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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慕家，天已尽黑透了，飞墨已经雇了车等在外面，一家人七手八脚将东西抬上车，车夫问：“去哪？”

这事慕夭夭没有发言权，一家人都看向慕锦书。

慕锦书从来没有被这样期待过，他木呆呆地问：“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落脚？”也不知道是问谁。

若不是上辈子是做过几天HR，慕夭夭几乎都会怀疑世上竟有这样无能的男人，但事实是，现实中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

“爹，你有没有交情好的朋友或者同僚？能让我们借住一晚的？”慕夭夭提示道，住店当然是最方便的，但是想想眼下的情况，还是能省则省吧！

虽然他们人是多了点，但是这个北方县城，普通人家住的是大炕，大家排排睡，也用不了多少地方，再随便吃点面汤什么的，明天给人家些补偿也就是了，怎么算也比住店便宜呀。

慕锦书想了想道：“隔着一条街，有我一个同窗，也常一起吃过酒的，一晚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将具体地址说给车夫，一家人裹紧了衣服，慢慢向目的地行去。车不大，放了行李就没多少地方了，就只让程玉臻和两个小的坐了上去，其他人跟着走。

本想让慕夭夭也坐上去，她却死活不肯，上辈子父母过世，辗转于亲戚家，虽说都待她很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家，处处要小心翼翼，后来又有两年农村支教的经历，所以她从来就不是娇惯的人，性格又要强，凡事亲力亲为惯了，而且她两辈子年龄加一起，实际上比所有人都年长，所以实在不好意思自己享清福。

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专注赶车。两个小的折腾一天早就累了，趴在程玉臻怀里呼呼大睡。其他人各怀心思，都没人说话。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小县城没什么夜生活，巷子里更是看不见人，安安静静的，只听到一家人的脚步声，牲口喘息的声音，吱吱呀呀的车响和车夫偶尔的吆喝声。

谭宾一直走在慕夭夭身后一步靠外的距离。

慕夭夭看看她，忽然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多疑问，如今你也算我们家的人，家里事也不该瞒着你。大哥。”她叫住慕为止，“你给他说说。”

“我烦他！”慕为止道：“让爹说去！”

“爹今天多累！你长没长心！”

“那明天说！”

“弄得跟故意瞒着人家似的，像话吗！”

“那你去！你怎么不去！”

“我也累！刚才我说了那么多话！”慕夭夭故意咳了几声，“看，我嗓子都哑了。”

慕为止“啧”了一声，走到谭宾身边，“我和你说……”

“你傻不傻你！”慕夭夭将他往后扯了几步，看看车夫，“后头说去！”

“这么多事儿！”慕为止说是这么说，还是听话地往后走几步，“对了，我从哪开始说呀？”

慕夭夭见谭宾跟过来，转了转眼珠，“多也不用说，从我们亲祖母进门开始吧！”

这时慕夭夭觉得，真亏了有谭宾在，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打听自己家的事。

说起来，慕家情况还是比较简单，慕为止几句话就说明白了，慕夭夭这才对自己家的情况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慕家原本是住在花山县城北十五里地的一个叫青溪村的地方，那时候也就是个普通人家，后来是从慕老爷子也就是慕夭夭的祖父慕连山手中兴起的。年轻的慕连山性子果决，很有经济头脑，偷了爹娘给他娶媳妇的钱出门做了几趟生意，本钱翻了几番，赚了钱之后，正赶上大灾年，借此机会买了大批田地，舒舒服服做了地主，还把家从村里搬到了县城。

慕连山和原配张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感情不坏，也说不上好，两人生有两子一女，长女慕锦月已经远嫁，再就是长子慕锦生、次子慕锦文。后来张氏病逝，慕连山本不打算续弦，但偶然有次上街，遇上了杨氏的父亲嫁女还债，杨氏当年方十四，生得娇艳可爱，便动了心，花了不少聘礼将人娶了回家。

慕连山因长年在外做生意之故，与张氏聚少离多，三十三岁才生长女慕锦月，待张氏亡故，娶杨氏之时已经四十有一，也算老夫少妻，故而百般娇宠，可惜杨氏福薄，一年后难产生下慕锦书之后血崩而亡，慕连山伤心不已，满腔疼爱都转移到幼子慕锦书身上。

而慕锦书的样貌肖母，从小就生得漂亮可爱，聪明伶俐，读书识字一点就通，慕连山爱若珍宝，不惜重金聘请名师精心培养。

人有了钱，就想要名，慕连山也是如此。这一点，从他给自己儿子订的媳妇就能看出来。

长子慕锦生娶的是教书先生的女儿宋子衿，次子慕锦文娶的是书肆老板的女儿孙冉竹，幼子慕锦书娶的是书香世家旁支的程玉臻，虽都是家境一般，但都是识文断字的，由此可见慕连山的殷殷期望，他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读书入仕的。

然而天赋一事最难说清，慕锦生和慕锦文天生不喜读书，于学业上真是一窍不通，相比之下，慕锦书聪颖好学，天生一个书呆子，读书对于他来说是天下第一等乐事，小小年纪就成为童生，县试、府试都是第一名，颇有才名。

这样的宝贝，于情于理，慕连山岂能不偏心？

就连程玉臻娘家，也是因看中他的前程，订了亲也不放心，又早早将嫁了过来，其时程玉臻刚满十五，慕锦书才十三，焦急之心可见一般，就是担忧慕锦书金榜题名之后背弃婚约，另攀高枝。

于是，承载了父亲全部希望、得到了父亲全部欢心、并把两位兄长秒成渣的慕锦书成功地给自己拉满了仇恨。

但有慕连山在，慕锦生和慕锦文也无可奈何，若是日子就能这样过下去，等到慕锦书如真的能榜上有名，到时外放了做官，在父亲的维护下，正正经经分个家，那人生就完美了。

按照原来的剧本，慕锦书十五岁那年，是应该参加当年的院试的，中个秀才对他来说是手到擒来。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考试前两个月，慕连山突发急症，暴病而亡。而朝廷规定，孝期不能参加科举。

对于别人，这也不算什么，出了孝再考就是了，顶多是耽误几年。

可对慕锦书来说，父亲去世就是灭顶之灾，几乎就是断了他的科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