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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畏点了点头：“我同意殷总监的这番分析，这也确实是非常可能的，但这也只是分析。”先自竖起手掌一推阻止了殷石愚的反驳，韩畏继续说道：“我无意就这样的猜测继续来回下去，浪费所有人的时间。总之，就现在已经可以明确的表象上来说，殷总监指控高江生任何罪名，我都不反对，都可以接受，所以这点就不用继续了。现在我只想说说在确定这些罪名之后一点奇怪的问题。”

殷石愚：“请韩部长明示。”

韩畏：“假如高江生是为利出卖特工总部的叛徒，甚或是军统卧底的乌鸦、海东青，这些都有可能。但奇怪的是，借用殷总监的话，作为这样的身份，隐藏自己不使人注目是最安全的，但是高江生为什么要处处都自己主动出击，才引发了尚处长的怀疑，把矛头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尚稚不由自主地屏息了一下。因为只有尚稚自己才知道，毕竟锄奸团的案子事起仓促，尚稚不是神仙，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去把一切细节和因素全部都计算得天衣无缝，所以自己的这套预案确实是漏洞百出的，至少从把全部的嫌疑都设置得指向了高江生，这么干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在别人眼中，如果高江生真的是潜伏间谍的话，其智其能自不在话下，至于给自己招惹到这么大的嫌疑吗？所以这其实是个最大的逻辑漏洞。所以这次钉不死高江生的话，那么尚稚自己就是打蛇不死、自遗其害了。但是只要殷石愚确实如尚稚所预估的在职业素养上名副其实的话，成功不是问题，既然成功了就没有什么后患了，实在不行还有天草弓推和服部八重藏垫后。

果不出尚稚所料，殷石愚波澜不惊地反问：“韩部长所说的是，高江生主动去拦截了尚处长的目标，而导致了自己和尚处长的具体负责目标的双重丢失，并且打死了自己招募的暗线刘招鑫。如果不是这等等表象实在是太过突兀的话，尚处长也不至于起疑，闹到我们现在的这步田地。对吧？”

韩畏：“确实。如果高江生真如殷总监所指控的罪名的话，至少在逻辑智商上的标准远超于常人吧？相信能做到更隐蔽，不至于让自己招惹到这么大的嫌疑。”

殷石愚转向尚稚：“尚处长。”

尚稚霍然立正：“职部在！”

殷石愚：“如果你是高江生，或者说你是乌鸦，让你易位而处，在同等条件下，你能做到比高江生更不招嫌疑吗？”

尚稚环视在场所有人一圈的过程中面色变了数变，终于咬牙说道：“如果职部是乌鸦，如果锄奸团是军统所领导，事发仓促下，职部拿到全部的监控方案和行动的时间中间只有三个小时就必须做出决断，职部只能做到和高处长一样的程度！只能冒险以身试虎，无法天衣无缝！”

殷石愚也环视在场所有人一圈：“尚处长之能不在夜莺或者乌鸦之下，而尚处长也只能做到这样，并且相信大伙儿都知道尚处长的评论是不是真话。所以，韩部长，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高江生做出了这些表象上对自己不利的行为了，因为‘事发仓促’，又要决定营救锄奸团的话，那只能冒险了。或者说，高江生试图利用反向排除法，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最有嫌疑的反倒好像是被别人陷害的，比如说这一切都是尚处长有意为之，陷害高江生？”

今天这起大案是尚稚挑起来的，所以高江生到底是不是被尚稚陷害的，这个念头在所有人脑袋里不止徘徊了一次两次，毕竟从表象上来说，高江生的种种行为的指向性都过于明确了，就差在脑门上贴个‘我是卧底’的标签了。所以如果高江生真是潜伏间谍的话，这么干的意义何在？难道分不清自己和锄奸团那帮雏儿之间的价值孰轻孰重？那么高江生还真有可能是冤枉的。但是殷石愚既然这样把话挑明白说了，这个念头反倒在所有人的脑袋中排除了，反倒让尚稚不招什么嫌疑了。

无论于私于公，众人中唯有韩畏是坚决相信高江生的，太过于了解自己的这个把兄弟了，绝不相信高江生是潜伏间谍，所以根本不会被殷石愚的这个说辞动摇到任何信念：“是的。就比如说，打死刘招鑫的目的何在？”

殷石愚早有答案：“大伙儿都知道，刘招鑫明明接触了锄奸团的四个成员，却在检索目标时无法准确的写作模拟画像，现在我们都已经明确了乔文哲就是锄奸团的成员之一，而刘招鑫却不能从户籍照片上指认乔文哲就是自己不超过十二个小时之前接触过的人。大伙儿对这一点是不是有点奇怪？而且我们都记得，负责让刘招鑫作模拟画像的负责人正是高江生。这一点是不是又有点巧合了？”

韩畏：“所以说，殷总监认为刘招鑫其实是可以明确指认乔文哲的，但是在高江生的某种方式的压力下却装得无法指认。所以在今天凌晨之后，高江生为防刘招鑫举报自己，于是杀人灭口？”

