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打死也不想承认,她改衣裳绝不是为了好看,她只是想给宋氏填堵,只是想让柳树在成亲的大好日子里,气出个好歹来!
自己和柳芽长期营养跟不上,身子又瘦又小,而大房的柳苗肥胖,即使是二房的柳稍、四房的柳花,也比柳絮和柳芽胖,剪裁合适了,她们各个都穿不上!!!除非打补丁!
我柳絮的原则就是,我若不开心,让我不开心的人,也休想开心!
柳絮拿着剪刀和针线接近,吓得柳芽一动不敢动,生怕柳絮一不小心剪到她的肉,或将她的肉和衣裳缝在一处。
现代的柳絮并不是什么时装设计师,只是一个典型的宅女而矣,宅女的特征就是很痴迷于自己动手,改衣裳,做美食,做美妆,跟着网络DIY各种小物件、小东西。
经柳絮的手这么缝缝剪剪下来,原本的对襟褙子,变成抹斜对襟,衔接处,由简单绳结变成了梅花盘扣,上衣与裙摆衔接处,用两件衣裳剪下的碎布条,编成四角绳,插缝处又分别结坠成流苏,最后缠在腰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原来的宽大袖口,被同样的双色四角绳,收了袖口,变成了灯笼袖。
颜色不再枯燥,粉色、翠绿相间,冲击得视觉竟很是舒服;直上直下的剪裁,变得曲线玲珑,即使小如柳芽,也趁出几分凹凸有致来。
柳芽脸色潮红道:“大姐,这衣裳是不是太紧了,你看小姑的褙子和袖子都是肥肥的......”
柳絮笑道:“这样才是刚刚好,太肥了,上山容易刮树枝,刷锅容易蹭油。”
柳芽信以为真的点了点头,确实,太肥、太大、太长都容易脏,尤其这袖子,如此一收,便不用担心走哪刮哪儿了。
柳芽迈步要出房门,被柳絮一把扯了回来,从灶坑里掏出一把草木灰,在手里抹匀净了,再抹到脸上,姐妹二人本来吹弹可破的脸,登时变得晦暗了。
“大姐,你这是干啥?”柳芽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抹,被柳絮一把拦住。
柳絮眼睛轻眯,这宋氏凭白无故送三房衣裳,绝不简单,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还是小心为上。
姐妹二人出屋的时候,家里一切事物均己准备停当,只等着柳树将香草接回来。
柳苗和她相公方正是一大早晨赶过来的,因为开着杂货铺,吃罢了饭就得回县城。
此时的柳苗正帮着宋氏准备碳盆,抬眼看见柳絮姐妹俩出来,先是翻了下眼睛嗔道:“就会躲懒。”
在看到二人身上穿的衣裳时,眼睛瞪得堪比牛眼,气得一跺脚,身上的肉涛起伏,一浪更比一浪强,脸上横肉尽现,怒道:“娘,你看她们,我以后怎么穿?”
宋氏也看到了被柳絮改过的衣裳,看着陆陆续续到来的村人,压低了声音道:“苗儿,今儿是你大哥成亲的日子,先忍忍,若是将三房这两个陪钱货成功嫁出去了,这两件衣裳不算啥啊,听话。”
柳苗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放低了声音道:“娘,穿着书生袍子,却不与文昌书院的书生坐在一处的男人,就是李文才,是往文昌书院常年送柴禾的,一门五个光棍,就等着买个黄花大媳妇回去生孩子,若是成了,答应五两银子做聘礼,另给您二两银子做谢礼。”
又指着一个胖胖的穿绸挂饰的商贾模样男人道:“那是朱掌柜,想给他儿子找媳妇,方郎得着信了,说了不少好话,知道我大哥是读过书的,觉得耕读之家的女子不能太差,这才同意到咱家来看看,若是成了,这礼钱,这谢礼,比十两只高不低。”
宋氏偷偷瞟了一眼李文才,又看了一眼朱旺财,迟疑道:“你大哥想回书院,缺不少银子,要不然也不能想出这办法来。这柳絮自打醒来就搅家不贤,配这个姓朱的正好,以后也免得她作妖;可若是被朱掌柜看上了,咱家以后就得看她脸色过日子了。这么好的家世,你咋不想着你大舅家的莲妹子呢?”
柳苗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宋氏耳边道:“娘,你想啥呢?这黄掌柜看着家趁会值,可惜一辈子太过算计,他唯一的儿子,这儿有毛病。”
柳苗用手指指了指脑袋。
宋氏恍然,仍旧觉得可惜]道:“即使是个傻的,我也不愿意便宜了三房,你不知道,昨天柳絮拿着火把前的那一笑,让我看着毛骨悚然,觉得这妮子心毒得狠,她过得好上哪怕那么一小点儿,我心里都觉得不落底,怕她将来回来报复。”
柳苗眼珠转了转,向柳翠红、柳花、柳稍方向努了努嘴道:“娘,你别把眼睛只盯上我三婶那边啊,咱家又不是只有三房两个闺女,那儿,不是还有吗?”
