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昭对钱隽的心思,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重,若是钱隽出了问题,沈明昭肯定就不好过了。同时,董进才还想到了仁亲王府,钱隽这个世子若不在了,他的儿子还小,钱轩又不成器,他的外甥钱浩,说不定能借袭仁亲王的爵位,哪怕只有几年时间,若金库一般富裕的仁亲王府,给他这边要带来多大的助力呀。他为了权势,一直强忍着对财富的渴望,坚持做个清官,贫穷,成了他的心病,哪怕他现在并不穷,也依然没法感到满足。尤其是妹妹说起仁亲王府的豪富时,他的心里就像有虫子咬着一般难以忍受,他先让妻子授意妹妹挑唆仁亲王对钱隽夫妻产生戒心,正不知道结果呢,听说妹妹来了,董进才急忙往内院而来。
一进正堂,宽敞的房屋没有仆人,显得有些空旷,妹妹和妻子围着雕花八仙桌对面而坐,看到他,都站了起来。
一见到妹妹没有喜色的脸,董进才就知道事情办得很不好,他也没说话,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妻子急忙斟茶给他,看他吃了点心,喝了一盏茶,这才开始说话。
董侧妃把仁亲王被世子说服的消息讲了一遍,听完妹妹不屈不饶地坚持给男人上眼药,董进才咧嘴笑了一下:“这是大事情,一次怎就能成呢?日子长着呢,小妹最后一句话,说得实在好,你顺风顺水还罢了,只要有一丁点儿麻烦,仁亲王都会怀疑他们,这就对了。”
“可是哥哥,我若真遇到麻烦,那可就哭都来不及了呀。”
“能有什么事?有兄长为你撑腰,仁亲王府的人,敢把你怎样?他们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找皇上去。当年太后把你指给仁亲王,也没想到哥哥有今日这样的成就,提起这事儿,皇上都有些觉得歉疚呢,为兄从这里下手,一定能护你周全。说不定,过几年仁亲王妃去世了,还能给你扶正呢,你别急,得等浩儿长大,他有出息才行,现在,仁亲王妃还得活着,不然,万一皇上指婚,给仁亲王续弦,你可就再也没戏了。”
“知道了哥哥。”想到自己还能有那样的一天,董侧妃不由得心情大好,侧妃是很难扶正的,但她的娘家显赫,若有皇上帮着说话,那就不一样了,宗室也得给面子的。
见妹妹情绪好了,董进才这才和她分析起来:“这一次哥哥也知道没有拿住世子妃的确切把柄,虽然让你挑明会打草惊蛇,但也试探出她有几分成色。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那,大哥为何不再探查探查,说不定真的抓住她把柄了。”
“大哥不是不想,而是派去山阳县的人,传回两个消息后就失踪了,在京城和南港城打听他们消息的人,也有遇到麻烦的,幸而有个机灵的发现苗头不对,立刻撤了回来,不然,我的人就全军覆没了。”
“啊?他们,他们竟然在这些地方都留有人手?”
“钱隽现在有皇上支持,手下豢养了一批暗卫,我没想到他的人手竟然这么多,还当都撒到北方去了。”看到妹妹和夫人都涌出担心的神色,董进才笑了一下,“别担心,皇上用他,自然允许他张牙舞爪跟个螃蟹一样,皇上若是忌惮他了,这些爪牙,非但不是福气,还会给他带来祸端的,我只有瞅准机会,奏上一本,钱隽就吃不了兜着走,或者,想办法让他身赴险地,他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那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听说这一次就极其凶险的。”董夫人道。
“嗯,这种好运,不会总是罩着他吧?冒顿也不是好惹的,我想,他只烧了粮草,那些鞑子部落的头儿为了生存,不得不掉头跟着呼伦尔,缓上两三年,北疆局势还会有变化。”
“他要是再也不去了呢?”
“不会,吃惯了这个红利,他怎能丢下手?就是他想,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这就是善泳者溺于水。”
董侧妃和董夫人两人都一脸崇拜地看着董进才,好一会儿,董侧妃才感慨地说了一句:“大哥,难怪你能从一个普通的二榜进士走到如今的位极人臣,和你同年的那些人,大多数现在还是五品小官。你太厉害了。”
董进才开心地大声笑了几下,若是朝廷中的人这么恭维,他还会在心里掂量一下,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可妹妹这么说,是真心话,是真的赞扬他。
董夫人很少看到男人这样开怀,赶紧提示道:“老爷,你看是不是该开饭了?”
