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驴皮做出来的狼图腾,做出来与先前做给北胡少女的狼图腾区别不大,显然,王文谦所说的一张驴皮只能做一个狼图腾,只是为了多哄骗一张驴皮而矣。
有了王文谦的示范,二十个举子出身的属下,有样学样,用残驴皮又做了八副狼图腾。
第二日,属下以这八副狼图腾为样本,直接拿出去换驴皮了。
还别说,这一次收获颇丰,到了黄昏回来的时候,大家伙“空手套白狼”得了两张陈驴皮、二十张鲜驴皮,两张残驴皮,还有几个北胡人没有陈驴皮,家里又没有毛驴,约定好了明天来驿馆换。
好好的一个官驿馆,成了手工作坊,门庭若市。
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两天,便再度戛然而止,所有北胡人又开始拒绝用驴皮换狼图腾,对大齐御使团再度仇视起来。
荀宇再次被打的鼻青脸肿,哭丧着脸道:“大人,唔唔唔,他们、他们北胡人欺负人,下官、下官又被打了。”
看着荀宇胳膊上的伤,王文谦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觉得再华丽的词藻都无法抚平荀宇肉体上和心灵上的创伤。
这家伙,来了北胡五天,被打了三次,真够衰的。
难道北胡又扯出了什么幺蛾子?
王文谦决定再找那个北胡少女打听一些情况,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及时拿出应对政策。
这一次,王文谦只带了王乐,让荀宇在家好好养伤。
找到北胡少女的时候,少女的脸色讪讪的,完全没有了那日买狼图腾时的欣喜。
王文谦态度诚恳的一揖到地问道:“姑娘,不知小生哪里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不吝解惑。”
姑娘叹了口气道:“你们大齐来的那个姑娘,被十可汗收为阏氏,就是你们大齐说的妾氏。她说你们大齐人会蛊术,狼图腾很可能被施了术,专门坑害北胡人。我不相信你那么坏,但架不住族人信啊,我爹也信,不让我理会你们。”
王文谦咬碎了银牙!
心里把屠秀秀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这个大齐的叛徒,自打进了北胡以后,就处处和自己作对。
和自己作对事小,可是她的举动,完全让大齐国的计划处于瘫痪状态。
王文清十二分笃定,自己若是有凌卿玥一半的武功,一定会忍不住去杀了这个叛徒,以儆效尤。
接下来的几天,王文谦也无计可施了。
眼看回到大齐的日子将近,王文谦清点了一下驴皮,不管是整的,还是残的,加到一块儿也就八十多张。
王文谦想死的心思都有了,拿这么点儿物件回去面圣,他项上人头不保啊。
王文谦看着二十个属下,语重心长道:“回大齐面圣,本官会自会担全责,全力为你们求情开脱。”
“大人......”二十个属下眼眶里发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这一行有多委屈,有多不甘,有多坚持,只是,结果并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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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离开大齐国了,十少汗摆酒席送御使团所有成员。
而吃食,差点儿没把王文谦气吐血----主菜仍旧是活驴宴。
唯一的区别是,在大齐国是,是下的活驴锅;
在北胡,是北胡的特色,烤驴肉。
十可汗夹了块儿烤驴肉,放在嘴里,似自言自语道:“驴子,天生就弱,天生就被狼吃的命运,你说是吧,王御使?”
王文谦眉毛紧锁,郁通这句话,明显是讽刺大齐人身体没有大齐人强壮,天生就该被北胡人统治的命运。
王文谦笑吟吟答道:“哦,十少汗说的或许有道理。但下官认为,强不强大的前提是----得活着。驴子最长可以活到五十年,而狼呢,最长也不过二十岁,驴子,熬都把狼熬死了。”
十可汗不屑的轻叱一声,心道,王文谦还真是一头倔驴呢,没完成齐皇交代的任务,我看你回去怎么交差?!你交不了差,我就开心了。
郁通欢喜的揽了一下身侧女子的纤腰,亲自给倒了奶茶,轻声软语道:“秀秀,你现在有了身孕了,长时间坐着,身子吃得消吗?要不回帐内歇一歇?”
屠秀秀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比黑曜石还亮,对郁通道:“少汗,秀秀很好,秀秀很高兴。秀秀还有一个请求。秀秀曾做过十八年大齐人,想跟大齐御使道个别,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大刘人,可以吗?”
郁通有些婉惜的对屠秀秀道:“秀秀,你用你的行动向父汗证明了你做北胡人的决心,没有人再敢置疑你。我唯一过意不去的是,没有让你做成可敦,只做了阏氏,你不会心里有怨吧?”
(注:可敦,正室的意思;阏氏,妾室)
屠秀秀调皮的在郁通的手心里挠了两下,笑道:“少汗,就是这个阏氏,秀秀也心知你是尽了力的。北胡能容纳秀秀,秀秀已经感激不尽。”
不等郁通回答,屠秀秀已经站起身来,直接向王文谦方向走来。
此时的屠秀秀,身穿北胡女人穿的兽皮衣裙,头发梳成无数发辫,走到王文谦身前站定,王文谦竟然没能一眼认出她来。
直到屠秀秀张嘴说道:“王大人,秀秀来给您倒杯酒,一路珍重。”
王文谦登时脸红脖子粗起来,自己不是害羞,而是乍一听是屠秀秀气的!!!
王文谦压下心里的怒火,嘲讽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眼睛竟然治好了?”
屠秀秀眨了眨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坦然答道:“大人说的对啊,北胡就是我的家。十少汗带我来到北胡,给我建大帐,给我治眼睛,给我一个家,我自然对他要好,对北胡要好......”
王文谦:“......”
王文谦懒得跟屠秀秀说话了,感觉跟她对话还不如对牛弹琴。
屠秀秀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来,倒出里面一大把铜钱来,不屑道:“这是我不小心从大齐带过来的铜钱,以后不会再踏入大齐国土半步,从此恩断义绝。”
不等王文谦回答,屠秀秀一拧身往十少汗方向走去了。
气得王文谦把铜板扔了一地,眼眸腥红,怒嗔道:“屠秀秀,羊尚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义,你这样,真的能食能知味、寝能安枕吗?”
屠秀秀停下了步子,没有回头,一字一顿道:“王大人,世上再无屠秀秀,只有十少汗阏氏清兰。”
王文谦的脸上再次裂了一道缝儿,屠秀秀的无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文谦默默的弯腰蹲下身子,一枚铜板一枚铜板的捡了起来。
荀宇拉住了王文谦的手,低声道:“王大人,这贱人的钱,咱们碰一下都嫌脏,你又何必捡它自取其辱?”
王文谦眼色如蕴、斩钉截铁道:“这是我大齐的铜钱,我绝不留给北胡一文。”
一名话引得大齐人和北胡人无不动容,没想到,王文谦一介文弱书生,竟然有如此不一样的气节。
让人看着即好笑,又心酸。
二十个大齐官员,眼睛都泛了红。
荀宇哽咽道:“对,大齐寸银必争、寸土不让。”
二十一个官员,同时找起了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