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陈子峰也瞪大了眼睛。“此事敏感！就是这个意思！郑长官不想接手，甚至不敢接手，推给了毛副秘！毛副秘的意思就是，什么这个事件那个事件，都不要管！国共冲突多了，我们管得过来吗！我们只管半塔镇的事！他的最后一句是‘如实汇报’！换句话说，你就要如实调查！查清楚，再汇报！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喂！你听明白没有！”陈子峰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珠子一通乱转，才算渐渐把这件事想清楚！可是，等他把其中的沟坎麻烦都想清楚了，心里反而更糊涂了！“小乔，你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他歪着嘴问。乔艳芳一根手指几乎戳到他的脑门上，“你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我哥不在，你就这么糊涂了！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什么事件也不要管，只查半塔镇！查清楚！”“但是，为什么呢！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国共冲突那么多，一个也不管，只管这个！为什么呢！你就给我解释一下这个问题！”这个时候，乔艳芳也说不出话来了。她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似乎，张司令介绍的那些国共双方冲突的事件，大都是共方吃了亏，甚至死了许多人！再一个“似乎”，似乎只有半塔镇的冲突，是国一军方面吃了亏！怎么着，想从这里挑共方的毛病？但是，毛副秘说的“如实汇报”，又如何理解呢？有一点她想明白了，这就是政治！她笑着对陈子峰说：“咱们小心一点吧！咱们行动大队，也可能掺合到政治里面了！要我说，咱们就一个目的，查清楚！我们报告的是真相，谁也说不了我们什么！”陈子峰一脸怪模怪样的笑容，向她伸出大拇指！6－13重庆，军统本部。这个时候，毛人凤坐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一直工作到天亮。这对他来说是常有的事。军统本部上上下下有这么多具体工作，每一件事都需要他仔细思考，谨慎处理。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不过是副主任秘书。但谁也离不开他！主任秘书郑介民刚从陆军大学回来时，还多少处理一些工作，但现在又不肯多管了！所以，他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天亮，来处理这些没完没了的事！但他心里始终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戴老板判断不错，军令部里有人背着委员长，给前方的军队下达作战命令，并且是对新四军作战！这是为什么呢？他们想干什么！这件事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麻烦！李品仙的第二十一集团军属于桂系，韩德勤的第八十九军则是傍着中央军的杂牌军！韩德勤的江苏省政府主一席，就是顾祝同让给他的！桂系的李品仙，怎么会配合韩德勤作战！怪事一桩！直至天亮了，他仍然没想清楚此事！但他明白，他必须把此事想清楚！6－14上海，井上公馆。一九四〇年七月九日的深夜，有关江南的陈一毅和粟裕率领的新四军两个支队，已于七月八日渡过长江，抵达江都的消息，也传到井上公馆里了。佐藤先生和高桥队长，对这个消息还说不出什么来。说到底，他们是特工，不是作战军官。战场上传来的消息，不太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但长野萱知先生却大为兴奋。按照他的说法，陈一毅率领的这支新四军，简直就是按照他的意愿渡过长江的！他指点着墙上的大地图，那么兴奋地说：“他们必须北渡长江，江南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这一带，国一军的力量太大！茅山那么一点小地方，是难以让他们发展起来的！告诉你们，新四军必须占领苏北！只有占领苏北，他们才能和山东过来的八路军建立起联系，甚至连成一片！只有那样，八路军和新四军才能壮大，才能有更大作为！”