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暗了,上弦月的光辉从窗户斜射了进来,那泽静静的坐在床头,眉头紧锁。此刻,躺在床上的莫莫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中,冷汗顺着细腻的皮肤留下,牙齿发出“的的的”碰撞声。
“妈妈,妈妈!”八岁的莫莫被猛烈的震动惊的从梦中醒来,她的妈妈为什么要扑在她身上?!
“莫莫,我的乖莫莫。”妈妈的脸突然变得苍白,朝近在咫尺的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姿势没有改变,只是轻声喊了一声巨响之前正在开车的丈夫,“家威?”
“扑哧,咳,咳,”莫莫看不到的地方伴随着咳嗽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嗯,我在。”
“我,和莫莫,”妈妈嘴唇不停的打着哆嗦,一股暗色的液体慢慢从她的唇角留下,说出的话却仍然温柔而平稳,“都很好。”
半晌,莫莫听到了爸爸的回答:“我,也是。”
“莫莫不怕。”莫莫永远记得妈妈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温暖和美丽,“爸爸,妈妈,都在这里。”
“你们骗人,你们骗人!”莫莫在梦中控诉,幼小的身体逐渐长大,鲜红的血液却浸满了她的全身,“呜呜,你们都走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车身的残骸中,正当她整个身体逐渐沉下血海里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手掌慢慢抚mo过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轻声喊着她的名字,“莫莫,莫莫,莫莫不怕。”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莫莫奋力往绿色太阳的跑去,身体像受到震动般,猛的睁开眼:“不要走!”
没有想到她会毫无预兆的睁开眼,那泽的手仍然保持着为她擦拭眼泪的动作,身体却躲闪的向后靠了靠。
莫莫反射性的抓住他的手:“你今天再落跑一次试试看,躲我很好玩是不是?!”
那泽嘴张了张又合上,确认似的看着莫莫一脸认真的表情,才紧张的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想见我。”
“我昏迷醒过来两天,你都没出现,又怎么知道我不想见你呢?!”莫莫一骨碌的从床上爬起来,用力的拍了一下床铺,大有你不说出理由,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你不是怕我吗?”那泽想到她在宴会上昏倒的场景,心又疼痛起来。
莫莫久久的仰望着那泽,眼神专注而勇敢,然后,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他的发梢,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那泽有肢体接触,看着那泽由惊讶转为惊喜的目光,她有种被需要的感动。
“是,我是怕血族,没有人会不怕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但是,”莫莫在黑暗中微微扬起头,梦里的疼痛和温暖渐渐清晰起来,许久以来,矛盾的心情开始舒展,她黑亮的眼眸在月光的勾勒下,显得别样的生动,“但是,我更怕无谓的失去和分离。”
“莫莫?!”那泽的手开始不自然的抖动。
“你听好,芦尔克那泽·梵卓,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莫莫在床上半跪起身子,及腰的长发半缠在她乳白色睡裙上,竟有一份惊心动魄的美,“我记不得我们在一起的经过,但是,我想它一定是个美好的经过;我记不得我们在一起的理由,但是,我相信它一定有理由。
我承认,我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因为你外在的条件而动心,但是这并不是我愿意与你继续的理由,我相信的是我们十年前的选择、十年间的生活,你知道吗,我曾经看过我们十年间的照片,那是如此的幸福,即使我全无记忆,却仍旧被感动。
我相信我们会幸福,无关你是血族。”
那泽听完她说的话,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原本已经开始绝望冰冷的心,此时溢满了温情,虽然结果出现了偏差,但,她的莫莫又一次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他伸出双手,想紧紧的把眼前的人抱紧在怀里,谁知莫莫却拦住了她的手。
“但是,自从我失去记忆之后,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我有哪里做错了吗?!”那泽吓得抓住莫莫的肩膀,“我对你不够好吗?!”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在家里跟我说,要把我带到宴会上,当猴耍?!”莫莫挣脱开他的束缚,表情严肃,“是不是,过去我就是这样发现你是血族的,你想重新导演一次?!”
那泽帅气的脸上开始犹豫:“莫莫,你失去记忆之前说过,所有的事,都要让你自己去了解——”
“够了,你不要跟我提这句话,我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你有必要把以前说过的话当遗嘱用吗?!”莫莫愤愤的抓起那泽的手,开始磨牙,“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那泽下意识的点点头。
“你,”莫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缓和,“我不介意你为了让我恢复记忆,而带我去以前去过的地方,做做过的事;但是回忆不是重复,尤其是这种带有试探性质的重演,你让我有种背弃信任的感觉,我,很难过。”
“莫莫,对不起。”那泽听了莫莫的解释,把头埋在自己的双手间。
莫莫看他很懊恼的样子,有些不忍心的伸出手去拉他,那泽慢慢从手间伸出头,朝她神色疲惫的笑了一下,不禁让莫莫有些心酸:“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对我好,我能够感觉的出来,可是,我也能够感觉的出来,你小心翼翼的近乎于讨好。我想这应该不是一种的正常模式,你像过去对我一样就好了。好不好?”
那泽轻轻反抓住莫莫的手,心中不知是甜蜜还是酸痛,她的莫莫还是像以前那样带给他出乎意料的感动,可是又有些不同,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她不再主动,不再理所当然的依赖自己,这让他很不适应。他久久的捏着莫莫的手,半晌,放开她,转而拉起一旁的被子,帮她盖好:“你先睡,我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