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的口气也很冲,火气大的不得了:“那你说,我怎么才能给你出头?退亲你不肯,让对方把妾室都发卖了,你也不愿,害怕没过门就落个嫉妒的名声,面子你想要,里子也要要,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一根萝卜两头切,你想把好处都占尽了,我没那么大本事!你说,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呜呜,娘呀,我好可怜——”萧绮云这是嫌夫人作为后娘,不肯尽力了。
萧夫人已经够恼火到了,这一嗓子简直是火上浇油,文瑾听见里面“咣当”一声,萧夫人大概摔了杯子,很快有脚步声传出来,萧绮云哭得东倒西歪,几个丫鬟费力搀扶着,涌了出来。等她们上了走廊,文瑾才走进去,春明夏阳赶紧用帕子垫着,捡了碎杯子,然后又仔细用扫帚清扫干净,这才退了出去。
“夫人这是何必?你也知道绮云是个糊涂的,和她置什么气呀。”
“我还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什么好处都想捞,也不看看这个世道,活着多难。”
“唉!”文瑾叹气,“绮云三姐妹虽然经历生母去世的打击,但却非但没有学会如何为别人考虑,反而更增添了她们的自我意识,考虑问题只看自己一方利益,不顾别人感受,有一点不如意,便迁怒他人,以前有萧逸在家镇着,她们还不敢过分,现在,见巴结不上萧夫人,便开始用威胁了。
萧绮云那一声哭,分明就是在提醒萧夫人注意言行,不能令她满意,便要你小心名声了。
文瑾换了话题:“夫人,听说你小时候也才名远播……”
“快别说这话,不过是几个无聊的妇人,想要巴结母亲罢了。”想起过去,萧夫人的感情慢慢平复下来:“这人啊,小时候吃点苦,不见得是坏事儿。”
“是啊,夫人,不然怎么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个说法呢?少年受苦,对人的一生来说,未必不是福呀。”
“唉!”萧夫人一叹,心中百味杂陈,和文瑾聊了几句,两人便散了,新婚燕尔,丈夫便为了心中的抱负,远赴他乡,到现在,满怀希望的奇迹也没能出现,男人留下的几个孩子中,也只有文瑾一个肯和她亲热,但这个女孩也是个苦命的,好容易碰上个痴情的男人,却被他父亲和继母所不容,现在男人远走,她还不知道守到何时,才能云收雨霁见阳光?
再说这个萧绮云,对刘永琦那样的渣男,竟然喜欢得紧,一副非嫁不可的模样,这刘永琦比萧绮云要大***岁呢,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对这样的人有好感,
或许是文瑾所说的,当年刘永琦跨骏马驰骋街市,肆意张扬,入了还是小姑娘萧绮云的眼了,理智的人眼里,那是骄狂放荡,小姑娘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感觉,比如萧绮云吧,她给萧夫人形容时,说那是:“武功盖世,人物风流,举止洒脱。”她说她只要能做刘永琦的妻子,不管受多大委屈都愿意。
萧夫人本来就有些看不上萧绮云,现在见她竟然这么糊涂,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
第二天,萧夫人再和文瑾商量,文瑾以为夫人改变主意了,便把这件事的后果说了出来:“恐怕刘永琦根本不把她当妻子对待,二姑娘到时候委曲求全,也不见得能求来这个‘全’字。”
萧夫人叹气:“我也这么给她说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她竟然说,不试一试,如何知道呢?这嫁人也是能试一试的事儿?等试过了,这辈子也完了。”
“那母亲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父亲定的亲,她又愿意受这委屈,我,我不好多事的。”
“夫人此言差矣,你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嫁了她,对自己名声是有碍的,外人不明就里,还说,还说夫人不肯尽力,不管怎么说,也要让刘家有所让步才行。”
“行!”
萧夫人让人叫来媒人,让她们转告刘家,在大婚的这个月里,刘永琦的妾室通房以及庶子女,全都回避了,等过了对月,再给主母敬茶。
媒婆自然怕麻烦,煽动三寸不烂之舌想推拒:“哎哟萧夫人,自古敬茶都在第二天的,哪有你这样要求的?万一刘家不答应,这,这可怎么办?”
“刘家答不答应,不是你现在能设想的,桂婆婆,你是不是觉得这媒人鞋很好赚呐?”
