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熬夜不好,你还是上去早点睡吧。”忽然周瑜沙哑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敛转回眸看他,幽深的黑眸也正在望着我,“你不希望我下来?”
如果每天深夜他都在楼下,我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他在等着我现,然后心疼,他便可再找理由接近我。可是在我近乎严苛的目光里,他点了点头说:“不希望。”
顿了下又继续道:“夜里边凉,容易冻到着凉了,而且我在感冒没好的,怕传染给你。”
我看他讲话时眼波真挚不似在伪装,他似乎是真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但是——
“那你还来?”
只见他眉眼微弯了下,然后轻声嘀咕了句:“谁让你任性了要回来住的。”
我起初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觉得前言不搭后语,可忽然心头滑过一个荒诞的念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他跑来小区楼下不会是为了应诺之前所言,无论我这边有任何情况生,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所以他租下了我对门的房子,所以我回了老妈这边,他就夜夜守在楼下。昨天早上他离开的点是老妈起身,他是算好了时间的。
“周公瑾,你是不是疯了?我在老妈这边住,自是因为老妈可随时照应我,哪还用的着你每夜来守着?”
周瑜咧了咧嘴,“什么疯不疯的,多个人总多个照应,我不离你近点不放心。那天晚上你给我了宝宝动的视频,我就没睡着,直接跑你这来了,只有离得你近才安心。”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守夜呀,到宝宝出生还得四五个月的。”
“你以为我没考虑过啊,我在你妈这幢楼的楼上楼下以及邻居都问过了,没有人家要出租或者卖房的。离得远的无意义,还不如我累一些睡车上的。”
顿觉熟悉的周瑜回来了,这才是他的调调,而不是刚才那般压抑沉重的样子。
既然说开了,我索性直接问:“这一个礼拜除了周一下班时,后面你都没再出现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周瑜挑了挑眉:“怎么,姓肖的又逼你了?我不过去一个是想去了你也不愿坐我的车走,而且是回的你妈这边;另一个是我感冒没好,尽量避免与你接触。贾小如,我知道在医院的时候是肖东给你施加了压力,所以你才会不否认跟他交往这件事的。”
我张口想辨,却被他下一句话堵住了:“如果真是你的意思你就不会那态度了,就像你跟我提分手提离婚一样,眼中的决绝令我害怕。”
说到这他嗤笑了声,“别看你从小到大性子都很软,可当你真的决定一件事时就像勇士断腕般决绝而坚定。我自打小起也没有什么怕的,却唯独怕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但不能否认周瑜对我了解至深。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把肖东的打算说了出来:“周一晚上,肖东约我见他父母。”
周瑜猛地来盯我,“你应了?”
我沉默着。
过了半响才听见他再开口:“还记得那天我说带你去个地方吗?现在就去吧。”话落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他便启动了车子。
最初我很惊怒,但在见他一边咳嗽一边控着方向盘时,那怒火就慢慢熄灭了。
心说反正就算上楼了这晚上也不可能睡得着,不如就去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车行在路上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被空调的暖风吹着渐渐困意就袭来了。
熬不过五分钟眼皮就直打架,突觉椅背往后仰,惊了下扭头看见周瑜正在用遥控给我调整座椅,他说:“困了就闭一会眼,到了我叫你。”
可我没想这闭一会眼的功夫长到醒来天都已经亮了,车子依旧在行驶。
坐起身辨清窗外是在高公路,不由惊疑交加质问周瑜:“你到底带我去哪?”
他淡淡回了一句:“马上就到了。”
他的“马上”也是一个小时后了,期间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称有点事出去了。
车下高的时候我留心看了,是已经到了外市去了,又开了将近半小时车子在一家农家院门外停下。眼角不由抽搐,他卖了这么久的关子开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带我来农家院?
走进去后现这农家院有些不同,里头所造建筑都像公园式的,亭台楼阁很是雅致。也并不是单纯的吃饭地方,还有老年活动室、休闲娱乐区。
园中有不少老年人在跳广场舞,还有舞剑的,打拳的,健走的,好不热闹。
不过这更像是一个老年公园,我啼笑皆非地想周瑜带上我要来体验老年生活?
