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府南,本来厮杀惨烈的两军头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和尚,接着便听到梵音禅唱。
这声音好似有大能力,双方军士一时之间便斗不下去了。
南山和尚依照自己师父的嘱咐,落下了之后,便盘坐于黑土之上,口诵佛经。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尔时,无尽意菩萨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合掌向佛,而作是言:’世尊,观世音菩萨,以何因缘名观世音?’
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
……
弘誓深如海,历劫不思议,
侍多千亿佛,发大清净愿。
我为汝略说,闻名及见身,
心念不空过,能灭诸有苦。
……”
南山和尚念的是《妙法莲华经》也就是《法华经》,有人评说,这是佛门经典中,入世出世的第一法门,诸佛如来第一之说。
此时天象诡异,黑云盖顶,且有越发庞大之势,其中阴雷滚滚,龙象隐约,黑气升腾滚滚,翻涌不定,让人看到心生畏惧。
可这《妙法莲华经》由南山和尚朗声宣读,声音不见得多大,可是却让此处众人,人心安定,刚刚互相残杀之气也是消弭许多,甚至就连这黑云也有些滞涨之意。
那些北狄蛮族,本来也不懂这佛经讲的是什么,可是却深感清净平和妙义,生出一股亲近之感来。
黑气中的吴不成见到这个场面,当下长剑一指,对着两个和尚道:“何方来的野和尚,竟然在这里阻朕的大事?说!想如何死法?”
被这么一骂,北山、南山两位和尚还没搭话,对面的罗赤可汗却接了过来,“我说两位和尚,你们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眼下这人还没死完,还没到你们超度念经呢。”
感情,这两边的领头人都不喜欢这两个和尚。
可是,北山师父却不在乎,手中禅杖往地上一杵,发出咚的一声,声浪震出去,极见功力,当下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吴不成施主,老衲白马寺北山,这是小徒南山,老衲离开中京白马寺,一路上北来,本有两件事,其中一件便是为了施主而来,而另一件,不说也罢。眼下,这两件事却变成了一桩,着实是缘法既定,半点不由人。这些话是解释老衲来历,而接下来,老衲也不做过多解释,吴不成施主,你可知今时今日,你所做的是何等恶事吗?”
听完了这段话,吴不成大笑道:“你这个老和尚,叫朕何名?”
北山道:“吴不成,难道有错?”
吴不成道:“无错,也有错,朕是始皇帝,本姓嬴名政,此身确实是叫吴不成,但,你怎能只叫朕吴不成?”
北山皱眉道:“言鬼神之事,只能欺蒙愚民愚妇,老衲虽愚钝,可也不至于被你所骗!什么始皇帝,什么阴魂附体,什么转世重生,老衲只知佛祖佛法。”
吴不成听完,却没有马上应对,而是思量了一番,然后笑道:“哈哈哈……你这老和尚很厉害,一上来就找朕最强也是最弱的点攻讦,用心真真个险恶。不过,你的想法朕已经知晓,你是想否定朕的身份,若朕不是千年前始皇帝现世,那么朕做什么也没用,这江山也无法夺回。而这便是朕最强也是最弱的点,朕若是始皇帝,那自然一切好说,可朕是始皇帝,却又最难被人接受,当年有个儒学圣人说过,不语怪力乱神,哈哈哈……想朕辗转千年,一直梦寐不灵,今日朕好似大梦初醒,眼见江山成了他人之物,朕心如何能忍?哈哈……朕还没有大展宏图,大肆招兵买马,就有你这个老和尚来捣乱,真个让朕气闷。也好,你疑朕,也罢!朕便杀了你,看天下还有谁敢疑朕?!”
此话霸道已极,却也真合始皇帝脾性。
北山却毅然不惧,接着说道:“正好!老衲本来就是想要将你打回原型,吴不成就是吴不成,不是什么始皇帝!”
言已至此,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那边的罗赤听的是糊里糊涂,可是却也能明白,这老和尚要对付那个黑气中的小子,那这还不是大好事?
罗赤自然安定各个部落,大家一起看热闹,可是有的人则是很着急,却又没办法,便是那南山和尚,他心知自己师父眼下要做之事难上加难,不说那个黑气缭绕的吴不成让人看不懂,就说那个梅长老还在呢,刚刚看的仔细,梅长老分明是帮着吴不成的。
以一敌二,如何是人家的对手?
