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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银枪傲骨立风中(下)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7411 2021-08-21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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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西南角,一名少女怒目圆睁站了起来,道:“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宁少宇见对方是一个丫头,稚气未脱,细看觉得眼熟,却又记不得在哪见过,道:“这是大家众所周知之事,并不是我胡乱捏造。”少女冷冷道:“你们都不配做对手,就算赢了,又有何用。”

“呀,你是……”翠儿忽然叫了起来,道:“你是姑爷的妹子。”少女正是凌纱儿,她挂念凌楚瑜,从家偷跑出来,直奔应天府。宁少宇恍然,难怪觉得面熟,当日在王宅的比武招亲,有过一面之缘,旋即冷冷道:“这恐怕是借口吧。”凌纱儿一拍桌子,道:“是不是借口,试试就知道。”说罢拿起桌上的长剑,剑光一卷,攻了过来。

宁少宇嘴角上扬,手中折扇迎了上去。凌纱儿曾得凌楚瑜多日指点,领悟东海派剑法精髓,武功早就今非昔比,“剑里藏花”虽初学,但“藏”字一诀,拿捏得恰到好处。宁少宇本以为凌纱儿年纪轻轻,武功低微,折扇轻轻一格,再借势一引,便可将剑势全数化解。可没想到,剑扇一交,凌纱儿一沾便走,剑尖顺着扇骨向上划去,直扑宁少宇面门。宁少宇心头一凛,懊悔小瞧了凌纱儿,头猛地往后一仰,堪堪躲过。凌纱儿一招得手,又连使数招,招招出其不意,让宁少宇狼狈不堪。

凌楚瑜在指点凌纱儿武功时,着重强调“藏”字,东海派剑法的奥秘,也在于“藏”。若不领悟“藏”,学了“剑里藏花”也是徒劳。凌纱儿起初并不愿意,执意要学“剑里藏花”,可凌楚瑜以其他东海派剑招与自己拆招时,发觉凌楚瑜使出的剑法与自己颇为不同,仔细揣摩之下,才发觉其中奥秘是自己从前没有领悟的,才耐心专研。如今凌纱儿虽初学,但招式也颇为像样。

宁少宇凝眉不展,没想到自己起初大意,如今落于下风,竟被一个黄毛丫头压制,心里大怒,不得不使出全力。暗运内力,“锵”地一声,扇剑相交,将凌纱儿长剑震开。凌纱儿内力尚浅,宁少宇内力传来,手臂一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凌纱儿剑势一顿,便失去了抢攻时机,东海派剑法讲究一气呵成,先机一失,需另寻机会,凌纱儿退开几步,持剑而立。

“好!”周围人纷纷欢呼喝彩,酒楼地方有限,两人交手之余,不损坏任何一物,招式拿捏,分毫不差。店小二也长舒一口气,若在这里动手,砸坏东西倒不怕,怕就怕一哄而散,这损失就惨重了,急忙上前劝说道:“二位,行行好!小店还要做开门生意呢,砸坏了东西,东家可要怪罪。”

宁少宇怒道:“滚开!还怕我赖账不成?”店小二苦口婆心道:“大爷身份尊贵,自然一诺千金。有什么事,好好说,大家和气生财。”

“啪”地一声,宁少宇重重打了店小二一个耳光,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冷冷道:“滚开。”店小二挨了一巴掌,只觉得脸颊火辣,头晕目眩,几乎倒下。又见宁少宇丢来银子,店小二顾不得嘴角鲜血,弯腰就捡,嘴里连忙说道:“是,是,小人马上就滚。”拔腿就走。

凌纱儿满脸鄙夷,宁少宇虽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但刚才所作所为,难免让人觉得面目狰狞,重重哼了一声。

忽然有人说道:“宁少宇,你以内力欺负人,也配得上少年侠客之名?”宁少宇武功其实要高于凌纱儿,起初只是大意,被凌纱儿占尽上风,只好用催动内力将凌纱儿震开。在场人大多看不出来,被这么一说,都恍然一悟,低头私语。宁少宇被人道破,羞愤喝道:“是谁胡说八道?”