他对这里似乎熟门熟路,带着我七绕八弯的来到了一个偏静的角落,那里有一所房子,走过去便敲门了。来应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周瑜喊了她一声“冬姨”,又问“人在里面吗”,冬姨摇头说赶早上就出去了。
于是周瑜点点头,领着我原路返回。
整个过程我不一言,也不提问,就沉默地跟着他。我本不算是心思细腻的人,因着职业关系又必须得对任何事严谨,所以心头隐约猜到了周瑜要带我见谁。
一直走到最开始跳广场舞那边,周瑜才站定了下来,等她们一支舞跳完了周瑜走上前去拽住人群中的一人回来。被他拽住的阿姨身穿红色毛衣,头因为跳舞而有些凌乱,脸色却很红润,一边被拽着一边嘴里还在嘟囔:“诶,你这孩子拽我干嘛啊?我舞还没跳完呢。”
周瑜顿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小姨,你不会又想玩不认识我的游戏吧。”
我心头一震,这就是他传说中的“小姨”?
几乎立即就想暴走,大老远的赶这一趟,卖了这么久的关子,他竟然带我来见他的小姨。
只是不是说,他小姨疯了吗?
在我狐疑的目光里,那阿姨蓦然而笑:“你不就是小瑜嘛,哪还能不认识。”说着又转眸看向已经又开始新舞的阿姨们,“没什么事我就再过去跳了啊。”
但被周瑜抓着不放,“不行,今儿个不跳了,我要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心头一跳,看见周瑜跟他小姨指了我介绍:“她姓贾,名叫贾如。”
“姓贾?当真?”这次他小姨终于正视到我了。
我看着她内心涌出无数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可在那近乎殷切地目光里,最终缓缓点头:“我叫贾如。”我父亲是……后半句埋在了心底。
没料小姨忽然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走,上我家吃饭去,我让冬冬给你加菜。”
我被这急转直下弄得莫名,朝后去看周瑜,却见他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小姨很着急,拉了我便往里走,我几度欲抽手可看她一脸春风的笑容,都没有下得了狠心。走了一段路就觉与之前周瑜走的不是同一道,果然她停了下来左右张望,嘴里还呢喃:“哪呢?怎么不见了?”想到什么又来安慰我:“你别着急啊,我只是出来急忘记记路了,一会准能想起来的。”
我愕然。
周瑜这时才开口:“又把路忘了?怎么给你说来着的?”
“门前有大树的路不走,看见小道不进走大道。我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小姨眼睛亮地又开始出,还没忘记要拉我的手。
到这时我已经大致能确定这位就是周瑜那自小便疯了的小姨,其实与其说是疯了,还不如说是智商变得有些像孩童。
等她终于找到那个偏静角落的房子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来到门前她松开我的手便对里面大喊:“冬冬,快来开门。”没过一会之前给我们开门的冬姨便出来了,笑着道:“还是小周你有本事把人给叫回来。”小周应该是冬姨对周瑜的称呼。
“冬冬,今天要加菜,必须把好吃的都拿出来。”
“为啥?”
“因为这个人姓贾。”
当时正是午时,我站在一所房子的门前,周瑜在我身后一步距离位置,台阶上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指着我说——因为这个人姓贾。
就好像这个理由能说服全世界般,我不明白“贾”这个姓氏有何殊荣能得如此,却知道她会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我父亲。但是,与我预想的出入太大了,她不是应该恨着父亲吗?
房子内的设施是简朴而精致的,该有的都有,想来周家也不可能亏待了这个小姨子。
我在桌前落座时,不说坐立不安吧,总感觉是别扭的。
原本我跟这个红衣女人半天都打不着边的关系,却在糊涂了二十多年后突然现她是摧毁我婚姻的凶手。原谅我这心脏不够强大到能负荷与消化这些繁杂的东西。
大多都是周瑜那小姨在说话,她显得很开心,跟我们说着最近生在园里的趣事,说谁家婆子没人照应被送来园子,谁家老头又被儿子接走了。等周瑜问她想不想回家,她却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连声说:“我不回去,回去了妈又把我关房里,我才不回去。”
留意到无论是周瑜还是旁边的冬姨脸上都露出悲悯,大致猜到可能的情形了。
饭后周瑜的小姨又兴致勃勃拉了我进到里面一个房间,翻箱倒柜翻出来一叠疑似信件的东西,我心中一动,目光不禁变得焦灼起来。
她拿了走到我跟前,指着信封上面的字问:“你是不是这个贾字啊?”
我怔然点头,上头署名“贾##收”,原以为是父亲给她的信件,却原来是她要寄给父亲的信。不过为什么名字只有一个姓氏,后面就用符号代替?那上面都没盖邮戳,应该是都没寄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