怕皇太孙因为心情不好,没有把缰绳控制住,那不停刨蹄跃跃欲走的马儿会将自己踏伤。

朱瞻基没有下马:“你回去告诉她,不求得皇爷爷回心转意,我是不会和她相见的。”

“小姐让奴婢告诉皇太孙殿下,若殿下执意前往,那等您回来,只能得到她已经出宫的消息。”

杜若抬起头,尽量保持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殿下也知道,小姐这么些年,一直都想出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殿下不能听她一言,此一别将永不相见。”

如果这话是璇玑来讲,朱瞻基还会怀疑孙清扬是为了劝阻自己故意如此说。但由自小和她相伴的杜若讲出,朱瞻基知道,自己若不先去见孙清扬,纵然求得皇爷爷同意,只怕也见不到她了。

他调转马头,向太子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跪在地上的杜若笑着站起身:“跑这么快!”

但她的笑容里却夹着苦涩,小姐今日竟然为不争名分劝皇太孙,她家的小姐,命运何其波折?人人都道皇太孙选妃,就是小姐繁花着锦之际,她却从云端被一掌打落。

由妻变妾,何甘?却不得不受之坦然,宠辱不惊。

小姐那明媚的眉目,真的无怨无悔吗?

朱瞻基在垂花门外下了马后,把缰绳一扔,丢给身后紧跟而来的侍卫,往碧云阁跑去。

才进院里,就听得清越的琴声阵阵如珠玉滚落,潺潺淙淙,似山涧之清流;徐徐扬扬,如松涛之微风,细心静听,那旋律韵味悠扬,宛若行云流水,弦音袅袅,如同绕梁盘旋,不绝如缕。

而后琴音一路转折、变调,炎炎夏日,阵阵蝉鸣,仿佛都被隔绝开来,只余下那琴音,一声又一声,明净通透,致远高清。

朱瞻基抬手示意正准备向屋内禀告的人退下,轻轻掀开门帘进到屋里。

孙清扬端坐在案几前抚琴,虽然头也不抬,却像是知道他进去了一般,琴声立时转为慷慨激昂,震越浑厚,如疾风骤雨般自指尖倾泻而出,一时间满庭肃杀。

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纷至沓来,由慢转快,铿锵有力的急弦犹如扣人心弦的战鼓,激昂高亢的长音好像震撼山谷的号角,令朱瞻基如同回到了北征的沙场之中,顿生豪情壮志,浑忘儿女私情。

而后,孙清扬抬头向他一笑,琴声由激昂变得婉转,幽如冷泉轻咽,疾若风掠深篁,如同三月春风拂面,又似酷夏的一缕清风,带着凉爽;宛若秋虫唧唧,诉说衷肠,再转皑皑白雪之中,红梅傲然盛开,淡淡清香。

在流转琴声诉说中,朱瞻基仿佛看到这些年的漫漫时光里,孙清扬如何长大:低回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自己如何思念: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而今如何辗转,荼糜香梦怯春寒,翠掩重门燕子闲。

一个长音之后,琴声也戛然而止,但余音逍遥缥缈,若有若无地在耳边萦绕。

孙清扬站起身,盈盈下拜,粉色衣衫间的桃花随她行走似在漫天飘落,洋洋洒洒,恍如大梦春秋。

这样娇艳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却清雅浅淡,通身上下寻不出一丝烟火气息。

朱瞻基托住她的手,阻止她行礼:“四年多未见,妹妹的琴弹得越发好,也和我生分了。”

自永乐十一年他随皇爷爷北征北巡,一直未返京师,等去年十月回来时,清扬妹妹已经及笄,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不能再见男子,更不可能和他说话,他只能偷偷骑在碧云阁的墙头,爬到她寝屋窗外的树上,悄悄看她。

这还是久别之后,他们头一回面对面相见。

孙清扬微微一笑,轻轻将手从朱瞻基手中抽出:“皇太孙长大了,清扬也长大了,自然不能像儿时那般熟不拘礼。”

朱瞻基贪婪地看着她:“妹妹长大了,也更好看了,比这天下间的女子,都要好看。”

“殿下夸奖,这天下间殊多佳丽,清扬哪能个个都比得过,春花秋月各有丽姿,殿下何必以一人为念?”

“这不是妹妹的真心话,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朱哥哥吧,我喜欢听你那么叫我。”

“这是清扬的真心话。殿下,清扬感谢你对我情深义重,为着自小的情分甚至不惜和你父母、皇爷爷反目,但你可曾想过,你那样做,置清扬于何地?”

朱瞻基心痛难忍:“正是因为我当妹妹是心上的唯一、第一,所以才会那样做,妹妹这样说,可曾想过我的心情?”

“全了殿下的心愿,天下人却会因此事,说我是魅惑皇太孙的妖女,令你做出不忠不孝之事。殿下饱读诗书,应知‘长者赐,不可辞’,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怎可一意孤行?”