可南山口诵经文,此时又如何说话?
只好使眼色,可惜,自己师父背对自己,又看不见,但他这么一分心,经文就有些不对了……
“南山,把经念好。”北山也不多说,禅杖杵地不动,赤手空拳往前而行。
吴不成见状,便要出手,可是身边的白衣老僧梅山和尚却出来讲道:“陛下,诛杀这老糊涂哪里需要陛下亲自动手?老衲为之就好。”
“哦?”吴不成笑道:“莫非你要与他争辩佛法吗?”
梅山也是笑道:“正是。”
吴不成点了点头,梅山也是空手而出。
梅山、北山,两人相对而行,到了十丈左右距离便停了下来,都不说话,可是两人之间似乎有云起涌动一般。
许久。
北山言道:“梅长老,为何助纣为虐?”
梅山道:“老衲乃是助秦,何来助纣为虐?”
北山道:“暴秦夏桀,有甚分别?”
梅山道:“自然有的,大秦一统六合,夏商依然分封,一统一分,怎无分别?”
北山道:“你这是狡辩,天下统合,受苦的都是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血流漂橹,白骨盈野,这等惨状历历在目!”
梅山一指,道:“迂腐!大和尚你难道不知,大齐赵家昏庸无道,天下眼看着要上演七龙夺嫡,四十多年前的惨事避无可避,而今祖龙重现人间,正是将天下拨乱反正之始,这才是大慈悲!”
北山道:“非也!你们这是要生变,而不是待变而安天下,为何不等天下生乱,再安之?”
梅山道:“哈哈哈……还不迂腐?即知天下早晚生乱,主动应对,不比被动受之强上百倍?”
北山一时被顶的面色带红,可最后还是说了一句,“那是别人杀人,我来止之,可你们却要自己杀人,这其中分别……”
没等他说完,梅山道:“这有何分别?都是杀人,杀人又分谁高谁下?况且,搅动天下之人,往往不得善终,如此看来,老衲从祖龙而行,更是以身犯险的善举了。”
北山词穷,最后只好道:“梅长老,道理上老衲赢不了你,可咱们心里知道谁的话才是对的。”
梅山大笑了起来,“就算是你说的对,可是老衲就问一句,这世间上,对与错又有什么意义?有对才有错,无错亦无对,然否?”
此话……颇有道家至理,道门经典《道德经》中便有言及,北山听后,实在不知当如何应对,但今日之局,他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可让始皇帝现世,肆虐天下。
可就在此时……
“然也!”
一声清啸,由天而下,接着便见到一道好大的青光,斩开黑云,一个紫黄道袍的道士,手持长剑破黑云而降!
“哈哈哈……”梅长老一见,便笑道:“可是武当第一剑李青虚?”
“正是小道!”却是李青虚,只见他手中长剑不停,又是一道剑光直斩梅长老。
却在此时,又有一道剑光袭来,却是黑色的,携带着无边的霸气。
当啷一声两剑相交,接着便各自一退,似乎难分敌手。
“李青虚?哈哈……这个名字有印象,似乎是想与朕比剑来着?”自然就是吴不成。
李青虚从天而来,斩黑云而现,潇洒至极,刚刚一剑又是气象万千,浩大严谨,却不想被吴不成斜刺一剑接了,可他也不生气,便对着吴不成说道:“世子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演戏吗?演的角是始皇帝?”
这一番话,毫无正经之意,却得吴不成笑道:“眼前正是机会,来吧。”
说完,吴不成一身黑气鼓胀,持长剑而立,对面的李青虚也是如此,手持长剑,只不过,脸上面带笑容,轻松非常。
“北山,咱们继续论佛法还是动手?”梅山和尚笑指北山。
北山也是一笑,应道:“此地还有什么佛法可论?不想,今日关外风起云涌,一龙,一魔,两个和尚一个道士,在此汇聚真个有趣。此一战,可留待后人说。”
梅山却补了一句,“以赵家那手段,此一战,老衲管保没人知晓。”
“哈哈哈……”北山大笑,李青虚大笑。
嗷!嗷!
黑云中,现龙形,有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