楼梯口处,凌楚瑜笑嘻嘻站在那里,凌纱儿喜道:“哥。”飞奔过去。凌楚瑜道:“你怎么来了?不怕被爹责罚?”凌纱儿盈盈一笑,道:“不怕,有哥你在。”

“凌楚瑜。”宁少宇一字一句道:“你肯出来了?”凌楚瑜反问道:“为何不肯。”

翠儿扯着王如萱的衣袖,激动道:“小姐,是姑爷。”王如萱红着脸,瞪了翠儿一眼。凌楚瑜怔了怔,认出了王如萱这个未来媳妇,一时间不懂说什么,就愣在那里。

凌纱儿淡淡道:“哥,飞龙令在她手上。”凌楚瑜苦笑不得,自从“飞龙令”作为定情信物给了王如萱后,这个妹子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拿回来。凌楚瑜哑笑道:“算了,我会给你补偿的。”凌纱儿一听有补偿,道:“真的?”凌楚瑜微微一点头,凌纱儿拍手道:“就这么说定了。”

王如萱拿出“飞龙令”,走了过去,道:“给你。”这“飞龙令”是王权才从凌楚瑜身上硬抢过来的,王如萱一直过意不去,早就想归还。凌楚瑜摇了摇头,这婚事是板上钉钉,并不是一块令牌能左右,低声道:“留着吧,你盘缠丢了,这块飞龙令能让你有足够盘缠回家。”王如萱一愣,这“飞龙令”怎么跟盘缠有关,凌楚瑜又怎知自己盘缠已失。一旁的凌纱儿淡淡道:“这飞龙令能拿到汇宝钱庄兑换现银。”语气满是妒忌。

凌楚瑜小声道:“飞龙令是东方盟主颁发的,可以在东方家所有银号钱庄兑换一定现银,而且只要是东方家的产业,都不需要花钱。知道为什么我这妹子一心想要我这令牌了吧。”凌纱儿嘴巴一嘟,把头扭向一边。

“这……”王如萱有点迟疑,自己钱袋空空,这块飞龙令正解燃眉之急,可又不好意思当众收下。翠儿在一旁看着,拉着王如萱的手,道:“这既是姑爷给小姐您的定情信物,小姐自然时刻带着身边。”王如萱也不再好拒绝,半推半就收下了。

“姓凌的,今日可见到你本人了。”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男子,脸色蜡黄,声音倒是洪亮,道:“我朱洪正式向你挑战。”凌楚瑜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号人,不耐烦道:“今天不想打,我只想喝酒。”朱洪喝道:“这可由不得你。”右掌一拍,内力一吐,呼呼而来。凌楚瑜眉头一皱,这人身小灵活,旋即侧身一躲,伸出右脚,将朱洪绊倒同时,双手一横一撩,双手圆转,朱洪“啊”了一声,从楼梯滚了下去。

凌楚瑜拍了拍手,道:“这下没人打扰了。”凌楚瑜小露一手,在场人无不佩服。公孙鸿见多日谋划即将化为泡影,心下另生一计,道:“凌兄,三年前一战,颇为敬佩。如今再想赐教,还望不要推辞。”公孙鸿对凌楚瑜迎娶王家小姐一直介怀,如今美人当前,自然要出出风头。

凌楚瑜自然是不乐意,道:“公孙兄家传渊源,榜上早有定论,不必多此一举。”公孙鸿笑道:“令妹方才也说了,凌兄避而不战,实乃他人不够资格,我不知道我公孙家够不够资格?”凌楚瑜道:“公孙家乃当世豪门,名震武林,公孙兄自幼有庇护,地位自然高贵。我只是小小镖师,怎可能比。”公孙鸿道:“凌兄言下之意,是承认不如我公孙鸿了?”凌楚瑜笑道:“我凌家镖局自然比不过公孙世家,这江湖上早有定论。”公孙家立世百年,威名赫赫,凌楚瑜说话滴水不漏,只承认公孙家的地位,你公孙鸿也只是蒙了家族之光罢了。公孙鸿岂会听不出来,他自幼最反感别人说自己是受了家族蒙***:“武学之道,乃相互印证,不论门派世家,这是东方盟主说的。如今跟凌兄讨教讨教,无伤大雅。”

“好,两名少年侠客切磋,实在罕见。”“对呀,我也想见识见识。”周围人纷纷起哄,公孙鸿笑道:“凌兄,如何?切磋而已。”凌纱儿叫道:“打就打,别以为我哥怕你。”

“纱儿!”凌楚瑜低声喝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凌纱儿受了责备,噘着嘴闷闷不乐。凌楚瑜不想多惹事端,笑道:“公孙兄,你家传刀法高深,武林自有公论,我武功低微,无法印证公孙兄的刀法有多厉害,何必画蛇添足。”

