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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部八重藏的心里从来不敢对饭岛龙马有半分不敬，但是见饭岛龙马这样顽固，不由得也动了点怒气，呼吸上带了点粗重地说道：“队长阁下，您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苦米地大造就是我们一直追查不放的那个人！？”

饭岛龙马心平气和地答道：“除非我想清楚了一个最大的疑点。”

服部八重藏：“作为日本人，为什么当了大日本帝国的敌人？”

饭岛龙马：“不，这个动机是最后才需要搜查清楚的，首先要从物证上确定苦米地参赞是不是有这个动机，我只认行为事实。正是在这三张情报的物证上，我认为有一个非常大的疑问。”

服部八重藏惊疑不定：“这三张情报还有疑问！？”

饭岛龙马把三张情报举在服部八重藏面前：“书写秘密情报，并且要携带传送，应该要尽量减小情报的体积，才能方便藏匿。这是常识吧？为什么苦米地参赞会隔一行写一排单词？字再写得小一点，这一百多个单词完全可以用一张信纸写完，一张信纸难道不比三张信张更为方便藏匿携带吗？”

服部八重藏愣住了：“对啊？为什么会这样？”

饭岛龙马自问自答：“我可以想到的解释，就是因为当时时间过于紧急，苦米地参赞来不及改变日常书写时所熟悉的字体大小，直接就这样写了。至于为什么写一行空一行，那是因为苦米地参赞并没有得到完整详实的情报，他留下一行空白是为了随时可以补充新的情报进去，或者是为了修改之前的错误情报。”

服部八重藏：“这样说起来的话……确实也有可能！我们日本的小孩子开蒙学字时，确实是要留出空行以便修改的余地！”

饭岛龙马继续说道：“服部君也很清楚，这三张情报上面的名字和时间，有一部分是我们还没有分析出含义的，但是其中分别一个重庆军的中校和一个少校，已经因为伤病而死于集中营里，苦米地参赞却还是把这两个名字写了进去，除了能够证明他的情报渠道并不包括陆军集中营的看守系统之外，还证明了他所掌握的并不完全准确，随时可能会有变更。那么为什么这样书写的话，这一点应该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吧。”

服部八重藏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向来以为依靠的顶头上司：“队长阁下，您……现在又在击破这三张情报的不合理性？您到底是想……到底是希望苦米地大造是、还是不是？在下实在无法明白队长阁下的意图了!”

饭岛龙马：“我不报以任何主观的希望是，或者不希望是。服部君，还是那样说的啊：‘一切以物证为准。’但是现在许多物证还存在有另一种解释的可能，所以现在还不能完全下定论。尤其是一个最重要的人证的下落还没有查实行踪，如果能查实这个人的行踪了，那么应该就可以下结论了，这个人就是画眉。”

服部八重藏：“希望是由在下亲手抓住画眉，并进行审讯啊……”

饭岛龙马拍了拍服部八重藏的肩膀：“走吧，该搜查的物证已经搜查完毕了，我们必须赶紧带回宪兵队化验了。”

两人才反手带上苦米地大造的办公室门并且反锁好，正见近藤深匆匆从走廊的另一头小快步跑了过来。

饭岛龙马不愿增加无辜者的危险，一度连服部八重藏都被禁止再进行针对苦米地大造的侦察，如果不是实在需要人手帮忙的话，除了几个分别执行具体任务而且互相之间禁止情报交换的低阶宪兵，饭岛龙马现在也还是等于在单干。

所以近藤深是不知道饭岛龙马和服部八重藏具体在进行什么侦察活动的，只是大概的能猜出来是针对苦米地大造的，而且已经有自己的任务去执行了，抓捕了宋成熙就直接秘密押回宪兵队了，现在这样跑到特别治安部来找辆人，饭岛龙马敏锐地意识到了事情肯定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果不其然，近藤深跑到饭岛龙马和服部八重藏两人面前立定，连礼都没有敬毕就小声脱口叫道：“宋成熙死了！”

饭岛龙马苦笑了一下：“真的是很巧呢。”

明华旅店的甲字二号房里，卒年三十八岁的宋成熙五体伏地的趴在地板上，后心上有两个相距极近的枪眼，全部射入了心脏，打成了盲贯伤，尸体边上扔着的一个枕头上，同样有两个相距极近的贯通性枪眼，位置分布与宋成熙后心上的枪眼重叠，枕头边上还从破口里撒出来了一地的谷糠。