“可是,你难道要我违背心意,去娶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子为妃,和她同床共枕吗?”

孙清扬眉宇微颦,唇角却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声音略有些飘忽地说:“这天下间,有几对夫妻是之前相识相知的?何况,殿下是储君之子,又有皇太孙的位分,将来就是这大明的帝王,定会有佳丽三千,后宫如云妃嫔,你将会和许多之前没有见过面的女子把臂同游,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朱瞻基怒吼道:“如果这是开始,我也希望是和你开始,是你做我的妻子,是你最初和我把臂同游,芙蓉帐暖春宵苦短,都是和你、你!不是其他的女子。如果不是你和我一起看这秀丽江山,又有何意义?”

孙清扬泫泪欲泣:“殿下这是要我做罪人吗?因为我与皇爷爷、与父母反目,纵然你我能够双宿双飞,不被他人祝福,又有何快乐可言?何况,皇上只是不让你娶我为妃,仍封赏我为太孙嫔,我们仍然可以在一起,一同看万里江山,只要结局是我们在一起,殿下又何必执意是谁做了你的最初呢?”

在朱瞻基的记忆里,孙清扬几乎没有哭的时候,如今她虽然只是红着眼眶,眼泪打转,但已经足以令他心神慌乱,忙不迭地哄她说:“你别哭,别哭,我都依你还不成吗?”

孙清扬破涕为笑:“真的吗?你以后决不进宫去闹皇上,此事均会听从他们的安排吗?”

朱瞻基见她笑得着实甜美可人,心口只觉得如重石锤过,痛不可当,却也随着她笑道:“只是,委屈你了。”

孙清扬如往日一般散漫嬉笑:“委屈什么呀?天下间多少女子想做英俊非凡、文武双全的皇太孙之嫔,哎,这一下,可不知有多少人妒忌我,你可得给我挡着,别让她们飞眼射刀取我性命。”

朱瞻基想在孙清扬神色里寻一丝言不由衷、情非得已的表情,却只见她眼底一片澄澈,像是真对这结果满意无比,心里更是觉得亏欠她良多,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说:“妹妹,你不要和我这样说话,你对着我,怎么想就怎么说好了。总有一天,我不会让任何人委屈你,也没有人敢对你不恭敬,更别说什么飞眼射刀的事。总有一天,我会把别人从你这儿夺走的,都给你抢回来。”

孙清扬轻轻推开他说:“殿下这话,今日只有你我听见,就不要再说第二次了,免得伤了你们祖孙、母子的情分。殿下是知规守礼之人,怎能做那宠妾灭妻的失仪之事。母亲和我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强留也留不住。”

她盈盈欠身道:“今日我和殿下说的,均是肺腑之言,并无半点虚假。你我如今都已成年,成亲之前,不能再如儿时一般调笑无忌。今日相见,虽是禀过长辈同意,却也不好久谈,只望殿下记得自己的承诺,好好殿选太孙妃,不要违背了长辈们的心意。”

软玉温香在怀的感觉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朱瞻基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孙清扬的离开也被带走了。

半晌,朱瞻基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形势比人强,我自是会好好殿选他们满意的太孙妃,刚才所说,亦是我对妹妹的承诺,这话不会再说第二次,但妹妹将来自然会知道我的心意。在我的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子,所以,宠妾灭妻之事,我是绝不会做的。我答应妹妹这些事情,还请妹妹也答应我一件事。”

看着朱瞻基眉宇间的痛楚之色,孙清扬不忍拒绝,却又怕他说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自己应不下来,于是轻声问道:“何事?”

“在人前,你按规矩称呼我即可,在人后,只有你我二人在的时候,你仍然唤我朱哥哥吧,你这样和我生分,我好难受。”

看着朱瞻基眼角滑下的那滴泪,孙清扬欲伸手去拭,却终在伸到了一半时又缩了回去:“朱哥哥,你我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在我的心里,很好很好,清扬愿意嫁你,陪你一生一世。你去吧,我们还有很多时光在一起呢。”

听到孙清扬说出这样的话,朱瞻基心里十分欢喜,他抬手拭去眼角的那滴泪,坚定地说:“妹妹也是我这一生唯一想娶的人,我不想说天家规矩不得不纳她们的托词来哄你。总之,不管有多少人到我的眼前,只有你,才是我心里的妻子。我待你,此情金石不渝,白首不弃。”

说完,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孙清扬一眼,转身而去。

看到朱瞻基离开,在门口候着的杜若也进了屋子,看见孙清扬怔忡的神情,叹了口气说:“小姐,您何必如此苦着自己?”

