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枕在了他心口之上,怕那单一的跳动会在下一瞬就终止,这是唯一还能够证明他活着的事实。渐渐的,悲痛散去,心绪变得平静下来。
我再不纠结到底是幻象还是现实了,也不想去思考接下来的事,就这么安静地靠躺在他身上。心底有个声音在问:你在等什么?
什么都不等,就这么安静地与他在一起,这好像是我和他难得能够这般平和的时候了。
当意识到有所不同时,我其实脑子都还空白的,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般。可感知仍在,抱在怀中原本冰凉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逐渐变暖恢复了体温。
我慢慢抬起头,人体回温代表什么?手伸向他的脸,指尖游移,从脸到下巴至唇,再到......鼻下。轻幽的气息似有若无,我霎那间泪盈出框,似有若无!
不管古羲是怎么了,当他生命迹象再不仅仅是只有心跳时,我至少可以确定他是活的了。
当悲伤可以抑制时,散乱的思绪渐渐回笼,脑子也从空白变得冷静下来。开始细思这整件事,在作判断前,首先得确定之前水底那一幕是真的还是幻象。
其实当冷静时就能发现身上的衣服还是半湿的,古羲的也是,自己胸腔处呼吸重一些还隐隐作痛,但这并不代表就真的入过水。凝看了古羲一眼,从他身旁起身去察看四周,这一细看就发觉不对,这不是我之前走了很久都没走出去的巨大空间。
之前是我在漆黑中摸到手电筒就第一主观的认定还在原来那空间,随后就看到古羲躺在地上,思维顿时错乱也失去了判断力。这时将手电光一照就发现光束触及了墙面,目光环视而过,这是一个我从没到过的地方。尤其是视能所及处看到那石壁上好像还长了树,那树应该是从石缝里长出来的,但这不是让我惊异的原因。
石缝中有土壤,有机营养能让树成活这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在于这棵树的树叶一片火红,叶大不说,还开了花,呈羽状复叶。这种树与花我有见过,曾有一年夏天与某大学做美术交流,那里面种满了这种树开满了满树鲜红的花,当时我有问过里面的同学那是什么树。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很多人称它为红花楹树或火树,我却对另一个名字印象更深刻——凤凰木。
传说这凤凰木是白鹭鸟飞到某个岛上想要安家落户,却被盘踞在东海底下的蛇王嫉妒了,率领蛇妖欲图侵占白鹭鸟的岛屿,于是展开了殊死搏斗,最后白鹭赶走了蛇王与蛇妖,也身负重伤躺在血泊中。后来在白鹭洒过血的土地上就长出了一棵大树,树叶像白鹭鸟一样张开,而树上开的花像白鹭鸟的鲜血一样红。这种树,人们称为凤凰木;这种花,人们称为凤凰花。
也有传说那不是白鹭鸟,而是千年有扶桑的扶桑鸟,具体什么鸟就不清楚了,关键是这种树居然会长在这滇川之地,而且还是在山缝之间。
在山洞里回走了一圈,心中犹疑,这是个全封闭的地方?那我和古羲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担心古羲的情况,不敢多花时间去细看,回到他身边摸了摸他额头,确定没有异常。而且他的气息也变重了不少,不像之前那般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似乎他在以着某种速度慢慢恢复,我想到之前他说过自身修复能力生来就比别人强,或许是这原因吧。
突的我想到一个事或许可以证明之前那水下的一切是真还是假,古羲说梅九姑从水而过,蛊气遇水则生,逢温则附,为此我还将喝下肚的水给吐了出来。所以假如是真,那后来水灌口鼻,此时我肚腹之中就必然存有蛊虫的尸体。
当我付诸实践看到自己的呕吐物时,答案昭然:没有幻象,一切皆是真。
所以之前种种都不是自己凭空想象,我和古羲确实都到生死绝境,那个水底与漩涡也非虚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我们可以绝处逢生并且还来到这里?