“唔,好。”然后对着妹妹说,“吃完再回去,若是怕王爷不满,哥哥派人送你。”
董侧妃连忙摇头:“不会的,王爷是个大度的人,以前都是王妃爱挑刺,现在,我,呵呵,已经按哥哥教的,把她拿下了。”
“这就好,你再努一把力,将来的日子会更好。”
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仁亲王府里,贺氏正在屋里发狠,自从有癫痫病根的消息传出去,仁亲王妃对她的态度立刻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连答应一声都不屑,又有董侧妃趁机凑上来,也令她没有近前伺候的机会,更令她难过的是,钱轩好些养了个外室,经常好几天都不回家,贺氏的日子真的是众叛亲离,悲惨到了极点。
听说董侧妃去了娘家,晚饭都没有回来,贺氏急忙去了王妃住的院子,以前,见了她都立刻堆上巴结笑脸的守门婆子,竟然板起面孔公事公办地阻拦住她:“二太太请慢,奴婢这就给你通传一声。”这还是态度好的,其他几个仆人,进入当做没看到她,连行礼都没有,就那么看了她一眼,走了。
“等我哄好了王妃,要你们好看。”贺氏在心里暗暗发誓。
仁亲王妃一个人呆了一下午,已经有些百无聊赖,听说儿媳妇来了,又想叫她进来,有人陪着说话,也好过一个人面对黑漆漆的世界呀,可是一想到贺氏有羊角风,竟然还嫁给了她唯一的儿子,仁亲王妃就气儿不打一处来,羊角风病会传给后代的,万一她有这样一个孙子,那可如何是好?七出之一,就是有“恶疾”,但有贺铸的面子,仁亲王妃又不敢下决心让儿子休妻,仁亲王已经完全放弃了钱轩,一门心思教育钱浩,竟然对贺氏的事情不闻不问,就这么晾着。
贺氏在门口焦躁难忍,仁亲王妃偏偏思来想去难以决断,眼看着华灯初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贺氏心疼地拿出一块银子,心说若是那几个王妃新依仗的婆子过来,她无论如何花钱买通一个,得有人帮自己说话才行,不然,在董侧妃的离间下,糊涂的王妃肯定和自己越来越疏远。
贺氏没想到婆婆如此内外不分,这个府里,只有她和王妃才最亲近,才应该一条心的,董侧妃有自己的儿子,她掌了权,受益者会是谁?很显然是钱浩,王妃怎么看不破这一点呢?
其实贺氏不知道,若没有董侧妃,她已经被休回家了,哪里还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王妃最后还是拒绝了贺氏,她再糊涂,也知道贺氏这样的媳妇不能留,第一拢不住儿子,第二又不够聪明,第三,这个有病,就犯了大忌了。
贺氏掉头回去,忍不住泪水滚滚,她后悔地很,明明根基未稳,她却急躁冒进,若是按照刚进仁亲王府时的计策——笼住男人,哄好婆婆,先生个儿子,自己有了依仗,再想办法接班夺权。谁让她刚开始走得太顺了,竟然忘乎所以。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好啊——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祖母一再告诫她要沉稳,她竟然犯了人生大忌。
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她的病又犯了,贺氏忽然一阵头晕,晃了晃身子,忽然一头朝地上栽去,服侍的婆子手快,一把捞住了,跟随的丫鬟也连忙涌上来,扶着她回了院子。
仁亲王妃听到下人来报,有些厌烦地道:“不就是犯病了嘛,还用太医瞧?把上一回的药方拿出来,去抓点药熬着喝喝就行了。”
贺氏气不忿,她知道,自己这一回忍了,下一回就不得不忍,今后,就会成了仁亲王府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最后不声不响地消失。要说她也算是是有胆子的人,咬牙在屋里想了半天,竟然派人盯着垂花门,只等王爷回府,她去那里求情。
仁亲王不会不给她瞧病的,贺氏很坚定地想着,拒绝喝太医上次给她的药,还把这个当众给泼了,消息很快传到仁亲王妃耳朵里,气得她狠狠地捶着桌子:“忤逆,孽障。”董侧妃自然是喜闻乐见,恨不能令这婆媳俩仇深似海才舒服。贺氏终于拦住了仁亲王,果然如她所料,仁亲王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就立刻传令请太医,然后,就出现了一个令仁亲王夫妇特别为难的消息——贺氏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