佐藤先生和高桥队长都瞪着他，简直要怀疑他是哪一边的人了！他似乎处处都在为中一共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谋划！兴奋的长野萱知先生终于看清屋里几个人的脸色，并且看明白他们的心思。这时，他在脸上就露出更加得意的笑容！是那种睥睨天下的笑容！他轻声说：“两位，不必多想。新四军只有在苏北发展壮大了，才能惹怒重庆方面的最高层！才能一怒之下，向皖南的新四军动手！”佐藤先生和高桥队长，都没想到，长野先生的思路竟然是这样的！长野先生说：“皖南云岭的周围，国一军兵力极其强大！他们一旦动手，皖南的新四军军部，必遭灭顶之灾！你们不妨都考虑一下，到那个时候，国共之间会发生什么事！”他并不等佐藤先生和高桥队长开口，直接说：“到那时，外战就变成了内战！鹬蚌相争，才有我们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今后也决不会再有！”佐藤先生看了他片刻，终于说：“先生好谋略！在下很佩服！”6－15定远县，大桥镇。第二天，按照栗参谋昨天晚上和陈子峰交待的，他们天一亮就出发，去半塔镇。但是，他们却遇到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小问题，让他们拖延到中午时分才出发！栗参谋说：“你们要把卡车留下。我们会替你们保管。等你们回来时再开走。”陈子峰眨着眼睛问：“为什么呢？”栗参谋说：“我们要过津浦铁路。徒步穿过去，没有任何问题。但要开着车过去，恐怕有危险。路口的日军炮楼就是为了封锁我们的！”这下子，陈子峰就苦恼起来了。他们此行的任务，不是短期任务，去两天就回来的。他们在半塔镇调查完，可能还要去兴化，去韩德勤的第八十九军调查！甚至还有可能来来回回地调查，没有汽车就实在太不方便了！最后一点，他们还有许多武器弹药，装备物资放在车上。这两辆卡车，就是他们的移动军火物资库，是离不了的！陈子峰早就注意到，栗参谋曾把他们卡车上的武器盯了好长时间！他说他们会保管，妈呀，万一丢了一挺机枪，或者几箱子子弹，遇到危险时是要抓瞎的！所以，陈子峰只能微笑说：“兄弟，我们离不了卡车，后面我们还要跑很多路呢！”栗参谋劝说一番，没起作用，只好又去请示他的长官。请示之后，又与其他部队联系，安排掩护过路的部队。这样，直至中午，陈子峰等人才终于上路！从定远县大桥镇，到来安县的半塔镇并不算远，直线距离只有八九十公里。但走崎岖不平的乡间土路，东绕西绕的，这段路就很长了。但这是次要的。主要的，就是栗参谋说的那个事，他们要过津浦铁路！下午，陈子峰的卡车按照栗参谋指点，到了一个叫锅底山的小村子。栗参谋说：“我们要等天黑！还要等掩护你们过路的部队到来！”果然，没过多久，大约一个连的新四军也进了这个小村子。陈子峰打眼一望，就看明白了。这些新四军士兵知道他们是什么任务，就是来掩护这些穿咔叽布军装、乘坐卡车来的国一军！他们要过铁路，还要我们来掩护！可恶！所以，他们盯着陈子峰等人的眼神，都是挺凶恶的！6－16半夜时，陈子峰的卡车按照栗参谋的指点，悄悄在距离津浦铁路还有半里地的山边停下。远处，他们隐约可以看见乌黑的铁轨，还有在铁轨上往来行驶的装甲车。装甲车上的探照灯不时照亮铁路的两边。日军的巡逻是有规律的，你不掌握那个时间点，就可能被日军发现！那才要命呢！栗参谋小声说：“等那边枪一响，你们不要开车灯，加速往那边冲！明白吗！”陈子峰望着他严峻的眼神，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片刻，他又问了一句：“掩护我们过路的新四军，也有危险吧？”栗参谋瞪着他，几乎就要发火了，但他还是忍住了，只说：“只要枪响，就一定有危险！你们只要动作快就行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一阵枪声响起！曳光弹划破天空，爆炸不时照亮周围的景物！栗参谋吼叫一声：“快开车！”陈子峰轰的一声发动起汽车！但这辆汽车却像个招人操的表子，非要亮一下车灯不可！以前他从未注意过这一点！发动机轰轰响着，终于发动起来！但从炮楼上，还是有一顿机枪打过来！陈子峰听见，车厢里李三等人也在向炮楼上射击！他知道那没什么用！这辆该死的卡车就是个招打的目标！栗参谋向他吼叫着，他根本听不见他吼的是什么！只觉得这辆破卡车震颤了好一会儿，终于向前驶去！他用力踩下油门！卡车蹦跳着向前冲过去！几分钟后，陈子峰终于感觉自己安全了！他刹住车，跳下来向车上喊：“李三，你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