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申屠，会谈正进入白热化。两方的人打起来了，本来平和的会盟，因为各种意见分歧，显得不那么平和。双方知道，打架是常有的事。打完了，还是得谈。会盟之地下过雨，而且是大雨，狄一非常确定。天雷降下炸出来的巨大陷坑有水，水面没到陷坑顶部。站在陷坑外，能看到黝黑的水面。正规的会谈正在争吵，狄一显得十分气定神闲。他擅长说谎，能把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可能有天赋的因素，也有可能是大量练习后修成的。申屠没有狄一那么淡定，他站在狄一身后，问道：“去谈了？”“谈了。”“结果如何？”“结果很好。”狄一拿起一块小石子，丢进陷坑中，过了很久仍没有回音传来。申屠问：“怎么谈的？”“我跟他说，大楚愿意开放丹药售卖。”“你，你疯了！”“答应吧。”申屠一把揪住狄一的长衫，“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些事你做不了主！”他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松开狄一，“你上头了，这事你别再插手了。”狄一道：“和大齐合作，大楚将会有更好的未来。”申屠没着急回绝，他想听听狄一怎么说。狄一道：“大齐有最富有激情的氛围，他们很快将拥有丹药生产的最高技艺。”“你要把狄家的新式丹鼎给乌朝！”申屠终于起了杀心。他和狄一是古怪的朋友，有深深的利益纠葛，事关大楚的根本利益，狄一真敢做，他只能大义灭亲！“王爷，丹鼎技术方面，大齐的确很落后，但这种封锁不长久，他们总会攻克的。”申屠心思深沉，“没人暗中相助的话，最少也得几万年才能到达大楚的水平。”“丹药生产一旦成规模，你猜会这么样？”申屠不懂，因为他的世界里，丹药生产不会成规模的。狄一道：“在高端丹药生产上，大齐的确很弱，可是，六七品那种低端丹药，生产起来，就跟不要钱一样。”“大楚也能做到。”“没错，大齐缺丹药，你们也知道，问题就在这。大楚对丹药的控制真的能对大齐造成伤害吗？”申屠笑道：“目前看来，很有杀伤力。”狄一道：“大齐能取消普通人修炼的机会，对修士增加优待，钱荒立即解决，那些普通人，你觉得能颠覆大齐吗？”申屠沉默不语。狄一又补充道：“我了解乌朝，他想做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舍不得罢了。若是关乎存亡，你觉得他会怎么选？”他起身，拍着自己的胸脯，然后指着远处谈判之地，“我不是那边的人，他们有乌朝设置的限制，类似刚才取消普通人修炼机会的事，他们不敢说，也不会说。我，我敢说，并且这是事实。”申屠望向谈判的大帐，脸色铁青。狄一道：“一个人谈两边，往往里外不是人，我现在就处在这种情况。放开丹药控制，的确会让大齐度过隐患，甚至进一步腾飞。然而，大齐的腾飞已经是必然，顺势而为，可互惠互利。”“两国有领土争端。”“不假，堵不如疏。”狄一轻叹，“控制丹药，对大楚没有什么好处，只是能阻碍大齐的步伐。未来，只要两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打不起来……”“什么？”申屠打断狄一的话。狄一心道：“终于见效了。”申屠走到狄一身边，“你刚刚说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打不起来，相反，大楚会接着大齐的腾飞之势，再上一个阶梯。”“仔细说说。”申屠来了兴趣。狄一道：“两国高度依赖，你控制一部分技术，他们控制一部分技术，或者是产业，总之，双方离不开对方，一旦打起来，不是两败俱伤那么简单。“他笑了笑，“就算决定要打，都得付出很大的勇气。”这个模式，是他从地球上学来的，虽然有些出入，但有不少相似之处。申屠沉吟片刻，事情已经超出他的预想范围，不光光是一时的利益，他做不了主。狄一蹲在岸边，继续仍石头。“狄一，这件事我会上报。”申屠说完之后，人消失不见。狄一松了口气，他并没有底气，别看他说的简单，真正做起来，难度极高。谁控制什么产业，哪里占优势，哪里可以分享，哪里要严格保密……太多需要注意的事项。将来，两国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他也不确定。谈判的事慢慢推进着，正规谈判大帐内的事情反倒成了小事。狄一静静地等待回音。终于，申屠请示的结果下来了－－详谈。详谈，就意味着有机会，而且机会很大。狄一当即前往巫庭，如果能撮合好这件事，无论对大楚，还是对大齐都是有利的。至于未来两国究竟会怎样，他说不准，大概率不会过于仇视对方。哪怕有摩擦，估摸着双方也会考虑温和解决。见到乌朝，他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具体细则，他做不了决定。因为他不了解现在的大齐，在大方向上，他能插上嘴，提供崭新的思路。可是落到细节上，他不能轻易下结论。乌朝成立了一个全新的谈判队伍，负责谈判未来合作规模和合作细则的。大楚另派了一批新人。会盟之地，谈判的队伍换了，谈判的内容也变了。没变得是大家的心：为自家朝廷争取更多利益。争吵，大骂，打架，时有发生。狄一不再插手，他插不上手，强行插手，反而添乱。半个多月过去了。鬼知道他们谈了多少东西，但他们真真切切的谈了这么久。狄一听说，很多事情尚未敲定，估计还有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谈判。临近第一次谈判尾声，争吵声一点也没减少，大家下了谈判桌，情绪都很稳定，甚至相互微笑示意。分别将要到来，大楚一方面谈判，另一方面准备回去。狄一临时居住的庭院内，芭蕉树旁。江蕊穿着男装，坐在石阶上。“喂，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她问。“不了。”“终于…你要去大齐了。”“去去就回吧。”狄一说。江蕊疑惑道：”这么长时间，我没看出来，你做这些事究竟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呗。”“那些小九九是什么？”狄一摇了摇头，像开玩笑，“不告诉你，告诉你了，小九九便不是小九九了。”江蕊道：“记住了，你欠我一块造化玉蝶碎片。”事到如今，她不再认真。造化玉蝶碎片是无主之物，那块碎片的确不属于任何人。狄一还不还，其实无所谓。江蕊拿出烟杆，塞上烟丝，点火。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我们还会见面的。”“当然。”狄一回道。申屠在，她是申屠的人，狄一和申屠常有往来，不难再见到她。“后会有期。”江蕊起身，走到狄一面前，吐出口中的烟。烟挡不住狄一的视线，他透过烟气，看着距离他很近的精致面容……分明是个坏女人！