殷石愚：“这是最合情理的推断。”

韩畏：“殷总监忘了，除了刘招鑫之外，当场还有丰味美的两个伙计同为目击证人，杀一个刘招鑫可不保险。”

殷石愚：“韩部长为什么不试试再次把那两个伙计给抓回来详细问问？”

尚稚这才是心下一惊，瞥了王彦朗一眼。确实是因为事起仓促，在时间和人手的双重窘迫下无法做到事无遗漏，光是命令把刘招鑫给抓到枪战现场借高江生的手杀死了，却忘记把另两个目击证人也一并解决掉，这确实是个非常大的漏洞，还真有可能让高江生脱罪。尚稚立即计算下一步的行动，现在这一关过了，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把那两个伙计也解决了。

韩畏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我刚才在电话里没有下命令立即下命令抓捕全部嫌疑目标及其家属？因为我已经想到了，既然高江生能把刘招鑫绑去了枪战现场击毙，而且还有选择性的营救了部分目标，那么剩下的其他嫌疑犯就当然不是他们的同伙了，所以根本不管。计划得这么周密，那么同时解决掉另两个目击证人也根本不是难事，所以我下不下这个命令也没有关系了。”

尚稚真怀疑自己的定力是不是因为负伤之后而消失无踪了，竟让有了想吐出一口大气的感觉。辛亏韩畏自作聪明了一次，否则真去抓丰味美的那两个伙计拷打审讯高江生在模拟画像环节中的种种细节的话，就算服部八重藏已经认死了高江生是潜伏间谍，但在韩畏的一力死撑下，还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翻盘的可能性了。

在特工的世界里，不管这个一丁点儿到底是多少，总之与百分之百是完全相反的区别，特工的世界里只有零和百分之百这两种结果！尚稚警告自己，再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

殷石愚：“所以韩部长想点明的是，要杀刘招鑫有很多方式，和另外两个目击证人一起悄无声息的灭口最为安全，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这么杀？如果高江生真具备有这么精密布局的能力的话，很不应该这么做，对吧。”

韩畏：“我倒可以替殷总监接上下半句：因为高江生想把动静闹大一点，要不然逯益航就跑不掉了。”

殷石愚轻轻摇头：“不。高江生的目的不在于此。”

韩畏：“那么在哪里？”

殷石愚：“要放跑逯益航的话，仅仅是带着大部分部下去干扰尚处长的行动，给监控逯益航的力量留下大量空处，再加上自己本身就是负责监视逯益航的行动组负责人，自然通晓如何操作才能安全营救，所以带人走这就已经够了。但是为什么要让刘招鑫死在现场，做这么个多此一举的决定？说实话，在陈处长电话报告韩部长之前，我也参不透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韩畏一直以来没有变化的脸色稍稍出现了一丝灰白：“哦？”

殷石愚用手指指了指韩畏，再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所图就在你、我。”

韩畏突然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殷石愚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监控锄奸团的行动由韩部长与我坐镇特工总部居中全盘指挥，如果高江生是只想救走乔文哲和逯益航的话，当然不需要把刘招鑫打死在现场就可以做到了。但是为什么这样做呢？因为尚处长也在现场，一见乔文哲变成了刘招鑫，与尚处长共事经年的高江生当然会预测到尚处长有什么反应，所以高江生自己也就有了发生冲突的合理动机，然后在拔枪之后，尚处长会给我面子一点，高江生会更听你的话一点，所以你我这两位居中指挥的最高负责人只能同时赶去处理，平息冲突。这一点，如果罪名属实的话，就像是预测尚处长的行为一样，高江生能预测到你我的行为，相信也不是难事吧？”

韩畏还是没有接口。

殷石愚当然不需要韩畏再表态什么了，到了已经是图穷匕见的现在这阶段，无论韩畏是赞同还是反对都不重要了，只需要把自己的推断全盘托出就可以了，钉死高江生的目的就毕于现在一役。

快速地再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殷石愚接着说道：“那么你我这个对于高江生是预料之中的行为又对他能产生什么利益呢？利益就在除了乔文哲和逯益航的其他三个目标身上。既然行动，那么相信高江生已经把全盘营救行动就谋划好了，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且高江生只能亲自负责营救乔文哲和逯益航，只能由自己亲自负责这两人的把握，另外三个目标则只能交于别人代为负责，那就难保事出意外，所以不放心，如果在营救另三个人时发生意外，高江生是无法及时决断的，所以他只能尽量增加保险系数，也就是把你我调到府北一路的冲突现场……”

“调虎离山是吧……”韩畏长长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殷石愚的讲述：“就算高江生无法在营救另三个人的现场临机决断，那么只要你我这两个居中指挥的最高负责人不在，就算另三个目标的监控行动组当场发现了什么风吹草动，却又无法及时请示你我，那么对于当场应该怎么行动必然产生延误。所以，就算高江生自己这方面产生了客观上的不利因素，但只要把你我可以居中指挥的有利因素给消除掉，那么形势还是一样的公平了。殷总监所言就是这些吧。”

殷石愚云淡风轻地答道：“我，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