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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兵队的法医鉴定报告：福山冈死于急性汞蒸汽中毒。

福山冈的死亡可谓是日军占领武汉以来，在武汉地区军统和中共的恐怖袭击中遭受的损失之最，这个影响甚至导致了对中华民国法币伪造行动的直接瘫痪。

毕竟福山冈是日本国内在该领域内顶尖的人才，这一个人的价值，整个研究团队剩余的人员全部加起来也及不上，而再从国内调另一名专家来，现在战争正激烈之际，任何行业都缺乏人员，顶尖人才都有各自的岗位和任务，急切间又岂是那么轻易做得到的事情。

顶着本土的陆军参谋本部、大藏省、中原司令部的三重压力，作为武汉地区反恐怖袭击、抓捕反日分子的第一负责人，饭岛龙马受命在一星期内破案，否则将予以严厉惩治。

而福山冈死亡的时间、上级三方雷霆震怒的时间，距离饭岛龙马替因宪兵队本部被袭一案的几个责任部下承担了全部罪责的时间，才过去了不过仅仅一天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饭岛龙马可能要承担连续两次严重失职的惩戒，又因为饭岛龙马中佐本部级宪兵队队长的职衔完全是以自己的能力获取、而根本没有借助饭岛征身任何的助力，哪怕就算是饭岛征身亲入陆军参谋本部斡旋，恐怕惩戒也是不轻的，最低程度也是被抹掉之前一切取得的荣誉，并且晋职晋衔的希望渺茫。

如果真是这个结果，对于无数对这位奇才抱以极大期许、认为这朵宪兵之花最多四十岁就能升任少将的宪兵兵种前辈们的感受，恐怕不止是扼腕叹息所能言喻的。

宪兵队的法医在鉴定时，饭岛龙马抛开了其它任何繁急的事物，就在法医实验室内安坐等候。福山冈死于急性汞蒸汽中毒这一份鉴定报告，是除了法医之外，饭岛龙马经手这份鉴定报告的第一人。

几眼扫完法医鉴定，饭岛龙马第一时间内根本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利益，没有起任何随便塞个倒霉蛋硬栽成军统往上交差的念头，而是正经办案，首先使用排除法来圈定嫌疑人的范围。

关于福山冈的身份、以及任务的情报有太多有关方面的人知情，从情报泄露的源头上清查不能说没用，至少是时间上不允许，而且就算有结果，也是收效甚微，饭岛龙马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从这些浩如烟海的线索上一一分析排查切实有用的。

但是从法医化验出来的中毒量、以及推算的中毒与死亡时间，饭岛龙马在报告还没有出来之前，就从已被羁押在宪兵队的町山纯一郎和井手太郎、以及福山冈护卫班全部十五个人的口供中知道了抵达武汉之后的一切行踪，于是就直接排除掉卧室和厨房这两个同样可以生成水银蒸汽的地点，将被毒害的地点锁定在了博尔金邱克大浴堂。

命令化学专家去博尔金邱克大浴堂搜寻证物，无论是水桶还是桑拿浴室，经过一个星期的高温湿热的作用，早已无法检测出水银蒸汽的残余物，但浴堂的白俄老板交代出当天还有一位日裔、两位俄裔同样喜欢俄罗斯式蒸汽浴的常客，也同样产生了水银蒸汽中毒的症状，不过入浴的时间是在福山冈离开之后，症状也没有福山冈严重。

至少这个辅证足够证明了博尔金邱克大浴堂的桑拿浴室就是作案地点，福山冈还在浴室中就等于已经结束了生命。

然后就是排查谁有机会下手了。那就不用再多费一番精力了，饭岛龙马早已从口供中得知只有那个陆军少佐才有机会投放水银。通过把细节全部打乱顺序再无数次重复审问町山纯一郎的方式，饭岛龙马轻易地就断定了投毒的具体手法。

护卫组一共十五个人，有足够的人力监视每一位浴客除了沐浴所需的必须物品之外、不可能把任何可疑的致命物品携带到可以威胁福山冈的距离，但是肥皂这种沐浴必须品，明显不属于可以可疑的致命物品。

那个陆军少佐把一小块肥皂掏空，中间注射上水银再封好，在桑拿浴室里通过和町山纯一郎赌上尊严比拼耐热意志的方式，转移了注意力，把肥皂放在舀出桶外的那一瓢水中，外层肥皂被融化掉了，水银自然就进入了瓢中，倒空桶里的水之后再把瓢放回桶内，这样这个水桶就是个致命武器了，随时可以蒸发出致命的剧毒。

水银的质量是等量水的十三倍，全部沉在桶底，而人的习惯是舀到足够的水就不会把瓢继续往下伸。为了确保福山冈把水银倒人灼热的石块上产生汞蒸汽，陆军少佐故意使用认输的行为借口，开门是为了降低桑拿室内的湿热度、导致福山冈一定会重新加重室内的湿热，再把桶里的水全部倒空在了自己头上、导致福山冈为了重新加重湿热就绝对会使用那最后一瓢水。

