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香菱给二姨夫梁成国捎了信儿,让他带着望杏村的村民,把剩余的黄豆全都拉到县城新铺子去,香菱必须得去城里一趟。
香菱揣了银子,直奔村口去和脚力张的驴车汇合。
到了城里,她所担忧的卖粮拥挤场面并没有出现。
原来,在梁成国的侄子梁兵的建议下,没有驴车的村民们把黄豆交给梁家,梁成国和梁兵负责往城里运,村民们只要给梁家出几文钱的运费和入城费就可以了。
这样即方便了村民,又能让梁家挣几十文钱的运费。
香菱下了装酒炉的圆坑看了看,因为过去常年酿酒烧炉,四周石壁和泥土很是干爽,这倒是省下了烘窖的程序。
香菱让梁成国买了席子和谷糠,两张席子中间夹了谷糠,围在酒窖坑四周,然后把陆续运过来的黄豆放进坑里,装满了酒窖坑。
把木匠打好的木质横梁放下,形成与地面持平的地板,上面再摞上没装下的黄豆袋子,外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下面有个粮窖。
这样一忙活就是一整天,等到出城门的时候,脚力张已经等不及先走了。
幸好梁成国和梁兵赶了驴车,梁成国让梁兵先回家,他则负责把香菱送回褚家村。
快到村口时,香菱隐约听见树林的草丛里一声低声痛呼,忙让梁成国停了驴车。
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草丛里躺着一个人,约二十岁年纪,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小腹和小腿皆中了箭头,血肉模糊一片,看样子伤得不轻。
香菱让梁成国帮忙,把那人抬上了驴车,直奔榆树村。
把周郎中从被窝里扯了出来,周郎中忙让梁成国把人放在炕上,外衣扯开,从衣裳里一下子掉出一把匕首和一只香囊来。
看着香囊上的狼头图案,小三子吓得“唉呀”一声,指着香囊惊慌失措道:“师、师傅,这人、这人有狼图腾,是胡人.....”
这一声叫唤声音很大,昏迷的胡人眉头不禁皱了皱。
周郎中拿起了香囊看了看,神色很是复杂,眼看着胡人伤势严重,下定决心道:“三子,备开水、匕首和麻草,救人。”
三子迟疑道:“师傅,他是胡人,手上可能粘过大齐人的血......”
周郎中不容置疑道:“医者仁心,郎中面前,只有生命与患者,不分人与兽,更不分国与界。”
三子求助似的看向香菱。
没想到香菱也赞成周郎中的话:“周郎中说的对,医者仁心,连小兔子受伤了还得救呢,何况是人呢?你先备药,然后烧水,我来给周郎中打下手。”
香菱把男人的双手撑开,把衣襟和裤腿分别扯大了些,露出里面受伤的小腹和半截小腿。
香菱出门迎了下小三子,让小三子去烧水,自己则把药拿进了屋,对周郎中道:“周郎中,麻草没有了,怎么办?”
周郎中皱了皱眉头道:“麻草我白天还看见一箩筐呢?怎么没有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三子找了半天没找到,会不会是婶子收起来了,我去把婶子招唤起来?”
香菱做势要去主屋找己经睡下的周夫人,周郎中忙拦住道:“别找你婶子,她刚刚睡着,别折腾她了,反正这人也晕过去了,没知觉,能扛得。”
香菱嘴角微微上扬,她就知道周郎中惧内,不敢去叫周夫人,怕周夫人有起床气,骂他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现在又舍得让病患疼痛了?
香菱把擦汗的巾子用水投了投,袖口一拧,一大把的粉末悄无声息的掺在了毛巾夹层里,嘴里念念有词道:“让他咬着毛巾吧,别一下子疼醒了咬断了舌头。”
己经醒来却一直装晕的郁达不想张嘴,但若不张嘴,小村姑湿哒哒的手拿着充满怪味儿的毛巾,在他的嘴边晃来晃去。
最重要的是,那个周郎中似乎信了小村姑的话,迟迟不肯下手给他拨箭治伤。
郁达只好悄悄松动了一些牙齿,让小村姑把腌臜的巾子塞在嘴里,郁达立即再次摒住了呼吸。
箭头猛的一拨,胡达疼得紧咬毛巾,牙齿咯咯作响;
血水喷溅,周郎中立即用温水冲洗,这一冲洗不要紧,疼得郁达倒抽了一口凉气,温水里掺了盐!!!好他娘的疼!!!
郁达强忍着没有叫出来,额头渗了汗,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抬眼间,撞见了小村姑调侃的眼眸,郁达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
男子手掌翻转,一枚飞镖刚露头就被小村姑一把抢过,一个耳光搧过来,郁达脑子一沉,只来得骂了一句“他娘的”便晕过去了。
当郁达再次睁开眼睛时,腹部的伤口已经包好了,小腿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四肢却被绑得结结实实。
映入眼帘的是老郎中与小村姑。
老郎中:“香菱,你若是报官,和杀了他有啥区别?我可是个救死扶伤的好郎中,医者父母心......”
小村姑:“周郎中,你想有父母心,但他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姓周,这家伙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不一定......”
老郎中:“香菱,你刚刚不是说,就算是看到兔子,你也会救上一救,他一个大活人,你把他绑了送官,和杀了他有啥区别,你不是骗人吗?”
小村姑:“周郎中,我没骗你啊!我到山上,遇到受伤的小兔子一定会救的,只不过,我救它,是为了把它养胖了再杀了吃肉;这个胡人也一样,我协助你治好他的伤,然后像胖兔子一样送到衙门去......”
老郎中:“香菱,我从医四十余年,从未谋过财、害过命,你不能当着我的面把他押走......”
看着迂腐的周郎中,香菱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周郎中,你刚刚说过,医者仁心,郎中面前,只有患者与生命,不分人与兽,更不分国与界。你却忘了,郎中是分国与界的。你是大齐人,你今日放虎归山,以后很可能迎来大胡的胡骑,踏平你的国家,蹂躏你的同胞,杀害你的亲人。”
周郎中顿时怔然,这几年,其他村遭胡人抢劫过,但榆树村还没有,以至于让自己的医者仁心,凌驾于国仇家恨之上,香菱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没法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