孙清扬却露出笑容:“杜若,我并非为自己难过,只是担心皇太孙殿下过于执拗,会伤了他们母子的情分。”

杜若愤愤不平道:“您还为太子妃殿下着想,这件事上,她可没为你争取过。竟然还叫您帮着劝皇太孙,这不是往您伤口抹盐吗?”

“哎,杜若,做母亲的,当然是先顾着自己的孩子,太子妃殿下再疼我,还能越过皇太孙他们几个去?她这样做是对的,唯有如此,才能保全各方面。至于我,只要殿下他待我一片赤诚,其他的事情,又有何重要呢?”

杜若用手指比在脸上羞她道:“哼,早几年,小姐心心念念的可是想出宫去,这会儿动了情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啦!”

孙清扬脸上飞起红酡:“那个时候年纪小嘛,觉得他和家里的哥哥没什么区别。”

“现在有区别了?阿弥陀佛,您可断了那想出去的念头了。”杜若之前一直担心她家小姐哪天会真跑出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出去后连饭都混不上。

什么琴棋书画,针线女红,要凭这些个技艺养活自己,几乎是痴人说梦。

真要有那么一天,恐怕她得做浆洗婆子来养活小姐,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不要想喽。

“不,我是真的想过出宫,出宫后,嫁个对我一心一意的人,相夫教子终此一生。之前,我还想能够借此机会出宫,也是好的。是母亲打碎了我的幻想,她说,我养在皇家这么些年,且不说这翅膀已经不能够适应外面的世界,就是能出去,也不可能再嫁人,皇家的体面,根本不会允许我嫁给其他的人。”

孙清扬微叹一口气说:“如果殿下因为我和皇上、太子妃他们闹翻,只怕皇上允我出宫去都很难。虽然母亲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护我周全。可杜若,母亲都有白头发了,她和父亲这些年,为了护我,护哥哥他们,已经好累了,我怎可叫她再操心?”

说着说着,孙清扬的脸上浮现出坚毅之色,“我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能让父母亲因为我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呢?所以,我决定留在这宫闱之中,既然没有其他的选择,那即使是最坏的日子,也得往好里过。”

杜若叹口气:“小姐您说,为什么女人就要嫁人呢?璇玑姐姐前年已经许了人,不能再陪着你了,前儿个太子妃又说我也到了该出府的年纪,可您真嫁给了皇太孙殿下,我要再走了,身边就只有瑜宁姑姑和苏嬷嬷,福枝虽说不错,可做大丫鬟才两年,你身边没个体己的人,那怎么成?我和太子妃说了,我横竖不嫁人的,就像瑜宁姑姑似的,一直陪着你。”

不嫁人?这想法太惊世骇俗了,大明律规定,女子虚岁十六可以出嫁,如果到了二十岁,不嫁的将由官府出面做媒,同时还要追究父母或雇主的责任。

孙清扬却只当杜若是舍不得自己:“你是不肯嫁呢?还是心里头有其他人?早早告诉我好回禀了姨母去,免得到时乱点了鸳鸯谱你再后悔。瑜宁姑姑是宫女,有内命妇的身份,你是丫鬟,不一样啊。”

“哎,我的小姐,人家说到嫁人,都是回避遮掩,偏您倒好,就这么直通通地说出来,好不害羞。刚才还在皇太孙跟前装,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你那些话说得啊,让我心酸又牙酸。”

孙清扬羞红了脸,伸手去捉杜若:“好你个丫头,竟然敢偷听我们说话,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杜若连忙躲在一边:“我是看门前连个人都没有,有人走近了你们也不知道,才守在门口的,可不是故意偷听。谁叫你们一个表衷肠,一个诉情深,声音也不压着点。不过,小姐,你刚才说的话,真是叫人又流泪,又起鸡皮疙瘩。”

听到杜若说门前没人守着,孙清扬谨慎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猛地拉开屋子的门,只见院里平日一个扫院的婆子,立在门前鬼鬼祟祟的,看到她一脸尴尬地说:“我想寻杜若姑娘问问,明儿个我的差事能不能和人换换,正准备敲门的。”

孙清扬看着她,冷冷地没有说话。

杜若从屋里走出来说:“分派差事,都是苏嬷嬷管着的,你糊涂了?”

“我这不想着杜若姑娘心慈,好说话嘛,所以来求个情。”婆子连说连往后退,“我这就找苏嬷嬷去。”屈膝行个礼,转身就跑了。

孙清扬叹了口气说:“以前璇玑在,虽然也事事都会向姨母回禀,但她向着咱们,总是只拣好的、能说的讲,关键的地方,总会掩过去。现在倒好,什么人都来听壁角。方才不是你在,只怕我和殿下的那些话又被人听了传过去。”

“所以啊,我怎么敢离了您身边?苏嬷嬷本就是太子妃殿下的人,瑜宁姑姑和她一样,要是你们俩不起冲突,肯定会向着小姐,要是有个什么,她们谁也不会护着小姐,我怎么能嫁得安心?就是十月怀胎出来的母女,还隔着肚皮呢,何况您只是寄养的!这次的事情,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再疼您,也越不过这东宫的利益。”

