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法官开口了:“肖律师,从被告的这份账户清单上看出确实有国外私人账户,且常有转账往来。”听到这,我要起身,却被周瑜的掌死死压住了腿,他狠盯我的眸光里有着滔天的怒意。我冲他弯了唇角而笑,似乎自从再遇后,我对他都没怎么笑过。
他对我无声说了三字——等一下。
心念微动间听见法官又道:“不过这多笔转账都是转入一家医疗基金会的。”
我愕住,转入了哪?
肖东也在问:“是什么医疗基金会?”
“抗癌。”
周旁的人是什么反应我没有去看,只知道这一刻自己缓缓转过眸,怔然对上周瑜的目光。那里头很黑,像海底的黑礁石一般,幽远而深邃。
接下来审判变得很戏剧化,剧情返转之让人瞠目结舌。
联络上那几位投资人,通过电话审问,证实周瑜拉他们投资是为赞助这个医疗基金会,且他不止将巴山书城的盈利,甚至他还将国外金融投资的利润也转入过来做抗癌研究。
我猛的从椅子里站起,昂起头对在场诸人道:“现在大家应该能够看得清楚了吗?我的当事人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公益,而不是你们所说的圈钱融资。巴山书城可能在管理上有所缺失,但它成立的初衷是为了服务这个社会,它不是与人利益竞争的工具。亲子情景课堂是一个贯彻常识和培养孩子动手能力的理念,将娱与教结合在一起,但非系统教育,所以把它列为教育机构是否太过牵强?”
直到这时我才领略到棠晋所言的气场,在我话声落时全场肃静,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我身上。无论是法官,还是旁审团,或者是肖东,他们的视线都让我无所畏惧。
因为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没有半分污点,他行得正坐得直,即使当年车祸让他遗失了许多东西,但是他的正直依然在。
我甚至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汗颜,在那一刻我想站起来为他背上所有的责任,正意味着我的内心里开始有了迟疑,以及对他的不信任。
沉顿片刻后我又扬声道:“法官大人,陪审团们,如果一个一心为社会做公益的人,也要被污蔑为黑心商人,这只会寒了大众的心。我恳请驳回原告对我当事人的控诉,且对原告提供不实证词加以处罚。”
钱慧娟原本处于一个发懵的状态,听我说到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大喊:“什么不实证词?你在胡说!”我挑起眉,逼视了她道:“你儿子到底有没有进到课堂里,上课时又发生了什么,相信那堂课的教导员最清楚明白。如果对教导员有质疑,那么还有同堂的小朋友,他们是不会撒谎的。”
钱慧娟被我怼得无言以对,只能去找肖东:“肖律师,你快帮我跟她理论。”
再对上肖东我也不惧,冷声而道:“公道自在人心,肖律师你是否还要坚持污蔑我的当事人所开的巴山书城违法与不合常规吗?”
肖东眉宇蹙了蹙,明知大势已去,但仍然坚持了道:“即便圈钱融资这一罪名不成立,但民事纠纷仍然在,你说我当事人的证词不属实,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是吗?我给你。恳请法官宣我的第二证人出场,她是这次事件的指导员。”
那是一位美校大学生,大四实习来了巴山书城应聘,经过培训后负责陶艺课程的辅导。她上了证人席后便陈述当天的情形,与何向杰儿子所述基本一致。她已经告知了钱慧娟,兮兮是提前报名的,但钱慧娟不愿意等待第二个课时,硬要插进这个班级。在上课时,钱慧娟的儿子陈俊也比较难管束,但她都耐心地辅导着。
后来便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突然就说家长争吵起来。她出去劝解,不但没劝开,还反而被钱慧娟推了一把,并指责她疏待了她的儿子。
等指导员陈述完证词后,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另一个U盘,“因为孩子们的家长不同意让孩子出庭作证,故而我录取了一段孩子口述当时事件的视频。”
除去钱慧娟的儿子陈俊和何向杰的儿子兮兮外,余下还有四个孩子。我分别找到了他们家,费尽口舌终于说动孩子的父母,愿意录取一段这样的视频。
孩子们的表述可能会没有大人那么清晰,但意思却能表达出来了,证实了我们指导员所述证词是真的。
“请问肖律师,这两份人证与物证是否能够证实你的当事人言行不符呢?”