公孙鸿见凌楚瑜软硬不吃,心想今天一定要逼他出手,道:“那凌兄你放出话来,说不敌我公孙鸿,今天这顿酒,我请了,在场人均为见证。”此话若是换作平时,凌楚瑜自然脱口而出,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大众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偌大镖局,都说镖局吃的是人缘饭,若江湖上的人不给面子,任你多大的镖局,也开不下去。

凌楚瑜感觉到了自己所处地位带来的不自由,浑身不舒服,可既然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是不由己身,苦笑道:“公孙兄,少年侠客榜,早有定论,何必执着呢?”公孙鸿道:“三年未见,这榜只怕有所不同。故而今日前来讨教。”说罢,抽出柳叶刀,指着凌楚瑜。

江湖人士,快意恩仇,从不拖泥带水,有战必应,才是豪杰。公孙鸿此举,大块人心,周围人纷纷叫好,凌楚瑜左右为难,王如萱忽然开口道:“公孙公子,此处是酒楼,若真的打起来,坏了东西不说,还耽误人家做生意。”公孙鸿想了想,不能在佳人前这般失了礼数,道:“说得也是,不知王家小姐有何高见?”王如萱道:“我乃一小女子,有什么高见?只不过想说说自己的一点愚见。”王如萱小手一挥,道:“在场的都是名扬江湖的大侠,比武须当堂堂正正,点到即止,这样才不伤和气。如今大家都有醉意,恐怕难免有失分寸。”众人恍然,觉得也是一理,不过醉意上头,觉得自己出手更有分寸,一阵哗然,纷纷摇头不语。

宁少宇笑道:“话虽如此,可咱们江湖人,怎可少酒,古诗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有酒方显男儿本色气概。王家小姐,刀剑虽无眼,有所伤在所难免,若出手不懂分寸,我在这随时出手相助。”王如萱虽深居闺中,可对如今武林阵营有所了解,心下明白公孙、宁二人有意为难,出言相助。可自己毕竟女儿家,对于这些武林规矩不甚了了,一时间也不懂说些什么。

“我觉此事不妥。”中年男子起身朗朗说道:“比试切磋怎可一时意气,万一失了手,对大家都不好。”凌楚瑜见有人出言维护,看了过来,颇为惊讶。那人抱拳道:“凌少镖头,久仰。”凌楚瑜还礼道:“岳兄,你好。”那人惊奇道:“少镖头认得我?”凌楚瑜点头道:“当日你前来托镖,走的是太行山一带,故而多加留意。”姓岳那中年男子喜道:“那次还得多谢少镖头,若不是为了给人治病,救人如救火,我也犯不得走太行山一带。”说罢深深一躬。凌楚瑜上前扶起,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何况岳兄是治病救人,大仁大义,我凌家镖局自然当仁不让。”

宁少宇思忖半响,恍然道:“你姓岳,难道是人称‘江湖神医’的岳阳?”那人淡淡一笑,道:“神医不敢当,在下就一区区郎中。”宁少宇恭敬道:“岳先生,有礼。”江湖人最敬重郎中,常年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受伤送命是常事,若结识一两个医术高明郎中,无疑是多了一条命。

公孙鸿并不买账,笑道:“大家所言极是,喝酒确实掌握不好分寸,可我并没有饮酒,凌少镖头大可放心。”宁少宇也附和道:“对呀,我们刚来,滴酒未沾。”

凌楚瑜眼下骑虎难下,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明言,有损镖局名声。公孙鸿笑道:“凌少镖头,此处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不宜动武,我在城中中央擂台等你。”此话一出,根本没有回转余地,众人纷纷喝彩,跟着公孙鸿一道离开。

店小二巴不得这群瘟神离开,自己挨了一巴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岳阳叹道:“少镖头,人在江湖,不由己身。”凌楚瑜点头不语,岳阳继续道:“我想少镖头避而不战,是有什么原因的吧?”凌楚瑜奇道:“哦。”岳阳道:“少镖头不要怪我多想。你既敢独闯太行山,必然不是无胆之人。”凌楚瑜哑然失笑,道:“这不一样。”岳阳道:“有时候,这世间人情世故,可比太行山还要凶险万分。”凌楚瑜心头一震,沉吟道:“是福不是祸。”然后对着王如萱道:“小姐,你多保重。”凌楚瑜心思缜密,早就猜到王如萱这身装扮是离家出走,不多挽留,权当看不见,领着凌纱儿大步离去。