媒婆没办法,只好去刘家跑了一趟,刘家果然拒绝,理由和桂婆婆说的一致。
“那,桂婆婆,麻烦你再走一趟,若是如此,我家女儿还没进门呢,就要受这样的委屈,这亲家,不结也罢。”
“哎哟,萧夫人这话说得,哪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不结亲了?这样吧,两家都退一步,孩子暂时不敬礼,妾室敬茶的事情还是按时进行吧。”这等于没说,刘家还能趁此机会,避开萧绮云强行把庶子女留在自己身边教养呢。
“不行!”萧夫人回答很坚决,媒婆走后,好几天都没有回音。
柳枝在春风里飘摆,极是柔软媚惑,凛冽的风,不知何时变得轻柔温婉,桃花儿也鼓出三两朵的花苞,京城的风光,一改寒冬的萧瑟,明媚轻快起来。
钱隽还是毫无消息,萧夫人每每看到文瑾,心中都涌出淡淡的遗憾。
她当年,遇到的是个渣男,继女倒是碰到个好的,却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
距离萧绮云婚期越来越近,刘家却迟迟不肯送聘礼,他们无非是看文瑾婚姻艰难,料定萧夫人不敢让萧绮云出嫁的事情黄了,等这边说软话呢,媒人来了一趟,果然是刘家拒绝了萧夫人。
“那就暂停婚嫁吧,我要写信给老爷,问问如何对待刘家这样的态度。”
萧、刘两家的婚事出了波折,这传言在原定萧绮云出嫁日前十多天,便甚嚣尘上,传的沸沸扬扬。
行礼不过月,但一般也要在结婚前二十天送来聘礼的,这眼下,都只剩下十天了,刘家还是无动于衷。
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萧绮云,她先是派丫鬟在外面盯着,接着,天天一大早就给夫人请安,然后拐弯抹角地表示,不想婚事出现变故,三月十八的婚期,到了三月初十这天,她终于忍无可忍,问萧夫人道:“夫人,刘家为何还不行礼呢?”
萧夫人气儿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他们这是在我们跟前摆架子呢,哼,还当是皇贵妃当宠的时代呢,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境况。”
凤凰落毛不如鸡,是说原本还是有内涵的,只是外表不显眼了,这刘家,本就只是巨荣一个普通守边的元帅,凭着女儿得宠,才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现在,连昔日的威风都没了,还扎什么势呢。
小狗趴在粪堆上,装大狗呢。
萧绮云嘤嘤哭了起来:“夫人,他们就是落魄了,才更在乎面子的,父亲现在重新得了皇上重用,正是要韬光养晦的时候,我们这边,就让一步吧。”
“你——,绮云,我现在可都是为你着想的,若现在不硬气,你这一辈子就再也硬不起来了,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呀。”
“母亲,绮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还没过门,便摆布对方的妾室,这会招人闲话,说我善妒呢。”
“你,你这是指责我做事不周了?”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觉得,这是父亲给定下的亲事,就该安安稳稳地了结了。”
“好,随了你!”
媒人又一次过来时,萧夫人什么也没说,一口便允诺了,刘夫人欣喜若狂,她已经准备让步了。
“哼!萧家也不过如此。”她准备了二十四抬的聘礼,若是萧夫人再拒绝一次,便增加到三十六抬的,现在也都不用了。
萧逸有信回来,他在***的公务办得十分顺利,刘广众已经选好屯垦的地址,即将择日率军前往,从此以后,萧逸便是他的后方,捏着他的命脉,书信回到京城,萧绮云的婚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瑾儿,你总觉得这事有蹊跷不?既然老爷拿捏着刘广众的命脉,为何刘永琦还敢这么放肆呢?”
“他是进京做人质的,大概是觉得,不管怎么闹腾,皇帝都绝对要保住他的命,他是牵制刘广众这个风筝的线绳啊。”文瑾分析道,“他这是故意激怒我们,或许也有想退亲的心思,毕竟绮云身份尴尬。”
“他们身份就不尴尬?等你爹爹在***站稳脚跟,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文瑾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沉:“对,母亲,爹爹在***,肯定遇到什么麻烦了,才不说退亲的话,而这边巴不得咱们提出,把事情闹大,传到了那边,对爹爹不利的。”
“这,这如何是好?那我们就什么也不说,把绮云嫁了?”
“这可就苦了她了。”
“自找的!”萧夫人一甩帕子,恼火地道,她是个硬气的女子,以她的性子,自己哪怕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嫁一个还没过门,就打自己脸的男人。
再说,萧绮云在文瑾面前得瑟的事儿,她也知道了,对这样冷血的女子,她也不愿意同情。
萧绮云就这样出嫁了,最后关头,她竟然还埋怨嫁妆不够多。
萧夫人可不像文瑾能忍,她直接把人叫过来,拿着嫁妆单子:“绮云,这嫁妆除了当母亲的来准备,还有原本你娘的一部分,再就是聘礼。你聘礼***,只有二十四抬,还一个一个空匣子,里面没什么东西,你娘留给你的,你也看见了,再说,还有你几个妹妹,总得给她们留点吧?你爹给我留了三千两银子,我全放你箱子底儿了,你还要怎样?谁家嫁闺女,要赔这么多钱?”
萧绮云只是哭:“夫人,咱家也不缺三五千两银子的,我这嫁妆也实在太寒酸了点。”
“住口!这萧府都是老爷和公子的,我也不过是替老爷守家业的罢了,如何能给你许多?还没出门呢,便争起家产了,你这当女儿的,可真孝顺。”
文瑾只是觉得奇怪,按说,萧府经济条件不错,赵玉兰为何没有从很早就开始给几个女儿准备嫁妆呢?
