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湘,有一亩田地,种满了海棠,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华硕来南湘,途经这里,方牧易掀起车帘看到此番美景,不禁驻马观赏。
“王爷,南湘看来多雅士,虞子琛喜欢茶花,却还有人种了这一大片的海棠。”
“听闻孟玄音喜欢海棠。”华硕瞧着海棠娇艳,面容却多了一抹愁,方牧易看在眼里不禁叹气,“你这又是替她担心呢?”
“牧易,你无须再劝我,别忘了,我如今还是你的丈夫,随时都可以命人将你送回去。”华硕不是有意吓唬她,只是怕她又开始对他苦口婆心一顿好劝,他不想多做解释。
“我如今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不说便是了。”方牧易只看着海棠美景,“不过这里虽美,远不及夜银……”
牧易的话被哒哒而来的马蹄声淹没了,华硕看着白马之上的青衣女子,疾风中乌黑的长发飘于身后,宛若仙子却又比仙子多了几分野性的洒脱。
手执辫子从马上落下,清让笑得爽朗,“七哥,听他们说你今日到,我特意出城来接你……们,清让参见王妃。”
牧易出手阻止她行礼,比华硕的眼神快了一步,“你喊王爷七哥,却还与我这么生分,作为七嫂我该说你太客气了。”
“七嫂,”清让如今喊起来还真有些拗口,“一路辛苦了。”
“只带这几个人,虞子琛倒放心?”
“外面虽乱,但南湘还算是很安全,你一路过来应该知道。”自从华硕与虞子琛联手,她与华硕的关系便再没有顾忌,与他说话也像从前私下一样没大没小了。
牧易倒是如今才看到几分真是的清让,原来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是她,这尖牙利齿鬼灵精的也是她,难管身边这个男人对她情根深重了,“是啊,南湘比外面安逸得多,难怪很多人都愿意逃荒来南湘,就说眼前这亩海棠,我也只在南湘看到呵护得这么好的。”
清让侧身看去,方才一路上只想着华硕,竟没注意,“来南湘这么久,竟然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大片海棠。不过南湘气候适合花草生长,有这样爱花之人也是正常。”
“走吧,一路颠簸,先去住所睡一觉吧。”华硕看一眼牧易,暗示她不要再提什么海棠。
“是啊,一路都没能睡个安稳。”牧易识趣的回转身子往马车走,华硕几步上前扶她上去,再帮着放下了帘子,清让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心里没有从前那种绞疼的感觉。
两人骑马并行,清让走时有回头看一眼那红色的海棠花,华硕问她:“不介意吗?”他知道她聪明定会知道在虞子琛的地界上,这样的美好定是好了心思的。
“心里有点嫉妒,”清让莞尔一笑,“我是不是小气了?”
“不,不是你小气。”华硕想给她安慰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至少他现在同样嫉妒虞子琛,但却不能像清让这样坦然。
“七哥,我知道你们现在处境并不好,皇上虽然没有正式下旨,可听说太子已经准备集合军队了,将你们定位乱臣贼子,在这种时候我不该与他计较这些。”
“家是家,国是国,我想我懂得虞子琛也是懂的,”华硕侧脸看着清让,有时觉得她与那年变了许多,有时又觉得她一点也没变,还是自己手心里那个女娃娃,“若是天下安定,他未能给你你想要的,记得到夜银来,四方天地七哥还给得起。”
华硕话毕,不等答复便甩鞭策马先行,车队速速的跟上了,清让在马蹄溅起的灰尘里面色沉重,“七哥,对不起,我知道你要的一向都是不与纷争的安宁。”而为了她,他注定要刀枪血雨,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华硕到南湘的第二日,太子正式发诏书,百万大军挥师南下镇压造反势力,华硕与虞子琛清晨入书房与一干人商量对策,直到正午时,方士杰从北陵赶来,又匆匆进了书房。
“他们午饭还没用,要不送些吃的进去?”方牧易看了对面几眼,玄音也附和着点点头。意婵虽然还是不喜欢牧易,可现在也是伸着脑袋看对面,“大哥不会已经饿得不知道什么是饿了吧?”
清让手里的算盘珠子却没有停顿,是不是对身畔的冯签使眼色,秋自流坐在窗口看了她半天,很好奇她的脖子竟不酸疼。方牧易与玄音瞧着清让不说话,竟也都有沉默了,可两人翻着手里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时不时超对面的门看去,意婵干脆放下书专心盯着对面的房间。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方士杰最先冲出来,“嫂子,来了许久给不给饭呀!”