匆匆赶来的武田平次少尉医官查验过了尸体，初步结论是两枚子弹由后心射入导致死亡，死亡时间为今天下午十五时到十六时之间。

饭岛龙马用镊子夹着两颗由武田平次从尸体里取出来的7.63X25毫米手枪子弹的弹头看了看，弹头因为穿过了枕头、骨骼、肌肉，已经有点变形，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处，再看看近藤深拣起来的两颗同样是7.63X25毫米手枪弹的弹壳，底火上的击针点都在同一个部位，可见是同一枝手枪发射的，不过暂时也不在这上面纠缠，都递回给了近藤深命令封好。

转头查看室内的陈设和布置，没有显示出任何搏斗过的痕迹，再次仔细查验宋成熙的尸体，从双手、外貌、衣着上也全部没有发现搏斗过的痕迹，饭岛龙马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如果没有特意掩盖过的话，这是一场行刑式的枪杀，枪手命令宋成熙跪在地上，从枕头堵住枪口避免发出太大的枪声，两枪打死了宋成熙。”

服部八重藏从门外进来：“报告队长阁下：旅店的全部经营人员和其他客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在下首先……”

“没有用的，这是夜莺环环相扣中的一环，枪手怎么可能到现在了还不离开旅店？”饭岛龙马不想听那些浪费时间的废话，直接开口插断：“服部君已经问过了吧，结果当然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也没有听见枪响？”

服部八重藏：“是的，队长阁下。”

饭岛龙马淡淡地说道：“那么这样就对了呢。敢在距离特别治安部这么近的地点杀人，以枪手的素质，又怎么可能被平民发现他的行踪，我甚至连脚印都没有发现呢，想来指纹就更不可能有了。唯一的线索就只有这两颗弹头和弹壳，回去之后，看能不能从弹壳上提取指纹吧。”

服部八重藏：“在封闭环境里杀死了一个人，而且是进距离处刑式枪杀，枪手必须要亲自进出，在下不相信没有任何人目睹过枪手，一定是这些支那人害怕惹上事端而不敢检举吧？在下把全部人等带回宪兵队严刑拷问，不担心发现不了线索。”

饭岛龙马：“算了吧，宪兵队现在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哪里有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小事情上面。就算拷问出线索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就是个枪手而已呢，军统里这样的枪手实在是太多了，又不是夜莺。”

服部八重藏：“在下认为……”

“算了，服部君。”饭岛龙马站在窗前遥望特别治安部的大门，顺手拿起桌上宋成熙的望远镜看看，特别治安部的动静果然一目了然，好像是心灰意冷似的说道：“本来是不想惊动特治部的人啊，现在一大批的宪兵直接冲进了旅店，就不可能隐瞒得过去了，宪兵队再从这个地点抓了一批人走，特治部的颜面又何在？算了。”

服部八重藏：“难道我们就不做追查了吗？”

饭岛龙马放下望远镜：“追查什么？军统杀的，这还用想吗。”

服部八重藏：“但是军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杀死了宋成熙？”

饭岛龙马环视了满客房的宪兵队部下一眼，没有回答，再拿起桌上宋成熙写下的监视记录查看，夸奖着喃喃说道：“果然是十几年的老资格情报人员啊，事无巨细，不止是特治部的情况，甚至连街上天天摆的一个面摊昨天没有出摊都有，把观察到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真是细心的情报人员啊。”

服部八重藏听明白了，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在有旁人在的场合讨论苦米地大造的案子，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等人走光了之后，服部八重藏再才小声地问道：“宋成熙被枪杀的时间，正好是朴忠植被我们审问的时间，为什么恰好是这个时间？”

饭岛龙马淡淡地说道：“只能是因为我们秘密抓捕朴忠植的行动还不够秘密啊，被我们视线之外的第三个人发现了，所以赶来枪杀了宋成熙。而且这第三个人是宋成熙认识的人，否则以宋成熙这么细心谨慎的情报人员的心理角度出发，又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不可能放任一个陌生人进入自己的客房的。”

服部八重藏：“既然是认识的人，那么这个第三个人杀害宋成熙的目的是什么呢？”

饭岛龙马笑了笑：“当然是希望让朴忠植的口供成为孤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