我抬头看了看,假如说是漩涡的吸力把我们从那个洞口给吸下来的,那么这顶上应该有个洞眼才对。但仔细找了找,别说洞眼了连条缝隙也没见,再回想刚才醒来时的情形,似乎我与古羲躺的位置方位也不像是被胡乱冲进这处,反而更像是......被人刻意摆放。
眯了眯眼,如若我与古羲都失去了意识,那么要绝处逢生就不排除是被人所救。能感觉得出自身除了胸腔因为被水呛而有些炙痛外,并没其它地方有损伤,而古羲看起来除了未醒这事有些难缠外,样子看起来也并不狼狈。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救我们的人是谁?又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不过倒也反证了一件事:看起来封闭的这个环境,一定是有出路的。
我附耳到古羲跟前低语:“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说完就再度起身,朝那凤凰木而走,它是这个地方最特殊的存在,或许端倪就在其中。
但走出几步突觉头部晕眩,没等反应就重重倒在了地上,额头磕在石上,瞬间就有血流下来滑入我的眼睛里。剧痛侵没神经,意识昏沉了过去。
幽静的深穴,两个人一躺一趴都没有了意识,时间似乎变得没有意义,唯有血腥味在慢慢弥漫而开。就在足足过了近约半小时,突然间从暗处如魅影般出来一人,速度奇快地就到了跟前,在对方翻动我的同时我出手如电朝那人击去。
显然那人没有想到其中有诈,在我出手的瞬间也没反应过来,我的五指直接扣住了他咽喉,也立即判断出此人是男性。手电光是我故意没关的,就落在身旁不远处,此时幽光沉暗却也能看出此人身着宽大的黑衣并且将脸面都掩盖了。
隐隐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是沉声而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原本探来察看的掌佯装了要缩回,却在半空处一转竟往我制住他的手腕袭击,掌风凌厉,除非我当真要致他于死地而跟他相拼,否则以这掌力很可能会打断我的手。
我意在逼他现身,还没到要拼死的地步,所以不得不撤回自己的手并且就地一个翻滚而起身,再挥拳如风朝他击去。转眼就与对方过了不下数十招,心中暗暗震惊,很明显他没有出全力与我应战,甚至可以说是在让着我的。兵行险招,我露出身前空门朝他飞身而扑,但他却是一个纵身疾闪朝着我身后避开了,等我回过头时身后已经空了。
环转四方,竟是找不到他的人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这怎么可能,就算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这转瞬之间就了无影去无踪的。而且从刚才的一幕可以判断他一直都躲在暗处,否则不会在我突然摔倒不起后出现。
沉眸转念了一瞬,我抬起头扬声而道:“道非,你出来吧,我已经知道是你了。”
幽暗的灯光可能没法看清一个人的外貌,但是轮廓却在。加上他出招的方式,早前他与古羲对战时我就能大致猜到他下一招是什么,刚才同样是,只是实际应战的速度比念想更快,往往在臆测出他下一步会是出拳还是踢腿,可也只有防守之力,而不能转守为攻。
空间静谧,没有人回应我。
蓦的我笑了声,在这幽静中显得格外孤寂,沉念于心后徐徐而再道:“我自小学画,最熟悉的不是人物,也不是风景,更不是图案,而是笔触。每个人的笔下都藏着一个灵魂,有时候以为模仿了别人其实还是自己,模仿其形却难模仿其神就是这个道理。当你为了掩饰笔迹而在地上特意方方正正写下那几个字的时候,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仰起头,将眼中的酸意逼回眼眶,再出声已经难抑哽咽:“我曾经不下百次地想,若有一天再遇见你我会是什么反应,愤怒?喜悦?痛骂?还是哭泣?可是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是一片平静。可以平静地认出那笔触,也可以平静地看着你就那么站在人群里以陌生的眼来看待我。”
幽暗里,一道黑影渐渐走出......
这次我看得分明,是从那红树间走出来的。不过这时没有心思去察看那红树与石缝之间有什么,目光紧凝在那道人影上。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丝不确定带着试探,那么这刻我已经再确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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