见文瑾不语,萧夫人心里不舒服,还当文瑾怕自己将来也没嫁妆,才不帮自己说话呢,谁想,文瑾终于冒出一句:“绮云,你生母怎么没有给你准备嫁妆呢?”
萧夫人愣了一下,也疑惑地看着萧绮云。
萧绮云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瞪了文瑾一眼。
萧夫人把阿来叫来一问,原来赵玉兰的兄弟说,用那笔钱做生意,将来赚了,给外甥女十里红妆,现在,赵家被抄,那些钱都进了皇帝的内库。
“她娘去世的时候,怎么没把钱收回来?”文瑾很奇怪。
“当时那边说钱不凑手,等资金宽裕点就还回来,国公爷顾不得这些闲事,管家跑了好几趟都无果,二小姐还嫌丢了面子,把小的夫妻俩很一顿训斥。”
“有多少钱?”
“两万两银子。”
萧绮云就在一边听着,惊讶地瞪大眼睛:“二舅母说是五千两呀。”难怪她不要萧三去追回。
赵家都什么人呀,现在,萧绮云哪里还有脸要钱啊。
谁家的钱不是攒出来的,萧府的家底都让赵家掏走了,文瑾以前以为富裕,只不过是表象。
萧绮云回去,不知怎么和两个妹妹说的,反正,萧绢云和萧绫云对萧夫人都心怀不满,把个萧夫人郁闷得,整个婚礼期间都强颜欢笑。
好容易送出了门,刘家还算有眼色,在后面的礼仪上,做得很好,萧夫人这才松口气。
萧绮云竟然不嫌刘永琦没娶妻便有妾室及庶长子,果然让人瞧低了萧家,萧夫人婚礼上,便感觉十分不好,有客人背后指指点点,当面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回到家里,她在文瑾跟前吐槽:“绮云若是我亲生的女儿,哪怕她嫁不出去,我也绝不会让她进刘家的门,都是什么人呀。”
“夫人就别生气了,赵家人若是和夫人这么正气,如何能做出拿女儿四处结亲,然后从她们身上榨钱的事儿?何况,他们还和乔太淑妃娘家勾结,残害皇后、杀害我的娘亲,这样没人性的人家,你能指望他们,教出有廉耻的女儿?对绮云,咱们也算是尽心了,是好是歹,那是她选择的。”
萧夫人叹口气,她多么要强啊,却不得不受这样的腌臜气。
三天回门,萧绮云气焰高涨,看来,在刘家过得还不错。
文瑾这还是第一次见刘永琦,难怪萧绮云一心想要嫁给他,果然还是有些本钱的。
刘永琦个子和钱隽差不多,比钱隽要壮实,浓眉大眼薄嘴唇,乍一看还很帅气,只是不能多看,他眼睛有点太大了,以至于眼珠子外凸,显得黑眼仁少,白眼仁多,他大概知道自己的缺陷,平时总是半垂着眼皮,浓黑地眉毛皱起来,薄唇抿得紧紧的,然后,在眼缝里看人,给人的感觉特别阴冷深沉。
萧绮云穿着大红嫁衣,满脸笑容,看向刘永琦的眼光,热烈痴情。
萧夫人和文瑾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苦笑,萧绮云一开始便处于弱势,现在还一副花痴样,刘家,如何不把她捏得死死呢?
刘永琦进门时,还一脸冰霜,脸上勉强挂了三分笑意,但眼神冷漠,显然不把萧家人当回事,但在见过文瑾之后,便热情起来,主动和萧夫人说起了闲话:“岳母大人身体可好?今年天气好怪啊。”
萧夫人微微一笑:“你刚从***回来,大概还是不适应。”
“是啊,***天气一年四季不冷不热,比京城好多了。”
“哦,是吗?”萧夫人敷衍。
刘永琦看向文瑾:“听说大姨姐也在***长到几岁大才北上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嗯,不记得。”文瑾应道。
刘永琦一点也不因为文瑾的冷淡,便失去说话的兴趣,他很热情地继续道:“那什么时候,我和绮云陪大家一起去***,看望岳父大人,也顺便在哪里玩一玩,***可是个好地方的,风景如画,物产丰饶……”
萧绮云插言道:“相公,你真的肯带我们去玩吗?”
刘永琦不知道是低下头,还是算点头,然后:“唔!”了一声,萧绮云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地对文瑾扬了扬下巴:“母亲,姐姐,过几年,我们便一起去***玩玩。”“那边若是真好,爹爹会派人来接的,再说,外公和舅舅也不会忘记我的。”文瑾说道。刘永琦十分不高兴地扫了文瑾一眼:“岳父公务在身,怎能抽出时间陪岳母和姨姐玩儿?至于苗王,那可是要出关的,想去走动,还要圣上答应才行,只有我现在闲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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