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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宅子以后，南鼎邑这厮经常是神出鬼没，上一眼还见他在某处神游天外，转眼间他就没了踪影。

一整天神情变幻，时而乐呵呵的，时而阴沉如雨，叫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

也幸亏带上了手脚勤快的绿云，这处不小的宅子才能一整天干干净净、整洁十分，让游手好闲的梁弦能安安静静地看书喝茶练刀。小丫鬟一般大早上就爬起来元气满满地准备早饭，拾掇家务，看得出来，离开石家，在一个更宽松的环境中她开朗了不少。

神机府整理内务的那几天，洛阳城里一阵阵风风雨雨，听说遣察队都把手伸进了宫城里面，一些达官贵人的宅子也被强行排查，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一时间送信的快马和带了信卷的鸽子成为洛阳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景观。

神机令在这场风波中也被调用、洗刷了一遍，但是没有人来惊扰梁弦，显然是得了交代。

梁弦就乐得清静，在宅子里练习刀法和天罗地网的使用。他的刀法水准已经颇高，但是对上真正的高手，比如抱剑道士那样，还是不能立时毕功，往往过度依赖身体中的灼热感觉。

他猜测这种感觉恐怕是一种武功在自己身体的积蓄。

联想到师父的十年讲经，他推想师父使用了一种奇功，通过讲经能把自己的功力渡到梁弦体内，梁弦用刀的时候，这部分来自师父的功力就会活跃起来，驱使他施展高明的刀法。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不断练刀，在这个过程中把师父的功力汇聚成的大海慢慢地开渠引流，细细体悟，将之变成自己的东西。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切终于平静下来，两个神机府普通的差吏恭恭敬敬地上门来请梁弦去神机府上集合。

梁弦知道平静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因为事情并没有那么轻易地结束——菩萨门在洛阳城里一通风风雨雨，所需要的东西基本都到手了，他们的计划应该很快就会展开下一步。

神机府，校练场。

绿草如茵，衣甲肃穆。

神机卫和神机令分列两侧。算上梁弦这一支备用的神机令，洛阳城全部的三支神机令都在场。

校练场的一边是一堵巨大的木头做成的墙，上面一根根木枝突起，挂着系着红绳的木牌。

那是神机令、神机卫的身份牌，所有的牌子上都被血红色的漆打了个叉号，触目惊心。

葛松站在梁弦的前面，知道身边的少年武功高超，比上次热情不少，但是好在没有任何谄媚的感觉，低声介绍：“这是这段时间神机府里被清洗的人的令牌。这些人要么掉了脑袋，要么正在吃牢饭。”

梁弦一扫，那些牌子林林总总，恐怕有三四十个个：“这么多吗？神机府岂不是和筛子差不多？”

“当然，”葛松轻声说，“神机府职责如此之重，怎么可能不是各方势力纠结的地方？能安排人手肯定是要尽量安排的。这些人大部分的存在神机府也知道，只不过之前懒得捉拿而已，这次借着由头神机府下了决心，一个也跑不掉。”

“比如菩萨门的奸细也清楚？”梁弦奇道。

葛松嗤笑一声：“要是知道能被邪门歪道玩弄于股掌之上吗？”他悄悄说：“那天被那个抱剑道士打成猪头的宁云山也是菩萨门的。”

“这我倒是听说了，也有所猜测，”梁弦若有所思，“两个人苦肉计演了一场戏，我猜八成是为了药材。”

葛松竖个大拇指：“兄弟高见！要不是掌使大人连自己人的药材调用也要调查，可能就被灯下黑混过去了。”

“那个抱剑道士武功很高。”梁弦皱起眉头，面色凝重。

“不还是斗不过梁兄弟？”葛松笑。

“未必，”梁弦说，下意识地握紧了黑鞘的朝雪，“我们交手时其实都有所保留，搏起命来输赢未必好说。”

瘦个儿也慢慢地点头：“听说他就是菩萨门这次的幕后黑手……文武兼备，遇见他我还是拔腿就跑的好……”他嘿嘿笑起来。

这个时候，白彦之黑甲沉凝如冰，脸色严肃，走上高台。

议论声一歇。

白彦之开始讲话，说的都是些这些时日清洗的总结，梁弦听得昏昏欲睡，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了重要的内容，神智一清。

“根据长安朱雀监前去支援的人来信，两支在外执行任务的神机令和一队神机卫……情况不妙，”白彦之面无表情，“我们很可能需要再次抽调人手，这次还要面对菩萨门的黑手。”

下面所有的人都是面色一寒。

这次和菩萨门在洛阳城的交手他们输得很惨，更是领略了这群狂热的教徒疯子一般的行径。谋事者心思深沉、计划周密、武功高强，行事者言听计从、不惧献身、为事狂热，整个菩萨门还有着多年准备、暗中棋子不少，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就连武器装备这方面，劲弩、硬弓等等制式装备菩萨门竟然也不少，令人头疼的同时也是叫人细思恐极。

面对这样的敌人，神机府等一众人还真是不能等闲视之。

“……所以，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府上决定给予大家提升的机会，”白彦之目光如电，“神机府的藏经阁将会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开放下三层。”

下面一片哗然。

神机府虽然势力不出洛阳地界，但是和长安朱雀监暗承一脉，藏经阁里收拢天下各门派奇功，除了那些不传之秘，一般功夫，想必都有备份。

葛松神情狂热，梁弦也是面色一动。

“神机府这是……搞慈善啊。”葛松喃喃道。

白彦之伸手一压，众皆肃然一静。

“武功虽好，练起来却需要时间和毅力，”白彦之说，“贪多嚼不烂。”

谁管他呢。

……

“你要见犯人？”白彦之微笑的脸上眉头一皱，转过来看着少年。

梁弦点点头，毫不畏惧：“大人，只需要片刻就好。当夜有些事情我还需要找婉娘问个明白。”

白彦之古怪地看他一眼，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此事倒是好说，只要不要谈论机密就好……倒是有件事我想问你。”

“并非机密，只是一点私事。”梁弦有点奇怪，“大人请问。”

白彦之眯起眼睛，端详着少年：“……你和曾元曾大人是什么关系？”

曾元！

梁弦心里一震，勉强一笑：“我一个浪荡家子，怎么会和曾大人搭上关系呢？大人想必搞错了。”

“呵，”白彦之挑挑眉头，意味深长地一笑，“你不说倒是不要紧。曾大人离开洛阳之时，特地嘱托我把你收进神机令，抽调你出洛阳执行任务。你且去吧！”

白彦之笑呵呵地挥挥袖子，自顾自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