宋氏吓得一吐舌头,拍了柳苗后背一下道:“那可得了,你爷和你三叔死的都早,你奶又掐半两眼珠子看不上三房,咱能捏圆揉扁。你二叔和你小叔可都在呢,知道咱骗了他们,不得急眼?若是订了你小姑就更惨了,你奶都能把咱家炕刨喽。”
柳苗阴阴笑道:“娘,你和黄家又不熟,哪能知道这背后的‘底细’?你只要感叹那么一下黄掌柜的富贵,我二婶和我小婶都得跟蚊子见血似的叮上去,到最后漏了馅,也是黄家骗婚,与你何干?再说,以我二婶和四婶的品性,得了黄家偌大的家业,说不定咋乐呢。”
柳苗看向柳絮,觉得身上的衣裳刺得自己眼睛疼,心念一动,附到了宋氏的耳侧。
宋氏听后,亦是幽深幽深的看向柳絮的方向,重重的点了点头。
因为屋子不够用,农村的席面都是摆在院中的,菜上齐了若是不抓紧吃,席面很快就变得冰凉。
农村办喜事很是热闹,一家有喜,全家来贺,送的贺礼却少的可怜,不是一条帕子,就是一条巾子。
不一会儿,整个院子是人声沸腾,好不热闹。
因为做饭等活计有同村妇人帮忙,柳絮和一群未出嫁的闺女,翘首站在门口左侧,未娶亲的半大小子和文昌书院的书生们站在门口右侧,耐着性子等着花轿的到来。
柳稍瞟了一眼穿着漂亮衣裳的柳絮,声音酸涩道:“哟,不是挺会化妆的吗?自己怎么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丑得要死。”
柳稍不经意的抚过自己的脸,似在召示着她的面若桃花,只是她本身长得黑,粉又打得太厚,倒像是驴粪蛋表面洒了面粉,难看得紧。
柳絮并不理会她,而是眼睛四处瞟着,无意间瞟见一个身着书生袍的男人,正抻着脖子望过来,见柳絮望过去,脸色一红,佯装着望着路口方向。
这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不透着怪异。
穿着文昌书院的书生袍,却与文昌书院的书生离得远远的,独站一处;
文昌书院的书生脸色白晰,身形偏细,神情倨傲,这男人却脸色黝黑,身材虬实,举手畏缩,见到文昌书院的书生望来,本能的点头呵腰,伏低做小;
这个人,有古怪。
赵红挤到柳絮身侧,见柳絮审视的看着文昌书院的学生,调侃道:“絮儿,想找婆家了?和你小姑一样,也想当个举子娘子?”
柳絮忙掐了赵红一把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的事儿还早着呢。”
赵红啧啧叹道:“你个傻妮子,没看你小姑、柳花和柳稍都化妆了吗,就想趁着这个好机会,相看个好婆家,这书生虽然肩不能抬,手不能提,但据说帮人写信就能比得上三个劳力;当个帐房先生比得上五个劳力;中了秀才种地免税银;中了举子当县丞县太爷,一辈子就吃穿不愁。”
柳絮瞟了赵红一眼,戏谑道:“我看找个走街串巷卖包子的也挺好,顿顿吃‘十个包子’也能养得起。”
“柳絮!”赵红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伸手就要呵柳絮的痒。
二人正闹着,吹吹打打声音响起,新郎官接新娘子回来了。
柳树此次成亲果然是下了血本了。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后边跟着大红花轿,媒婆护在一侧,接亲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媒婆挥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喜色唱喝道:“新郎下马,踢轿门!”
柳树傲娇一笑,居高临下睨着下方的人们,仿佛他不是新郎,而是金榜题名的书生,不日将飞皇腾达。
因柳家没有下马石,柳中拿了一只板凳放在马侧。
柳树意气风发的一撩红色的新郎袍,向众人招了招手,踩着马蹬下马,却听“哧”的一声响。
柳树的脸尴尬得绿了,忙落下胳膊,夹住一侧腋窝下裂开的口子。
赵红低着声音道:“絮儿,我耳朵是不是听差了,咋好像听见衣裳扯开的声音呢?”
柳絮扑哧一声乐了,附到赵红耳边道:“你没听差,而且,还有你的功劳,记不记得你给我的碱?一会儿还有好戏呢,你千万忍住别笑,要不然露出一口大白牙,连秋山被你给吓跑了。”
赵红翻了一下眼睛道:“胡扯,秋山又不来,哪能看到。”
说是这样说,果然矜持了许多。
柳树放慢、放轻动作,生怕哪里用劲儿大了,一不小心再扯开。尤其是夹紧了双腿,走路的姿势分外的滑稽,众村人皆忍着笑意,憋得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