主仆两人就事论事,没有丝毫愤然之色。关于这一点,她们之前也说过,太子妃这样做,并非针对孙清扬一个,她需要掌握这府里角角落落的动静,何况孙清扬还事关她最看重的儿子。

虽然不合道理,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之前有璇玑在,对于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该说不该说的,璇玑都会回护一二。现在这些婆子,听到什么万一添油加醋,不免会令太子妃生出嫌隙。现如今,朱瞻基因为她和母亲闹得不愉快,这以前无所谓的事情,就有点儿玄妙了。

杜若见孙清扬若有所思,半天也没有说话,婉言劝道:“小姐,您还是进去坐着吧,把门敞开就是,免得在这门前站久了,吹多了风头疼。”

孙清扬依言回屋坐下,接过杜若给她递的热茶,喝了两口说:“左右你还有半年的时间才到嫁人的年纪,这事我们可以再商量。至于你刚才所问,母亲前几日过府时和我说过,这天下的男子,都是求而不得最为珍惜,我和皇长孙纵然两情相悦,也不能不守规矩,不然,成亲前叫他看轻了去,以后就休想再得到应有的尊重。”

她看了看杯中沉浮的茶叶,浅笑道:“再一个,从前年纪小,不理那些个规矩还可被称为天真烂漫,如今大了,再那般模样,我们还没成亲,叫人看见就是我轻浮孟浪。长大了再不矜持些,端然些,还像从前那样爽利,倒叫人笑话我没有长进了。”

孙清扬能够想通这些事情,还是因为母亲董氏的劝导。

这皇宫里的女子,一茬茬的,个个都比花娇,若只是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孙清扬和朱瞻基虽是自幼的情分,然而,人心却是最易变的,那些反目成仇的怨侣,又何尝不是曾经日日浓情蜜爱?

董氏深知,纵使今日朱瞻基待女儿与别人不同,但若孙清扬持骄一味索取,早晚有一日他会因此时与家人反目,而厌憎于自己的女儿。还不如叫女儿退一步,知道些笼络男人心思的手段,让朱瞻基因为愧疚念着女儿的好,对她更多几分宠爱。

所以,她教女儿,不可像从前任性妄为,要与朱瞻基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甚而,既要适当柔弱,又要坚韧不折。

幸好,孙清扬一点就透,母亲虽然说得隐晦,但她也都记在了心里。

杜若听了,同情地看着她说:“小姐,您可真辛苦。”

孙清扬笑了起来:“做人哪儿有不辛苦的,单看是内里还是外里辛苦。我这样,不过是多想一想,少错一点,凡事守着规矩,总比起那些只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了面子却没得着里子的,来得逍遥自得。”

她又眉眼弯弯地说道,“从前我不明白母亲所说外圆内方的道理,而今知道了,少不得要为自己,为身边的人盘算盘算。只一样,守着自己的本心,其他的,再累,也累不过那地里晒着日头的农夫吧。”

杜若哭笑不得地说:“这都能比,您还真想得开啊。”

孙清扬得意地一偏头说:“那当然,明日事自有明日来挡,干吗要让自己不痛快呢?”

“您刚才对着皇长孙殿下,可是表现得非常不痛快。虽然,看上去好像很心甘情愿的样子,但殿下肯定觉得您都委屈死了,我看他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是红的。”

孙清扬瞪了她一眼说:“若不是为着他,我何必受这些委屈?但要把那些委屈哭哭啼啼地说与他听,岂不成了怨妇,我才不要说。”

杜若改成同情朱瞻基了:“我怎么觉得,你当这个太孙嫔,最委屈的是皇太孙殿下呢,小姐,您真心知道殿下对你的好吗?”

“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各人的命罢了。我命里没有正妃之位,所以才会事到临头都发生变故。殿下他对我的情意,我自是知道的。别想这么多了,快叫了福枝一起帮我准备明儿个去寿昌宫的物件吧,可别到时少了什么,让人笑话。”

“寿昌宫是刚进宫的主子们暂居之地,怎么小姐也要去那儿?”杜若之前听到这个消息就想问,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听见孙清扬提起,就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还有那太孙妃,不是人都定了吗?怎么还要采选?”

“我也不懂这些,听瑜宁姑姑讲,是要过四审才能最后确定。”

杜若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问:“那是不是说,胡家小姐未必能选上?”

“既然皇上能有那样的意思,虽未下明旨,但肯定之前是相看过的。就算万一不过,也不会轮到我的,皇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当正妃的。”

“那为什么?”

孙清扬笑了笑,事关帝王权衡之术,她又怎么可能把其中的道理讲给杜若听呢?“这不该我们知道的,就别问了,快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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