这两个行为借口上都显得合情合理的最后程序，全部确保了福山冈会自己动手会把全部的水倒入地热坑，于是福山冈自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投毒手法已经确认无疑，接下来就是寻找凶器的来源。水银属于剧毒物品，但是需要特殊的环境和条件才能作用为谋杀、或恐怖袭击的凶器。

正所谓犯案的有一百万种方式和道具去犯案，而警察要是把这些可能性的道具全给防范或者禁止了的话，那良善百姓也不需要活了。所以日军并没有把水银给严格禁止，至少在医疗用途上没有，所以武汉市能得到体温计的途径多不胜数，饭岛龙马也没有在这个范围面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再就是搜捕嫌疑人了。当然，搜捕那个陆军少佐以及两个准尉的结果毫无任何意外，必须是查无此人。时间经过了一周，再去博尔金邱克大浴堂这种无数人人来人往、并且到处是水还天天用毛巾擦拭的环境查找指纹，那更是奢念了。并且饭岛龙马有完全的理由相信，既然这个陆军少佐能把谋杀过程设计得这么精细，一定不会留下能完全指证自己的指纹这样的铁证。

还有笨一点的办法，经过护卫组全部十五个人最后态度统一的详细模拟画像，在饭岛龙马以及服部八重藏等宪兵队一干人等所接触过的人中，只有燕景宗高江生等寥寥数人的体型和脸型接近犯罪嫌疑人。

至于那两个准尉，那相像的人就太多了，而且正常人的习惯是注意陆军少佐这个领头人，对两个跟班的注意力自然就少得多，这个注意力甚至少到了经过严格训练、专事护卫的十五个人，对这两个跟班的模拟画像的体型和脸型都统一不了。

但是饭岛龙马直接把嫌疑人圈定到了韩畏、殷石愚、燕景宗、尚稚等四个人身上。

才打发走出羁押室不到一天时间的近藤深去警察总监部传讯燕景宗、尚稚、高江生等三人，饭岛龙马就一反以往的军姿笔挺、军容整洁，疲累地靠坐在椅子上。

服部八重藏尽量不使自己的粗豪嗓门聒噪到饭岛龙马，小心翼翼地问道：“队长阁下叫高江生来的理由我明白，毕竟高江生的体型和脸型与犯罪嫌疑人也非常相像，不讯问一下反倒遭人诟病吧。但是队长阁下为什么只锁定了这四个人？”

饭岛龙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只有他们四个人有这个能力，可以设计出这么精巧的杀人方式出来吧。”

服部八重藏：“可是……可是这四个人都没有杀害福山先生的动机吧？！”

饭岛龙马：“他们有动机。韩畏与殷石愚当然和反日活动无关，但是他们都对汉口市长这个职位有所觊觎呢，他们当然都不知道帝国方面中意的汉口市长人选是谁，但是计国桢是横在他们面前一道已经存在的障碍。现在发生了这样性质的案件，虽然宪警特机关首先是难辞其咎，不过计国桢这位中国裔中福山先生最为依重的第一合作对象，恐怕也是难以减脱得毫无关系吧。”

毕竟是在宪兵队任职几个月了，又兼饭岛龙马这位亦长亦师的高明的朋友悉心教导，服部八重藏现在的思考判断已经不需要饭岛龙马的全程引导：“如果借此事扳倒了计国桢，他们就算还是对汉口市长的位置的距离也是很遥远，至少也是更进了一步吧？但是在下万难相信是他们干出这样恶劣的事情来呢。”

饭岛龙马：“因为杀害一两名普通帝国的子民、甚至是帝国的官兵，也许帝国看在他们的利用价值上还能容忍一点，但是杀害福山先生这样的人物，哪怕他们是汪精卫，帝国也是不可能容许的吧？所以服部君觉得成本太大了，除非可以一蹴而就成为武汉市市长，否则这样的投入和收益，是不合算的事情吧？”

服部八重藏：“在下就是这样认为的！”

饭岛龙马：“服部君应该多想一层呢。既然福山先生的死亡可以把计国桢这样的人物一次打入谷底，而且只要重庆政府和延安政府继续存在一天，这样的恐怖袭击活动就会存在一天。那么作为本地的最高政府首脑，一、可能被暗杀；二、被追究责任而惩处；三、受不了压力而引咎辞职。无论是那个结果，都不是武汉市市长人选希望发生的结果。”

服部八重藏：“原来是这样啊……也许……所以这样的暗杀行为也是在警告市长备选人选呢。如果可以就此吓住他们，韩畏和殷石愚中间就不存在了这一道障碍，杀害福山先生的行为等于是一举除掉了两层障碍，他们面前和武汉市市长的位置是一片坦途，这样的话，他们就有了很大的机会了吗？”

饭岛龙马突然一声叹息：“说得没错，但不是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