“就知道吃,饭桶!”方牧易虽朝方士杰的方向瞪了几眼,但还是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准备些膳食,玄音不放心亲自跟着去了,她知道子琛一向挑食,而意婵一声大哥之后就飞奔过去了,看向华硕的时候脸还是有些微红。
“终是把这账目对上了!”清让放下账本,缓缓的抬起脑袋,觉得脖子都僵硬了,两条手臂也失力了,“拿去给你家主子。”
冯签得了吩咐,捧着账本急匆匆到虞子琛面前,他随手翻了几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丰富,“夫人这真是金算盘呀,何时我空空的虞家府库竟堆不下了?”
清让自己捶着手臂,“就这些,何必这样夸张,难道你娶我之时心里盘算的会比这个数目少?”
“清让,你这拨了几个时辰的算盘珠子是为了虞狐狸啊?”秋自流抢过账本,扫了几眼,“早知道如此,你大可不必,他的小金库可比你这里翻个翻。”秋自流算一算,他存在自己那里的就有账上那个数。
虞子琛抢回账本,放回清让怀里,“他的话虽刺耳,但也不差,大军所需的物资暂且还有,你这里的银子还是用于安置南湘吧,一旦开战,免不了流民来投奔南湘,介时这些怕都不够安置。”
“清让可能不是要将这些钱用于军饷,只是给你一颗定心丸。”华硕插了一句。
清让不禁对七哥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七哥懂我,谁要将这些辛苦钱拿去塞你军营的大窟窿,不过是想你出征无后顾之忧罢了,你们还真起劲了。”
秋自流算是佩服面前这个小女子了,方士杰则是惊叹,“你连子琛要亲自出征都猜到了!”
“他那嗜血的性子,怎么可能不亲自上。”清让一副太了解不过的样子。
虞子琛心里却因为她此时的得意而暖暖的,他一把揽过清让,“看来为夫低估了娘子的良苦用心。”一脸无赖的蹭到清让面前,清让一脸嫌弃的躲到一边,旁人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瓷碗落地的清脆声,将欢愉的气氛打破,大家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处,玄音已经低下身子收拾被摔碎的瓷碗,清让推开虞子琛,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想要帮玄音。
玄音一把推开清让,“不用你帮,如今端木家都没了,你何必还在这里,你不是已经自由了嘛!”
意婵赶紧过去拦住玄音,“玄音姐姐,你不能这样戳嫂子的伤口……”
一声嫂子更是让玄音气大了,“什么嫂子,他们不过是假夫妻,子琛爱的是我!”玄音看着清让,“你喜欢的不是七皇子嘛,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的子琛!”话说着玄音将清让一步步往我推,似乎想她消失的远远的。
秋自流知道虞子琛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一个飞身直接将玄音扛上,带走了玄音可她的声音还在院子里回荡,“你答应再过十年再给我十里海棠的……”
清让低着头立在那里,虞子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隐隐的有些害怕,她安静得太过分。
“你们再等一会,我去让人送饭来。”清让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只身向外走。虞子琛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方牧易扯了扯华硕的衣袖,示意人都走远了就别再看了,而她回转脑袋又对上方士杰那显得有些暗沉的眼神,意婵觉得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怪怪的。
虞子琛陪在清让身侧,清让脸上没有伤感失落也没有愤怒仇恨,这让子琛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对玄音只是……”
“你与玄音是怎么认识的?”
“在京师,玄音那时候要进京找她的外祖父,小四,就是秋自流带着他,他们被太子抓了,小四求我帮他送玄音出去,是我送玄音去她外祖父那里的。”所以秋自流永远欠他一个换不完的恩情,而也是就那一次,玄音就像是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虞子琛身后,恰巧她的外祖父来南湘定居。
“那……那海棠花……”清让很认真的在问他,虞子琛竟也突然想小时候回答先生的提问一样,一本正经的告诉她,“玄音喜欢海棠,她及笄那一年我找人种下送她的。”
“那记得十年之后将十里海棠也送上,”清让轻轻拍着他的衣裳,“我不想亏欠她太多。”
虞子琛抓着她的手,听到这句话终于舒了一口气,“你吃醋的方式真是独特,方才我竟然真有些怕了,端木清让,我虞子琛不知道害怕为何物已经许多年了,可你却总让我担惊受怕。”
“别觉得委屈,我十几年没有想过非要占有什么,还不是你害得我变得自私了。”她从小受娘教育,凡是与人相让,尤其是对兄弟姊妹,可她就在方才玄音对她那样时,也没有一丝想要将虞子琛让给她的念头。
虞子琛惊喜的笑着,有些受宠若惊,他紧紧的抱着清让,似乎要将她嵌入血脉,他的夫人连告白都这样独特,却也特别让他满足,“记得,一直自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