翠儿道:“小姐,我们见到姑爷了,接下来去哪里?”王如萱此次离家出走完全是意气之举,天下之大,不知该去何方。路上听闻东方家要举办武林大会,心想凌楚瑜估计也会在此,竟鬼使神差地来到应天府。可真的见到凌楚瑜,心中暗暗窃喜,像是找到依靠,可凌楚瑜态度冷淡,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真不知该走还是留。

应天府中央擂台,早已人山人海。此处擂台是东方魄命人搭建的,为了是让武林中人在此公平公开切磋。公孙鸿早就站在上面,左手握刀,迎风而立。台下行人也纷纷喝彩,“这是公孙家的公孙鸿,据说他武功精湛,这次又不知道是谁前来挑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凌家镖局的凌楚瑜。”,“两大少年侠客同台切磋,这可少见。”“这凌楚瑜可是出了名避而不战,此番出手,却是少见。”“恐怕是纸包住火了吧,破罐破摔。”“真假一战便知。”

凌楚瑜缓缓走了上擂台,这是他从未想到的。公孙鸿嘴角一裂,千算万算,终于是把凌楚瑜逼了上来。凌家镖局听命于欧阳世家,若自己能一击即中,对于欧阳家又是一个打击。再有凌楚瑜夺爱之恨,才是公孙鸿此番真正目的。公孙鸿想借此一战,证明王如萱所托非人,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凌楚瑜手提长剑,来到擂台中央,抱拳道:“公孙兄,凌楚瑜前来赐教。”公孙鸿双眼杀机一闪而过,笑道:“大家同为少年侠客,权乃切磋,切莫伤了和气。”凌楚瑜道:“请。”

公孙鸿拔出刀来,高高跃起,当头劈来。凌楚瑜见刀光影影,来势汹汹,举剑一点,“叮”一声,剑鞘分毫不差地点在刀刃上,可公孙鸿的柳叶刀锋利无比,暗运内力,“啪啪”之声传来,将凌楚瑜的剑鞘一分为二,攻势不断,继续砍了过来。

凌楚瑜侧身一躲,公孙鸿身子在半空猛地一转,横着卷了过来。凌楚瑜双足向后一点,长剑圆转,刀剑锵锵之声,渐渐止住公孙鸿攻势。凌楚瑜寻常一剑,举重若轻,潇洒自如,引来一阵叫好。公孙鸿冷哼一声,急忙变招,一刀化作千万刀影,狂攻而来。凌楚瑜挽剑迎上,刀光剑影,眼花缭乱。

台下人张嘴结舌,公孙鸿刀法如狂风,而凌楚瑜就如一片花海,任你如何吹打,都如清风徐来,伤不到一分。凌楚瑜深得东海派剑法精髓,招式一气呵成,绵绵不绝,就算防守,也是密不透风。公孙鸿脸色陡变,这招“狂风柳絮”乃自己绝招,本想一招制敌,方显实力,却被凌楚瑜轻易挡下,心里一咯噔,心下生疑“他什么时候这般厉害?”。公孙鸿从来看不起凌楚瑜,一咬牙,招式更加凌厉。

公孙家刀法和东海派剑法互为克制,多少年来,两派交手均为抢攻,抢占先机,此次凌楚瑜却反其道而行,以静制动,台下人惊讶,原来东海派剑法还能这般使出。

公孙鸿久攻不下,心中焦急,之前的自信从容荡然无存。虽招招抢攻,但任你如何都破不了凌楚瑜剑招。凌楚瑜长剑挽出,在公孙鸿招式的间隙处,噗噗而来。公孙鸿心头一凛,急忙连退,凌楚瑜趁势而上,剑尖斜点,极其飘忽,公孙鸿倒吸一口凉气,柳叶刀画圆,护住身前。凌楚瑜淡淡道:“小心啦!”剑势一变,从斜后方攻来。

公孙鸿大惊,这一剑极其突然,若不是凌楚瑜出言提醒,让自己有所警觉,这一剑便刺穿肩头。公孙鸿脸红同时,身子猛地一仰,长剑只划破衣衫。凌纱儿在台下看得瞠目结舌,自从自己悟得“藏”字诀后,再看这这一剑,出剑前毫无征兆,加以对比自己,才知天外有天。

公孙鸿向后退了数丈,低头看看自己肩头,面如酱爆猪肝,羞愧、不甘跃然脸上,大喝一声,呼呼又是两刀。凌楚瑜看得分明,公孙鸿被气昏了头,刀法已乱,长剑迎上,顺势一带,将刀势卸开,手腕微抖,长剑圆转,剑背“啪”一声,打在公孙鸿手背上,公孙鸿“呀”一声,右手一松,柳叶刀落地,胜负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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