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开了口,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投在了府中大夫人的脸上。
外界都有传闻,叶公爷嫡女叶芷蔚命中带煞,拒不为叶公爷戴孝,甚至大闹灵堂,所以被大夫人送去庄上反省。
大爷叶东舟一脸的为难,上前道:“昨日李氏已经派人去了庄上,寻思着接三小姐回来,可是直到天黑也没见管事妈妈回来……”李氏便是大夫人娘家的姓。
镇国公双眉紧锁,“庄上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叶芷蔚好歹也是他的嫡孙女,又是叶淮安的长女,他长年带兵在外,好不容易得了皇上恩准可以回府来颐享天年,不想听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难免让他心灰意冷。
大夫人连忙上前,“儿媳妇今天早上还特意派了人去城门口去接……可是直到现在也没得了什么信儿……”她犹豫道,“不过去了庄上的管事妈妈倒是传了话回来……”她故意说了半截话。
镇国公看了李氏一眼,“传了什么话回来?”
“在这说……不好吧……”大夫人为难道,“儿媳妇本想着待宴会结束,再跟您说起……”
“就在这说。”镇国公也是一副倔脾气。
众宾客那边说说笑笑,可是耳朵却是支着,这边的风吹草动,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夫人咬着嘴唇,一副狠下心来的模样道:“三小姐说了,今儿她不会来了。”
镇国公沉默不语,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大爷叶东舟及时在一旁道:“那丫头是被三弟惯坏了,眼中没有长辈不说,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连祖父的接风宴也敢不来。”
大夫人垂了头,哀哀道:“都是我这做大伯母的没用,管教不当,父亲您莫要生气,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为了这丫头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二房一家也及时劝慰着,席间众人则是低声私语。
“看来这位三小姐是要被逐出族去了。”尚未出嫁的女子若是被赶出族,只是连生存都成问题。
“哎,谁让那孩子如此狂妄,听说她大闹灵堂,就连孝服都不肯穿……”
“你们说……那叶淮安真的死了么?为何他们这丧事办的竟这么快?”
“只怕以后这府里就是大爷叶东舟的天下了。”
“皇上会准了他的公爷之位?”
“难说啊,皇上还是很看重镇国公府的,怎么能容这位子空着?”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忽然过来一名府里的管事,来到镇公府面前禀道:“三小姐的贺礼到了。”
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
大夫人一脸的茫然,转头看着那管事。
贺礼?什么贺礼?三小姐那庄上穷的只怕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贺礼?
“金管事?”镇国公突然想起这管事年轻时曾在自己手下任过几年的侍卫,也算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是三小姐让人送来的?”
“是,三小姐的人现在就在外边。”
“叫进来吧。”
镇国公一开口,大夫人李氏的脸色阴沉的像要下雨似的。
席间众人无不好奇的睁大眼睛,都想看看这位被赶出府的三小姐,送来些什么孝敬她的祖父。
金管事出去了,没一会功夫从外面带进来六个农户打扮的成年男子,他们肩上扛着扁担,抬着一个上面盖着大红布的东西,从外形上看,那东西似乎很重,长度有四个箱子那般长。
大夫人强自掩住脸上的不屑,道:“没想到三小姐去庄上一趟,竟也学的懂事了,可是不管她送来什么样的礼物,都不如她本人亲自到场的好,难为我派人去请她一回……可她竟只送来这些个……”
她话音未落,只见金管事突然上前将那块红布揭了。
一副骨架瞬时露了出来。
“哎?这算什么贺礼?”
“……三小姐莫不是想让镇国公把这骨头熬了喝汤吧?”
席间隐隐传来不屑的笑声。
大夫人心中更是得意,转头向镇国公委屈道:“父亲,您看这三丫头……”她本想趁机落井下石,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镇国公见了那东西,脸上并没有怒意。
“三小姐可有话要你们带过来?”镇国公看向那几个农户打扮的男子。
为首一人向前一步,行礼道:“三小姐说了,她出府那一日,伯母曾教诲她,日后不得再踏入镇国公府半步,不然若是克死了整府的人,三小姐的罪过可就大了。三小姐胆子小,又是个没有依靠的,所以怕的不得了,管事妈妈到庄上来接她回府,却把她吓病了,所以便由我们送来这副虎骨,孝敬您。”
众人这时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整副老虎的骨架。
这可是稀罕的东西,平日虎骨还是有见到过的,可是却没人看见过这么完整的一副,顿时引得所有人全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瞧着。
“三小姐本想用此泡了酒来孝敬您,可是庄上连米都没有,只能这么送来了,还请镇国公莫怪我们三小姐。”梁护院人长的老实相,抱拳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此言一出,席间唏嘘声响起一片。
“三小姐庄上连米都没有……”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就算三小姐犯了错,可是也用不着这么折腾人家吧,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罢了……”
“三小姐怕是碍了什么人的眼吧……”今天来参加宴席的夫人们,都是些有身份的主儿,有些人原本就看不惯大夫人那得意的嘴脸,好像公爷夫人的名头已经到了她头上似的,那个炫耀劲,着实惹人讨厌,所以这时候,她们更乐于落井下石。
大夫人脸色铁青,嘴唇翕动着,想要解释,却见镇国公将手里酒杯猛地向桌上一扔,起身对金管事道:“你去,将他们带到我书房去。”说完也不理会身后心急火燎的大夫人,径直甩了袖子退了席。
大夫人站在那里,只觉身后射来无数嘲笑的目光。
刚才她还一副委屈的伯母姿态,可是才一转眼的功夫,就被那丫头给搅了,当众哭穷不说,还指桑骂槐的说她虐待孤女。
不是说她不会来么?为何又突然送来了东西!
大夫人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替管事妈妈传信的丫鬟,那丫鬟被吓白了脸,竟忘了所处的场合,支吾着,“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管事妈妈根本就没告诉三小姐说有宴席……”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都向这边投来鄙夷的目光。
大夫人只觉一股血直冲脑门,她想也不想,抬手便抽了那丫鬟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