肖东只淡看了我一眼就转身面向法官,“恳请法官能够将此案延展到三审,因为……”
“法官大人,旁审团,我认为此案今天就可以结了。人证、物证俱在,所谓民事纠纷不过是原告当事人的一场无理取闹,不仅损害了我当事人的利益,还让巴山书城这么多天暂停营业,对医疗基金会也是一重大损失。”
最后法官驳回了肖东三审的提议,宣判巴山书城无需对此案负民事责任,相反钱慧娟因不实证词而被勒令罚款五千。
庭审结束已过十二点,我看到肖东是第一个离开庭审大厅的。
无疑这场官司当着法院一干同事的面,以我赢他输而落幕,之前他的自信满满成了一个笑话,让他如何能不丢盔弃甲而走呢。
无心去管顾他,我急着与周瑜离开法院,因为有很多话想要问。
不过事与愿违,走出庭审厅就被法院的院长叫住了,我没法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去拒绝院长的谈话。只能看了眼周瑜,用眼神示意他在外面等我后跟着院长进到办公室。
院长的用意很直接,他说刚才那个案子有全席听审,觉得我表现非常好,问我有没有意愿再回来法院工作?我克制了不让讽凉的弧度露于嘴角,但婉言拒绝了这份邀约。院长当年因为我怀孕竞选检察官,曾提出过让我不要孩子,后来我辞职离开也不曾有所表态,而今却因为我回来法院重新走入律坛,且赢了肖东而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抱歉,原谅我对这橄榄枝没有兴趣。
院长见我态度坚决,只得惋惜地说我可是法院培养出来的栋梁啊,如今却流落在外。
我浅笑了下,没有去怼回他。
走出院长办公室便不禁顿住,肖东就站在门外。我这门一拉开,他的视线就射了过来,不能说此刻那张脸上有多阴沉,只是幽然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侧开身想从他身边越过,却听他突然开口:“贾如,你赢了。”
我顿住身形,“是的。”
“赢了我觉得高兴吗?”他又问。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我坚信自己当事人也为所有言行负责。”
似乎在那一瞬,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不过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了隐约的语声,我无意偷听,快步走离了开。
当我走到法院外环顾四下,竟不见周瑜的车和他的身影,奇怪,不是让他在外面等我了吗?而且庭审结束了,他难道丢下我独自先走了?
我拿了手机刚要拨他号码,想起他把手机落在巴山,略想了下还是拨给周亮。
刚才庭审时周亮与杨静都没有来,不过之前我让他们找到人给我打个电话却也没打,然后周瑜就已经在法院了。周亮的手机很快就打通了,听我问起周瑜,他还诧异地反问我不是人已经过来法院了吗?刚要再说什么,突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匆匆挂断了电话就迎了上去。
我看周瑜是从法院里面出来的,不由问:“你怎么在里头?”
他飘了我一眼,脸色不善地越过了我。
……这是在生气?可连官司都帮他打赢了,他还气什么呢?
脑中闪过他在庭间怒瞪我的一幕,心头打了个顿,大约知道他气恼的原因了。
默默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两人谁也没开口。我心里想这可能是我打赢官司里最憋闷的一场,以前为当事人打赢了后肯定诸多感谢,哪里像现在这般搞得我像个小媳妇似的。
一咬牙,我打破沉寂:“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回家?”
“有事。”他头也不回地丢我两字。
我进步追问:“什么事?”周瑜停下,侧转过头来,“怎么,你查岗呢?”
要说查岗也行,我又不是没权利查岗。于是我一扬下巴了反怼回去:“查岗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知道今天假若你不到,于此案会有很大影响吗?而且,为什么你把手机放在巴山抽屉也不带身上,这样别人要怎么找你?”
周瑜眸光闪了闪,“你去过巴山?”
“除了巴山,我想不到你会去哪。”我平视他的眼睛,语气放缓了问:“你是不是昨晚就睡在那边了?”
他转开眸,口中答:“没有。”
“那……你在巴山办公室里见了谁?”办公桌上烟灰缸摆放的位置,里头的烟头,使我有此判断。可周瑜却说:“没见谁,我就过去调了杯茶喝喝。”调的还是柠檬蓝山。
“什么时候学会了我的饮品调制了?”
“什么你的?巴山夜雨现在是我的好不?我自个的产品,当然得掌握了。”
“……”这是还存着气呢,跟我说话句句都是怼,还有意说巴山夜雨是他的刺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